小华

小华

小华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一个乡村饭店的名字。

说起小华这个人，是必须尊称为华姐的。绝对不是因为她的年龄，更不是因为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而是因为她的质朴、她的勤劳、她的干练和她的坚守。

我认识华姐，华姐也认识我。但认识的程度仅限于我知道她是小华饭店的老板，她知道我是经常去她店里吃饭的客人。

我认识华姐是从小华饭店开始的。

二十几年前，从松原去长春除了铁路只有一条302国道，小华饭店就在出城约十公里处的302国道边上。第一次选择小华饭店的时候完全是处于简单对付一口的心态，第一次走进小华饭店的直观感觉是有点脏且有点乱，第一口免费水豆腐让我找回了豆香醇厚的定义，第一口免费大碴粥让我找到了小时候的味道，猪肉血肠烩酸菜绝对是正宗的东北农家味道，肉肠、面肠和油滋啦都是本滋本味。

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更迭，物事逐风，小华饭店一点没变，依然是有点脏且有点乱，门口免费的现摊煎饼依然是那个味道，免费的水豆腐依然是豆香醇厚，免费的蘸酱菜依然是在追着时令变化，免费的大碴粥依然是小时候的味道，猪肉血肠烩酸菜、肉肠、面肠和油滋啦已经固化了我胃的记忆。华姐也一点都没变，我依然叫她华姐，水豆腐依然是华姐亲手做的，煮大碴粥的玉米依然是严格按照华姐要求种植的，酸菜依然是华姐亲手腌制的。我也没变，想吃猪肉血肠烩酸菜的时候就直接去小华饭店，因为那是固化在胃里的记忆，同时也是真的没有其他选择。

几年前我就想写一写小华的故事，但是一直明确不了重点，准确一点应该说是无法去定义小华的高度。前一段时间听一个朋友的朋友夸夸其谈商道的时候，有感而发瞬间定义了小华的高度——商道典范、人道榜样。

但是我必须为“商道”限定一个范围，仅限于松原市市本的餐饮界，因为第一我不是专家，第二我看见的和了解的仅限于小华饭店。“人道”也必须设定一个范围，仅限于小华饭店之内的华姐，因为我对小华饭店之外的华姐一无所知。

我定义小华为商道典范的理由有两点，一是从我第一次走进小华饭店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三年，放眼松原市市本的餐饮界，超过二十三年的老店寥若晨星。二是在二十三年中，我和家人、同事、朋友等去过小华饭店不下百次，每次去小华饭店几乎都是客满状态，等着服务员翻台是常事儿。其实这两个理由是一个理由，小华饭店火了二十三年，而且依然火着。即使放眼全国超过二十三年的老店中，一直火着的饭店有几个？

有很多人反驳过我的定义。

一说：“在农村开饭店，自己家的房子没有房租压力。”

我问：“城里人没有用自己房子开饭店的吗？房租压力是决定一家饭店火了二十三年的必要条件吗？”

二说：“八项规定、经济下行、疫情，等等，现在饭店不好开呀。”

我问：“小华饭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吗？”

三说：“客人对农村饭店的要求标准比较低，在农村开饭店相对容易。”

我问：“小华饭店附近也开过类似的农家杀猪菜，为什么都干黄了？如果在农村开饭店真的相对容易，那城里那些把饭店干黄了的老板为什么不去农村东山再起？”

四说：“农村人比较实在。”

我问：“你是说农村开饭店的人实在，还是去农村饭店吃饭的人实在？对应城里，是开饭店的人不实在，还是去城里饭店吃饭的人不实在？”

五说：“小华饭店根本不上档次？”

我问：“是不上档次的饭店就能火二十三年吗？”

……

好多人说过，我也对应问过好多人。没有一个人说的是小华饭店火了二十三年的根本，都是扯了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去掩盖小华饭店火了二十三年的根本，甚至是不敢去承认小华饭店火了二十三年的根本。

小华饭店为什么火了二十三年？门口的免费煎饼现摊了二十三年，免费的水豆腐、蘸酱菜、大碴粥足量供应了二十三年，猪肉血肠烩酸菜、肉肠、面肠和油滋啦二十三年味道不变、菜量不减，这些就是小华饭店火了二十三年的根本。

