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菜的思念

冬日的田野，麦子静卧土中酝酿来年的长势；村子四周高大的白杨，也只留下枝条在西北风中慵懒的摆动。喧嚣了大半年的荷叶,也枯萎的就剩一根根杆儿，屹立在池塘内，没有了荷叶的遮挡，水面显得宽广了许多；其他虫儿，鸟儿们,冬眠的冬眠，迁徙的迁徙，荷塘一下子安静了；阳光洒在池塘的水面上，水面变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那些枯萎的荷叶杂乱的投影在水面，真是一幅大千先生的泼墨残荷图。就在这满目萧杀的季节内，村内各家房前屋后的菜地里却绿意盎然，各种蔬菜在欢快的生长；有一种颜色近似墨绿色,匍匐在地面的菜儿在冬日的暖阳下显得更加显眼，那么的娇艳欲滴，这就是我们当地人口中的黑桃乌。

“黑桃乌”，是青菜中的一个优良品种。在江苏宝应，人们又叫它“乌塌菜”或者“黑菜”，它株形矮伏，叶片上面有很深的凹凸，如同核桃外壳；叶色青中发黑、黑里透亮，取“核桃”的谐音，得了个“黑桃乌”的美称。这也是一种奇怪的菜，对这片水土特别的眷恋;你把菜种带到只隔几十里的邻县，长出的菜的形状和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也许它只属于这方水土。

黑桃乌只有经过寒冬的霜打后，味道才会更佳,也许它也有点梅花傲骨吧,无惧风霜，经苦寒而味甘。我最喜欢的是黑桃乌炒牛肉，牛肉还需要是那种熏烧过的五香牛肉。热锅起油，放入葱姜和菜，翻炒到七层熟，倒入牛肉，再翻炒一会，撒上点辣椒酱装盘出锅。这道看似简单的菜肴,却是我记忆内冬日百吃不厌的一道美味。牛肉裹挟着菜香，菜中又夹杂着牛肉的鲜味，特别是菜入口后，你越是咀嚼越有的那点甘甜，那种清香是其他青菜所没有的；在加上辣椒的微辣，一口下去身上的寒气一下就散去，那种味觉的满足真是无法言表。

记得有一次邻县堂哥和堂姐到我们村做客，我姐做了一道黑桃乌烧牛肉，一帮人吃的赞不绝口，饭后什么事也不做，先到屋后铲了一蛇皮袋的黑桃乌,上映了一幕真正的“偷菜”大战。黑桃乌和肉圆一起做的汤也是我的最爱。总之整个冬日它成了家乡人餐桌的常客，白吃而不厌。

离开家乡后，每年冬日回去都会带很多这种菜，邻居看到我大老远提着大包小包的青菜菜回来，觉得不可思议。笑说，大老远这个菜有什么好带呀，这么重，菜场买也就几元一斤，还不如带点土鸡；我立马拿出给他看，这个是我们那里的特产，您看这个凹凸的叶片和你看到的青菜一样吗？这种味道和普通的青菜完全不一样，你拿一把回去烧一下就知道了。几天后，邻居悄声问我那个菜还有吗？

每到冬季，黑桃乌成了漂泊在外的宝应人最惦记的一种蔬菜，大家都会请家人或朋友捎去一些。其实在物质生活如此丰富的当下，各种天南地北的新鲜蔬果早已占据了我们的味蕾，而我们为什么还如此的惦记它呢？我想更多的是因为它只属于这片土地，它在我们儿时的记忆内，它在我们儿时的味蕾中埋下了一粒种子，它无可代替，它就是深藏心底的乡愁，来自味蕾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