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夫妻

昨天早晨去买菜，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对老年夫妻引起了我的注意。男人头发花白，身着中式灰色亚麻休闲套装、脚上穿一双黑色千层底手工布鞋。虽然看起来上了年纪，手臂上还挎着一个装满食材的长方形编织筐，但是站得端正、腰板也挺得笔直，或许以前是个军人吧，浑身透着飒爽和利落。女人拎个帆布小包，长长的带子在手上绕了好几圈，她东瞅瞅西看看，很是悠闲。

就在红灯还剩下三秒钟的时候，男人一声吼震天响：“你急地碰死去呀！么看还是红灯？！”一口浓郁的关中土话。众人纷纷侧目，已看不到男人刚才沉稳干练的样子，他正恼火得一把拽回女人。女人后退着打了个趔趄，脸涨得通红，狠狠甩开男人紧抓着的手。“一样的话你不会好好说？！非说这么难听！还碰死！碰死看你咋过！”男人腼腆地陪着笑：“绿灯了，绿灯了，赶紧过，赶紧过。”走在他们身后，我蓦然发现，起初男人走在女人左边，到了斑马中线后，又快步移至右边，他一直微侧着身子前行，似乎早已习惯为爱人挡住南来北往的车流、就像习惯性地守护他们苍老又倔强的爱情。

小妹结婚后再没化过妆，不是因为长得天生丽质，主要是妹夫患有过敏性鼻炎，脂粉的香气会令他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素面朝天习惯了，偶尔描个眉画个眼，问妹夫好看不，一句“丑人多作怪”噎得妹妹直翻白眼，丝毫没有了小娘子“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娇媚。前几天因为考试报名需要贴最新证件照，照相馆的美妆师给小妹化了淡妆，对着镜子，小妹有些恍惚，这样淡雅精致的自己还是结婚那天。照片分享到三口之家的“狗窝”群，外甥直呼妈妈好看；妹夫不屑地说：“美颜成这个样子，谁认识你？就这件衣服还像是你的。”气得小妹几天都不搭理他。理不理的，妹夫麻木，也没感觉，每天依然笑嘻嘻地嘘寒问暖，买菜做饭，餐桌上依然摆满小妹爱吃的水果。

上次去大峡谷漂流，碰巧遇见了文平和小荣两口子。狭长而深邃的峡谷由高低错落、形态不一的瀑布群组成，俩人一组，皮划艇顺水而下，飞珠溅玉，气势磅礴。可能是水浪冲击力太大、也可能是没抓紧安全带，随着皮划艇大幅倾斜，小荣的脚就磕在了一块石头上，水面顿时一片殷红。救援人员护送她上岸，我们也一同前往查看伤势。小荣右脚拇趾的甲盖掀起，不能再下水了。简单处理后，大家继续去漂流，文平执意陪小荣坐在岸边。“几百公里都跑来了，我又没事，你去玩吧。”小荣一再劝着文平。工作人员也说：“票又不能退，你媳妇在这休息，有我们照看。”无论大家说什么，文平就一句话：“票可以再买、景点可以再来。”我们返回的时候，他俩还笑意盈盈地坐在岸边低声细语，只见青山如黛、野花丛生，那么静谧和谐、俨然一幅美妙的山水画卷。

骂着、爱着；哄着、笑着；抱怨着、包容着，与烛光红酒相比，呵护陪伴更深情；与鲜花钻石相比，鸡毛蒜皮的日子更容易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