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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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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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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妈妈的手。因为她的手如美玉一样白皙,尤其是在闷热的夏天的时候,摸在我脸上,让我感觉如冰敷一般凉快。

此刻,她的手就摸在我的脸上,没有说话,眉头紧皱,像是担心晴朗的天气会突然大雨倾盆。

我笑着说:“妈,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妈妈沉吟片刻,长叹一声,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明白她是在说去年的那件事。那时,湖南卫视在搞《超级女声》,我想去参加,可她不同意,说我太小了,等长大一点再去。我口头答应,但还是瞒着她去报名了。原本以为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我最后竟然成了季军。我的签约公司趁热打铁,让我唱了《妈妈我爱你》《酸酸甜甜就是我》等歌曲,我开始在全国声名大噪。我说:“现在路已经走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我觉得我挺好的呀!唱歌就是我的梦想,我现在正在实现我的梦想……对了,妈,我公司给我写了一首新歌,我超喜欢的,叫《妈妈我爱你》,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妈妈笑着点了点头。

我清了清嗓音,正要开唱——突然响起了“铃铃铃”的电话铃声,我接通电话才知是公司的催行电话。

妈妈很理解我,笑着说:“快去吧,既然入了公司,就不能由着性子来。”

“嗯!等我回来再给你唱。”我赶去了公司。

我到公司后,以为公司要给我安排许多活动。没想到公司负责人告诉我,接下来,有关于我的所有活动都取消。

我不敢相信,愣了许久,才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我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公司负责人叹了口气,把一个笔记本电脑推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那网页上铺天盖地的是关于我的污言秽语,说我什么的都有,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不堪入目。

“这是谣言!”我指着那笔记本电脑,愤愤地说道。

“我也知道这上面的不是真的,可是你知道三人成虎吧?现在公司不可能去捧你了。”

我十分失落地回到了北京的家,躺在床上轻声哭泣。我不知道那些发布谣言的人跟我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想到那网页上的不堪入目的文字,益使我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又脏又臭的汪洋大海之中,怎么游都游不出去。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安安心心地唱歌而已,我只是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而已,难道这也会遭人怨、遭人恨吗?他们为什么要污蔑我?难道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我更加伤心。

就在这时,“铃铃铃”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我一看手机显示,是妈妈打来的。

想到妈妈对我的爱,我不想让妈妈知道我的状况,立刻擦掉眼泪,情绪调整了许久,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接通电话,道:“妈,怎么了?”

“女儿啊,你在北京还好吗?”

“好啊,公司给我安排了一个活动。”我说了一个慰藉她的谎话,可心里却在流血。

可她似乎听出来了,稍作沉默,说:“那就好,女儿啊,妈妈永远爱你!”

“嗯!妈,我要挂电话了。”我强忍心中的悲痛挂断了电话,不敢再和妈妈聊下去了,我怕再聊下去,我会忍不住哭,到时会让妈妈更担心。

以后的每一天,我总是忙忙叨叨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整天住在北京的家里,除了吃就是睡,当然我也渴望能唱歌,希望能接到公司为我安排活动的电话,可是始终没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公司的电话始终没来。后来,我知道他们的电话再也不会来了,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更值得捧的歌手。我就像是一块被脏抹布盖住的金子,如果不把这块脏抹布去掉,我将永远不能再发光。可是公司是不会为我去掉脏抹布的,谁能为我做这件事呢?

墙壁上的日历越撕越薄,终于到了农历十二月份,我知道该回家了。其实我不想回家,因为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妈妈;但我知道,不回家只会让妈妈更担心。于是我准备好行李回家了。

冬季的冷风吹得格外地紧,吹动着我的长发,也吹动着我的紫色围巾。今天无雨,但我却泪如雨下。我不敢哭出声,怕被人看到告诉妈妈。

临到家门口时,我擦去了眼泪,整理了妆容,挤出一丝笑容才下了车。

一下车,妈妈就用那一双白皙的手,一手提着我的行李箱的拉杆,一手充满慈爱地抚摸着我的脸。我感到很温暖,像是久囚在密不透风的密室里的花儿又感受到了来自太阳的光和热。

妈妈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慈爱。过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过,妈妈似乎是怕我着凉,说:“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与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一手推着我的行李箱,一手牵着我的手。