再去对比一下，小华饭店的免费水豆腐，比我在其他饭店吃过的老板自以为傲的招牌菜豆花更醇香；小华饭店免费大碴粥比专业卖大碴粥的大碴粥更好；华姐亲手腌制的酸菜比任何知名品牌酸菜的味道更正宗，而且绝对没有添加任何防腐剂。以上三点是我和去过小华饭店的家人、同事及朋友等小范围的共识。还有一个重点，烩酸菜的猪肉都是正经好猪肉。这是一个曾经做过冷鲜肉的朋友的评价。

没有人反驳过我的对比，但是有很多人仍然不愿意接受我的定义。我问过一些不愿意接受我的定义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小华饭店是商道典范？

一说：“一个乡村饭店太小了。”

我问：“商道典范最基本条件是成功，火了二十三年的成功小吗？”

二说：“商道典范至少要有些激励或是励志的因素。”

我问：“一个农村饭店保持了二十三年味道不变，二十三年的坚守不算是励志因素吗？”

三说：“商道典范必须要有德的因素。”

我问：“免费的水豆腐、蘸酱菜、大碴粥足量供应了二十三年，烩菜不够吃可以随时免费添加，打包烩菜的时候可以免费加一大舀子，就连免费的大碴粥都可以打包，等等，还有在猪肉价格飞涨时期依然保持价格不变，这些不算是德的因素吗？”

三又说：“你说的那些都是营销手段。”

我问：“真材实料、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待客如朋，算营销手段还是算以德服人？”

四说：“商道典范应该有自己的创新或是高大上的举措。”

我问：“现场摊煎饼免费赠送和包地种玉米熬大碴粥免费赠送算不算是小华饭店的创新，在松原市市区范围内的饭店中还有第二家吗？还有比二十三年坚守真材实料、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待客如朋更高大上的举措吗？”

……

不愿意接受我的定义的人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已经足够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接受标准，和我在几年前无法定义小华的高度是一样的，当时我也是在亲眼看着小华的成功，而且“商道典范”这个词在我脑海里也是有的，但是从未想过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真是要感谢我那位朋友的朋友，他夸夸其谈的商道都是高大上的，都是冰上谈兵级别的，都是貔貅属性的，而且在他商道中完全没有真材实料、货真价实的痕迹，更没有坚守的理念。我在心中否定他的同时定义了小华的高度——商道典范、人道榜样。

定义小华为人道榜样的理由就简单了，因为这个“人道”的范围是仅限于小华饭店之内的华姐。如果用笑迎宾客去形容华姐，是需要加上二十三年始终如一和对每一个客人一视同仁的。当然我也看见过华姐的怒脸，那一定是在服务员怠慢了客人或是后厨浪费的时候。

我听一位同事讲过一件小事，同事和他朋友有一次去小华饭店吃饭，吃完饭后忘了结账直接就走了，华姐追出门后笑着说道：“老弟，这顿饭算华姐的，以后想吃再来！”同事和他朋友才想起没结账，立即道歉并结了账。这既算一件小事又不算一件小事，说算是一件小事是因为只是一件客人忘了结账的小事，说不算一件小事是因为老板华姐的处理方式和态度，华姐的处理方式是“这顿饭算华姐的”，华姐的处理态度是“以后想吃再来”。试问，这一句话有几个饭店老板能说出口？

其实我根本不必去说明人道榜样的理由，二十三年每天坚持亲自磨水豆腐还不足以证明华姐的勤劳吗？二十三年味道不变、菜量不减还不足以证明华姐的坚守吗？二十三年每天接待几百名客人还不足以证明华姐的干练吗？

如果没去过小华饭店或是只去过几次或是在路上看见华姐，绝对没有人会相信我定义的——商道典范、人道榜样。

我算是幸运地认识了小华二十三年，也算是幸运地和几个好友共同留意过几家饭店的兴衰，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震撼，没有对比就看不出德得与怨失。以下是几个比较典型的真实故事：

