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夏文彬的头像

夏文彬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11/11
分享

古镇码头

夏日的炎热,并没有因夜晚的来临,而凉爽多少;江风裹挟着一丝水汽,能给漫步江边的人少许的清凉,江面上披着霓虹的游船和夜色中前行的货轮,不时在我眼前滑过;每次看到这些船,我都会莫名的想起我家乡-射阳湖,想起射阳湖的轮船码头,想起我小时候送外公候船的情景。射阳湖码头在历史的进程中,早已退出历史的舞台,但对于它的怀念,我却一直不能忘怀。

外公居住在水泗,在那个陆路还不通畅的年代,他每次来看我都是坐船。外公是一位身材不高,有点清瘦,双目深邃的老人。在我的记忆中,外公总是穿着一件蓝色洗的发白的长衫。当他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内时,他的一身长衫让我能一眼就认出,小时候的我以为外公穿长衫,就是为了让我在茫茫人群中好找到他。外公每次来看我都会给我带点好吃的,所以小时候的我就非常希望外公能经常来。外公每次回去,我都要跟母亲一起去送他,其实我去送外公的目的,就是外公每次上船前,还会在码头给我买点好吃的,一只油墩子,几片青萝卜,一截甘蔗或者一两只梨子,这些对于小时候的我而言,就已经很有诱惑力了。

过镇南那座老的石拱桥,向前几百米远有一条巷子,拐进小巷向前,沿青石铺的小路,一路向下,便到下河码头。那时的射阳湖街道两边门市林立,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码头更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河面上船儿挤满整个码头,还一直延伸向码头两边的远方,来晚的船没有地方停靠,就把缆绳系在前面的船上,一排变成两排,把宽阔的水面挤的满满当当。鲁迅先生小说内故乡的船都是乌蓬船,虽然我们也是水乡,但我们这里却是粗犷的水泥船居多,虽没有乌蓬船小巧,但比它更能装货。

那时候的射阳湖码头,在里下河周边几个县市也算比较大的码头,能停靠比较大的船只。射阳湖镇是座千年古镇,在附近也算一座比较大的集镇。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几个人一起撑条船,把多余的粮食,果蔬,鸡鸭鹅等拿到镇上来卖,回去再买点需要的带回去,在那个年代船是水乡主要交通工具。船还没有靠稳,很多人就急匆匆的跳上码头,外公看到后立马会对我说,这样太危险,再急也要等船停稳了,很多事情是欲速而不达。小巷本来就不宽,两边再摆满临时摊位,看到挑担的走来,外公会把我拉到边上,说人家挑重担很累,我们走路的要先让人家过。其实外公这些细小的举动,也是对我的最好教育。

平日内码头就已经十分繁忙,如果遇到赶集(我们这里人喜欢叫逢集)的日子,那就更加热闹,天刚蒙蒙亮,码头上就已经停满了船,很多人早来是为了抓到好的猪仔,猪仔交易只有在逢集的这天才有。买好猪仔抱上船和挑着鸡鸭鹅上岸的人,在码头交集着,这时的码头不光有了人的吵杂和鸡鸭鹅的叫声,又多了猪的叫声,这些声音的交汇在一起,就成了下河码头的美妙晨曲。

外公买好船票,我跟他进入候船室,他便给我买点吃的,然后我们祖孙二人会趴在窗口,我一边吃一边看,看看码头上小贩们一边忙碌一边吆喝;看看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行人;看看一艘艘船装好货物悄悄离开,又有一艘艘船靠上码头准备卸货,这些船进进出出不停的交换位置;看看远处湖上打鱼的渔船;外公也会指着码头或船身上的字,看我能认识几个;小小的码就这样让我们一老一小痴迷着。

客船当时有高港班和宝应班等,班次不是很多。高港班是一艘拖挂船,前面是机舱,后面是客舱,它从长江口出发在里下河很多县市停靠,旅客多,这样可以运输更多旅客。宝应班是客舱和机舱在一起的小船,它就在县内跑,旅客少,故而小点。很多年后,在上海,我跟几位祖籍射阳湖的人谈起,他们还记得小时候跟他们的父辈去射阳湖省亲,要从十六铺码头坐大轮船到高港,再换高港班到射阳湖,单程要一天一夜。

客船从射阳湖湖面驶进镇子的内河后就会鸣响汽笛,既是提醒河面上的船只避让,又是提醒旅客做好登船的准备。听到汽笛声,外公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登船,此时的我真希望外公再陪我玩几天。船靠岸后外公随人群缓缓上船,他登船后,挥一挥手,让我们早点回去,我和母亲却会一直看着船慢慢远去,直到它消失在茫茫湖面后才会离开。

时间就在这样一次次的送别中悄悄流逝,外公也慢慢老了,来的次数也少了,突然有一天外公彷佛和客船一起走了。河面上往来的船只也渐渐少了,轮船的汽笛声换来了汽车的喇叭声,码头变得越来越冷清。我也渐渐长大,慢慢离开了射阳湖。但每次我回来,走在老街上,路过那个巷口,总会探头张望,多想再看见外公一身长衫从客船上下来,向我缓缓走来,多想听听客船的汽笛声和码头上的喧嚣声。然而码头的繁华不在,河水依旧静静的流淌,河面没有船只的挤压变得异常宽广。现在我开车去水泗就十几分钟,是十分的便捷,但我总觉得那个舟船劳顿的岁月,往来的艰辛,却会给思念留下很长的时间,彼此的思念其实也很美妙,相见时难别亦难。风尘天外飞沙,日月窗前过马,世间万物都会有兴有衰,也许这就是岁月吧。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