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有两个个子不高,面色蜡黄,头发黑中带灰的妇女轻声谈论,她们谈论的内容正是网上对我的毁谤的话。妈妈愤怒地看了她们一眼,她们就停止了谈论。等我们走过去,她们又开始了——

“两个长舌妇,你们说够了没有!”妈妈冲着她们大吼。

“有本事你去吼给你女儿泼脏水的人啊,冲我们吼算什么能耐?”

妈妈没有说话,牵着我的手,快步回到了家。她一放下行李箱就怒气冲冲地对我说:“快,打电话给你的公司,说你要告那些毁谤你的人!”

我安抚不了妈的情绪,只能打电话把妈的话告诉了公司负责人。公司的负责人推说,网上没有实名,根本找不到毁谤的人,因此拒绝了请求。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把女儿交给他,他就有责任保护好我的女儿,连自己旗下的艺人都保护不好,这真是全天底下最烂最差最破的经纪公司!”妈妈说着就开始咒骂我的经纪公司。

“我听说他们是挖到两个比姐姐更会唱歌的人了,所以就不管姐姐了。”弟弟似乎是说出了我的经纪公司不管我的原因。

“哪有这样的?跟他打官司,跟他解约!”妈怒气冲冲地说。

“妈,您先坐下,别生气,我回去就跟他们打解约官司。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耽误我的。”我安抚道。

妈点了点头,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得以平复。

于是,我与经济公司开始了长达五年的解约官司。足足用了五年,才解除了合约,恢复了自由之身。

然而五年的时间对于娱乐圈已经够长了,足够有许多的“新叶”长出来催“陈叶”了。娱乐圈再也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我就像一头失去方向的小鹿一般在娱乐圈里乱撞,只希望能找到一块立身之地,哪怕只有针尖那样大小,我也甘之如饴。

我在娱乐圈四处走穴,期待着能有一席之地,可是这样的一席之地始终没有出现。我很迷茫,不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

年过完了,我又要离开妈妈前往北京。

妈妈的手仍然抚摸着我的脸,此时她的手不知何时由白皙变成了蜡黄,像是镀上了一层黄色蜡油一般。只是她的手依然光滑,充满温度,充满慈爱,让我觉得温馨。

“女儿,加油!如果你的运气已经用完,那就用能力去让你的人生再次发光!”妈妈鼓励我说。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妈妈的眼神和鼓励中,我看到了希望,像度越沙漠者被告知沙漠的尽头是绿洲一般。我终于相信,我的前途不会永远是黑暗,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我依然在四处奔波,辗转到了香港,寻找着属于我的机会,然而那机会始终没有到来。

我越来越自卑,认为我这辈子完了,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了。我十分颓然地回到酒店,准备明天就回北京去。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谁?”我怯生生地道。

“我是刘先生的经纪人,刘先生想见你。”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午夜两点了。我十分害怕,因为我知道香港娱乐圈的过去。那是被黑帮控制的娱乐圈,某些黑帮分子用枪顶着你的脑门,逼迫你为他们挣钱。虽然这颗毒瘤已经铲除了,可万一还存在后遗症怎么办?我没有说话,也迟迟没有开门。

刘先生的经纪人看透了我的所思所想,对我说:“小姑娘,放心吧,刘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想给你指条路。”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感觉到一股温馨。我打开了房门,十分抱歉地对刘先生的经纪人说:“对不起。”

刘先生的经纪人笑了笑,说:“没关系,你跟我来吧!”