好友洛川家小区附近新开了家XXX牛尾养生锅。和好友洛川第一次去的时候在套餐之外点了一份筋头巴脑，很明显是冷冻时间很长的冻货，不仅串了味而且在部分边缘处还有风干的痕迹，好友洛川提出疑问的时候，亲自上菜的老板瞪着眼睛说是当天上午新烀的，筋头巴脑就这样。好友洛川笑了，我也笑了，没有必要去和老板争论我们吃过筋头巴脑，我们也知道新烀的筋头巴脑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和好友洛川可以选择再来或是再也不来，其他客人也可以选择来或是再也不来。老板做人还是有原则的，好友洛川听别人也说过类似的事情。高大上、装修考究的牛尾养生锅开业不到一个月就进入了休眠状态，不到半年就关门凉凉了。

好友洛川的总结是：“那货以为他瞪着眼睛成功欺骗了客人，其实客人的心里都明镜似的，甚至都在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凉凉。那货欺骗的不是客人，而是他自己！”。

XXXX铁锅炖是好友博少带我去的。那是让我佩服的一家店，店里一共有七个包房，开业之初是厨师、小个子经理在加上两个服务员，大约一个月后服务员少了一个，大约三个月后就剩厨师和小个子经理两个人了。在大约半年的时间里，是小个子经理一个人脚不沾地地撑着整个店，而且还是时常爆满的。发生过两次不愉快之后我和好友博少才决定告别他家的，第一次是我和好友博少点了二斤排骨，当时小个子经理告诉我们店里只剩一斤排骨了，结账的时候也是按照一斤排骨40元收的钱，第二天打电话跟我说查账单的时候发现少收了我们一斤排骨的钱，我当时什么都没说就给他补了40元钱；第二次是好友博少带了一条八斤多的野生胖头鱼，下锅的时候我们都没注意，开吃的时候才发现不仅没有鱼泡而且鱼也少了一块中段，小个子经理的解释是拿来的鱼就那么大、就没有鱼泡。好友博少是最喜欢吃鱼泡的，在把野生胖头鱼亲手交给小个子经理之前是一直用眼睛瞄着的。后来，好友博少听别人说小个子经理故意多算钱被客人发现后骂过好几次。再后来，XXXX铁锅炖关门歇菜了。

我现在依然佩服那个小个子经理，第一是他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店，第二他经营的店火了一年多。用友好博少的话说“有能力开好一家店，而且也开火了一家店，最后被自己的贪婪打败了！”

XX烧烤店是我好友大宇共同发现的，烤串的味道真的不错，而且还是卫生A级的店。火了三四年之后，对客人的要求突然变高了，三个人不能坐四人位的餐台，只能坐两人位的餐台再加一把塑料凳子，很多串必须十串起，基本取消了热串的服务，等等。大约一年之后，生意冷清了，老板开始推出各种优惠活动，什么办理会员卡赠送50瓶啤酒（每次每桌仅赠5瓶）、会员卡里预存1000赠送300（赠送的300每次每桌只能使用30）、发朋友圈减5元，等等，各种手段用尽，但生意依然冷清。

好友大宇听XX烧烤店老板的朋友说，前几年赚的钱都赔光了，还在苦苦支撑着。

XXX饭庄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开的。我爱人最喜欢吃他家的香芋地瓜球和农夫烤鱼，每次去都必点。听朋友说只有八张散台和五个包间的XXX饭庄最好的时候每天营收超过两万元。我决定不再去XXX饭庄原因有三，一是菜品的质量至少下降了四分之一，二是服务态度至少打了七折，三是香芋地瓜球炸得越来越差、农夫烤鱼不是太咸就是太淡。

我曾经对朋友说过我的三个原因，朋友说，好多人都给老板提过意见，每次老板都是一笑了之，飘了。后来，我听朋友说XXX饭庄重新装修改成了XXXX火锅。再后来，我听朋友说XXXX火锅出兑了。

……

每个成功的饭店都有成功的努力，每个失败的饭店也都有失败的必然。饭店的方向掌握在经营者手中，每个经营者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动，在失败之前所有的想法和行动都是对的，在失败之后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去掩盖想法和行动。很多经营者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无论其想法多么处心积虑，也无论其行动多么避影敛迹，让客人心里舒服的就是好的，让客人心里不舒服的就是坏的。

饭店的商道就是经营者人道的体现，德，得之；怨，失之！

小华饭店火了二十三年，我定义为商道典范当之无愧；华姐二十三年初心不变，我定义为人道榜样内省不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