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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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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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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的账本》

爷爷奶奶不喜欢大伯,我的父母和姑姑们也不喜欢大伯;我只匆匆见过几次大伯,所以还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通过爷爷奶奶和父母的口中,我知道了一些大伯的故事。大伯因为负伤从朝鲜战场被转回国内。他伤的不是很严重,就是被炮弹震的听力严重受损。转业到地方时,但他没有选择回原籍,而是转业到一个很远,我们又陌生的地方。家人都认为,大伯转业到地方就是国家干部,他怕家人沾他的光,就躲得远远的.

去外地就职前,大伯回了趟家。给爷爷奶奶磕了个头。对爷爷奶奶说,二老以后就靠弟弟妹妹们孝敬了,他要去还那些战友的债了。对于他的话奶奶也没有放在心上,年纪轻轻的耳朵就坏了,也许是脑子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吧。随便他到那里工作,打了这么多年仗,能捡回条命已算万幸了。

镇里领导知道大伯回来,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请大伯上台给大家讲讲战斗故事。

每次父亲谈起这件事,他总会这样说,你大伯的脑子真被炮弹震傻了。人家就是挑个担子随他们部队支前的回来,上了台还吹的天花乱坠,威风的不得了。你大伯到好,站在台上却说:我不是英雄,那些牺牲的战友才是真正的英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那些年长的战友都用他们的生命保护我,说你还年轻,革命就要胜利了,新中国的建设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我眼睁睁的他们一个个的牺牲了,而我却活了下来了。到了朝鲜战场,我已经是一名连长,我每次带领部队冲锋时,我的战士们却用他们的生命保护我,说我是连队的主心骨,只要我在,咱们连队就在。就在朝鲜的最后一次战斗中,敌人一发炮弹打来,一名小战士用他那弱小的身体将我推倒,并趴着我身上,他牺牲了,我却活了下来;那还是个孩子呀。所以我不能叫英雄,他们才是英雄,我欠他们太多,太多了。

父亲每次讲完都会不停的摇头叹息着说,你说这样的报告能鼓舞人心吗?有贬低自己作报告的英雄吗?

大伯走后,就没有回来过。在给爷爷奶奶的信中,知道他去了在朝鲜战场救他的那名小战士的家乡。大伯也从科长做到局长,又成了副县长。每次奶奶信中说要去看他,他都说离得太远了,他又太忙,等有空他会回来看奶奶的。一直到奶奶去世了,大伯才回来,我也第一次看到他。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大伯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装,外面披一件旧的黄军大衣。看到他这一身穿着,亲戚们都傻眼了。他是一位副县长吗?当了这么大的干部家都没成,还穿成这样。

大伯又匆匆的走了。

有一天,我们接到一封电报,让我们家人赶快到大伯工作的地方。我和父亲转了几趟车,才来到大伯工作的县城。

大伯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看到我和父亲,他努力的想坐起来,但没有成功,父亲连忙上前抓住大伯的手。大伯视乎有很多话要说,但他一句也没有说出。

大伯走了,我们带回了大伯的遗物。爷爷在整理遗物时,发现大伯的一本笔记本。与其说是笔记本不如说是一本通讯录,一本账本。每一页都写着和大伯一起战斗过已经牺牲的战友的名字,下面写了他们的家庭地址和家庭状况。对每一位牺牲的战友父母还健在的,下面都密密麻麻写下了,大伯什么时候去过,带去了什么,后面每年寄去的物资和钱的数目。直到老人们都去世了,才在最后画了一个红色的心。

爷爷仔仔细细的一页页的翻看着笔记本。看着看着,爷爷发现还有几位战友的父母还健在,后面还没有画上一个心。

再看最后一页,大伯歪歪扭扭的写着:虽然国家对烈士父母安排的很好,但贫困地区的财政还是比较困难的,他们的生活是不富裕。我这么做也算是报恩,帮那些牺牲的战友尽一份孝心。未尽心愿,希望我的兄弟姐妹能帮我继续完成,这样我也死而无憾了。

爷爷看完这本笔记本,眼泪在眼眶内打转。爷爷叫来父亲和我,对我们说:大伯的欠账一定要还完,一代不行两代,咱家就不能有欠账。

这本笔记本我一直保存着,这是大伯留给我的最好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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