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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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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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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

 我的老家林家村一九九五年才通上高压电,六年级前,家里都是靠煤油灯照明,熏成漆黑的房梁到现在都还散发着松油的清香。

那时候农村物资还是匮乏,父母都舍不得点煤油灯,只在我要看书学习的时候或者有客人村邻来家串门的时候才点,尽管这样,煤油还是不够用,也无处购买,每年都会有些时日,天黑下来后只能围着火塘,渡过入眠前的黑夜。煤油灯,南瓜子儿和火塘,陪伴了一整个童年。

老屋有些许破败,但母亲依然喜爱。角落里几对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黑漆漆的瓶子,布满灰尘,灯芯干瘪,套拉着盘在瓶底。拾掇老屋的母亲总觉得拦脚绊手,说要丢弃,我却总是不舍,就把它们堆放在厢房阁楼卧室的窗台上,夜晚电灯亮晃晃的,映着雪白的墙壁,也照着这两只喑哑发暗的煤油灯,做灯的往事跃上心头。

点灯费油,父亲也遭了不少母亲的数落。我学习时,母亲每次又会把灯芯挑得旺一些,近近的摆在我眼前。她自己却摸索着给我们缝补衣服。每每看到母亲挑破的手指,我便下决心自己做一盏煤油灯。

可是做煤油灯并不容易,油瓶哪里有?铁皮的瓶盖更是哪里找?裹灯芯的管子可得手工打制,灯芯还得花钱买,我犯了愁。

下午的数学课上,老师坐在我前面批改作业,一瓶打开的红墨水就摆在桌子上,只见他一边批阅作业,一边用钢笔蘸着瓶子里的墨水,墨水极少,只有薄薄的一层覆盖着瓶底。这不是最好的煤油灯瓶嘛!老师用完墨水会不会把瓶子丢掉?这样一想,便常常留心起班上的垃圾桶,有事没事总爱倒垃圾,顺便也观察着垃圾池会不会有丢弃的墨水瓶。就这样等了许久,当了一年的“劳动委员”,被老师评为“优秀班干部”,学习的积极性也高了起来,做灯的愿望也愈发的强烈。

三年级,我被选为学习委员,每天收作业,发作业,按时到老师的宿舍抱作业成了我的常态,老师的宿舍干净整洁,床铺一尘不染,每天我早早的去到他宿舍,总看到他用一只煤油炉煮面条,吃不惯早点的我们在他“哗哗啦啦”声中“吚吚——呜呜”背诵起来,有背诵“有一年,列宁在郊外养病……”;有背诵“李四光是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的;有背诵“槐乡的孩子,从小就和槐树结成了伴……”的。我总是在背诵课文之余,留意老师窗台上有没有空墨水瓶儿。

早读结束的钟声响起,收拾好老师批改好的作业,即将退出门的刹那,我实在忍不住说出了口:“老师,你那个墨水瓶儿还用吗?我想做一盏煤油灯,晚上可以多看会儿书。”我分明听到自己边说话,边吸鼻涕的声音。

“你要几个,我这里的都没扔。”

老师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后的木书柜,大约七八个空墨水瓶儿整齐的陈列在柜中。其实,空墨水瓶儿也是稀缺物,连老师也不忍心丢弃。

“不够,我可以和其他老师再找找。”老师接着说。

“够了够了,老师!”我一边接过老师的两只墨水瓶儿,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

瓶子有了,接下来是找铁制的盖子,找到大小合适的,能拧紧的更难,寻了几日终是无果,只能折中,自己打制一块薄铁片,废旧电池的锌制外壳是最好的材料。大伯是公家人,家里的废旧“长臂猿”堆了一地,倒是好找。

得先用小锤轻轻敲掉红色圆帽,它是电池盖,然后抽出漆黑的碳棒,再用小刀切开锌桶,黑乎乎的凝稠浆液冒了出来,得用灶膛里的火灰不断擦洗,洗成一块铮亮的锌皮,把锌皮轻轻敲平整,盖在瓶口上,沿着瓶口用剪刀圆圆的剪出油灯盖,再用同样的方法剪出一块长方形的锌片,把这块锌片紧紧的、匀称的裹在铁钉上,然后抽出铁钉,灯管就做好了。灯芯只需剪一小段母亲纳鞋底的绒线,拧紧线头穿过灯管,把先前备好的灯盖,用铁钉正中打孔,灯管穿过此孔,留三分之一在外。一盏简陋的煤油灯就做好了。

那时候,妹妹也开始读一年级,我家点上了两盏灯。

乡村的夜晚是宁静的,偶有几声犬吠和虫鸣,伴着黄晕的灯光,读过三毛,也读过沈从文,还读过鲁迅,就这样,煤油灯一直陪伴我到六年级。

一九九五年,村里集中力量办大事,集资在村头建起配电房,买来电杆电线,硬是从十里外的电杆上接来高压电,每家每户挂上了电表,眼眉吐气。通电当晚全村人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眼里饱含泪水。

从此以后家里就再也没有点过煤油灯,我做的两盏煤油灯也渐渐淡出大家的记忆。

而我,是忘不掉煤油灯的,也怀念煤油灯陪伴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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