在他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刘先生的房间,见到了刘先生——

这次谈话进行了两个小时。刘先生给我分析了娱乐圈的状态;告诉我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应给自己多挖掘一条路;并鼓励我坚持下去……

从刘先生的房间走出,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仿佛眼前的阴霾和浓雾一下子都散去了,我又见到了那澄澈的天空。

我进入了中央戏剧学院进修,进修了一年,刘先生就给我抛出了橄榄枝。虽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但我也能在一些平台上露脸了,只是依然不温不火。

后来,更多的“新叶”出来了,我又到了濒临淘汰的边缘……

这一年过完年,我又要离开妈妈了。

妈妈的手依然抚摸着我的脸,我感觉到她那昏黄的手的手心有了一道薄茧,摸在脸上有稍微的粗粝感,像是一把小刷子刷过脸庞。妈妈眼中满是心疼,说:“女儿,飞不动了,不想飞了,就回来,家是你永远的避风屋;飞倦了,想休息了,也回来,家是你永远的温暖的港湾。”

我点了点头,在背对着妈妈离开的时候,我落泪了。我知道妈妈是出于爱才会说这些话,妈妈是不忍心让我再受伤了。有人说子女是父母的宝,我现在感觉到了,我就是妈妈的宝。在未知的前路面前,我也很想回到那个避风屋、那个温暖的港湾,但是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只能下定决心:不管前面的风雨有多大,我都要乘风破浪地向前行。

我又开始奔波在各大剧组,寻找着机会。有许多剧组说得挺好的,可是当我要动身前往的时候,就接到他们不需要我的电话。

我很颓然,也很畏惧,这是对后生的畏惧。长江后浪推前浪,作为前浪的我感觉就要被这些后浪不知道推到哪去了。

我很着急,我不想被这些后生推走,可是这又好像是自然的规律一般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挡。

后来,有一档节目叫《乘风破浪的姐姐》,我心想:“正好我不就要乘风破浪吗?这或许就是为我准备的。”于是我报了名,参加了那个节目。

在节目中,我尽其可能地展现自己,终于赢得了观众的掌声,也洗去了多年前那些网暴者泼在我身上的脏水,当然最让我欣喜的是收获了一个喜欢写文章的粉丝。

他会在微博里发表东西,每一篇都会at我,那些东西有时是他读书的感悟,有时是写得很美的诗词,有时还会给我写一些信。他的文章的观点有些与众不同,因为书上的观点,他有时赞同,会联系自己的生活实际写赞同的文章,并进行升华;有时反对,又会摆事实讲道理写反对的文章,但说得又颇有道理。……通过这些东西,我能感觉到他的高洁、睿智和颖悟,同时我也知道他在北京,双休日的时候喜欢去国家图书馆读书学习。

他在近期给我的信中写道:唯有诚心正意与“悟”,才能不断提升自己的境界。还以《陆小凤传奇之决战前后》中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来证明这个观点。还说我缺少“悟”。通过这篇文章,我明白悟性不可能一蹴而就,是要慢慢培养的,而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已经不可能慢慢培养悟性了。我只能希望中国出现更多的像他一样颖悟的人,那样中国的前途一定十分光明。而我呢,只能是有机会,就抓住,尽力表现;无机会,就泰然,清清静静地过好每一天。

这一年的过年前,我又回到了家中。

没有凛冽的寒风,只有温暖的冬日洒下的片片金黄,很暖和。

妈妈依旧在等我,依旧为我拿行李箱,依旧会用她的手来抚摸我的脸。我此时猛然间发现妈妈的手变得黄而廋削,像秋天时分风吹过时飘落而下的片片枯黄的枫叶,我知道那是岁月的刀留下的痕迹。

看着妈妈的手,我的心里十分难过,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妈妈微笑着为我抚去脸上的泪,笑着说:“别哭,你现在洗去了身上的污名,事业又在开始回升,有啥子好哭的?”

“嗯!”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走吧!咱们回家!”妈妈一手握着我的手提箱,一手牵着我向前行。

我的脑中猛地一惊,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一件事,就是要给妈妈唱《妈妈我爱你》,但是因为某些事而一直没有付出行动。

“你总说我还不懂事,维护我像一张白纸……”

在回去的路上,我唱起了《妈妈我爱你》。歌唱罢,感觉没有以前唱得好。但是我看到妈妈的眼中泛着泪光,待我唱罢,便为我鼓掌道:“唱得好!唱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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