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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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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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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声点点

谁也没有料到,今年的雨水会是那么少。记得母亲一个月前还在我不停的劝阻中播下了种子。

我总是劝母亲不要浪费种子,母亲也总是说:“撒下去总是有希望的。”

电视上到处都在说,今年是五十年不遇的大旱。

母亲的蚕豆种子可惜了。我一个劲儿对吸着烟筒的父亲“咆哮”。

周五我被单位安排回村里抗旱。从学校赶回家,站在坡头,那棵几乎遮了整个山头的大青树下,便可以看到父亲蹲在土掌房上扒拉扒拉那些晾晒的谷物,顺着正房的照壁,再往下是厢房,厢房下的那一个山洼里,是个长着很多核桃树的小村子。好久没有降水了,大地也没有多少绿色,远远看去,高高矮矮的只是像披了迷彩一般。

路边的知了嗡嗡的闹着,水田里早没了蛙叫的声音。

我一路往家赶。

回到家,母亲还没从河底的豆田里回来,只有小侄女一个人玩着那辆破“奥迪”,坑洼的小院子里不时传来“奥迪” “呜呜”的“马达”声。手里捏着瓶“酱油水”,我意识到是家里来客人了,小侄女是最喜欢叫客人请他喝可乐的了。

我推开堂屋的门,没有看到我熟悉的身影,空荡荡的堂屋里可以听到蜘蛛网上苍蝇挣扎的声音。

“萌萌,你不是偷外婆的钱买的可乐吧!我可要告诉你妈去。”我说道。

小侄女像没听见似的,嘴里依然“呜呜——呜呜”的叫着,整个儿玩得入了迷。

我放下包,一路小跑下山,母亲还在,她在河里蹲着,手里捏着一个锑瓢在鼓捣着什么,一条干枯的河床黄澄澄的,放眼望去远处的大青石板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脚下躺着几粒白森森的鹅卵石,上面还挂啦着点点水淹过的痕迹。河道边的柳树上知了也是在一声长一声短使劲的嘶鸣着。

母亲看见我说:“星期六了噶?快些过来,帮着我把这坑再掏深些,这些沙都凉丝丝的了,下面怕是有水哩。”

我说道“妈,你就别掏了,那些种子不发芽,丢了就丢就了呗,我们不会给你饿着。”

母亲没吱声,在坑里直起腰,手上捧了一大捧黄沙递给我看。细细的黄沙从母亲的指缝间窸窸窣窣撒落下来,我凑上前去,面前就像一阵风儿飘过,一阵儿凉。

母亲斜支起锄头,右手掌心摁着锄头把儿顺势抵在腰间,说道:“撒下了总是有希望的——这不是见水了吗?”母亲停了停还想说什么。

顺着母亲手指的地方,果然在缝隙间有如荧光一般的闪亮,是水!

我接过母亲的锄头,跳进小坑,奋力的掏了起来。

母亲在上面说,今天镇上来了技术员,教我们怎么找水,你看还真管用,我掏了一个下午就快见水了。他们还给家里送来了两箱水,长那么大还没喝过那么甜的水呢,母亲边说边理理散落的头发,我抬起头看到母亲晒得黝黑的额头,几根白发随风飘扬。

怪不得小侄女能喝上可乐,该是镇上抗旱技术员送来的吧,我想。

水塘快有一人深了,母亲还在上面絮絮叨叨,样子很是开心。

河谷对岸传来几声狗吠,天黑了下来。抬头看看天小了很多,连星星也是屈指可数。我如同“井底之蛙”就在一米多深的坑里团团转,整个儿淹没在一片墨色之中,却惊喜的发现脚底已有星光的闪亮,又像是几只跳动的萤火虫。母亲也看到了,高兴地绕着水塘边,从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左边,指着水潭絮絮叨叨。

渐渐的水塘里的萤火虫越来越多,最后竟是白花花一片,母亲更是高兴,急忙提了水桶舀起水来。

夜更黑了,周围的一切像一张没冲洗过的胶片,不远处豆田里母亲驼背的身影也模糊不清,耳边不断传来母亲的嘀咕,“撒下了总是有希望的······”

夜更深了,繁星点点,我已是满头大汗,终于在河底掏出水坑,也找到了灌溉的水,水潭很深,积水很少,但只要慢慢等,母亲的庄稼总是有希望。

回家的路上,母亲突然转过头来,说道:“那边你阿旺大叔家的田里又没有水,怎么好像是有青蛙叫?”

母亲凝望着我,喘完了粗气又自言自语道:“是要下雨了,等了那么长时间,他们怎会不高兴呢!”

“播了种总会有希望的”,母亲像是对我说。

又是一个周末,忙完手头的工作,我便启程返回家里看望母亲,我绕道河底,发现豆苗都已蹿出了地面,不远处水塘里蛙鸣此起彼伏。

母亲是熟悉土地的,在我看来她的执拗也只是坚持而已,我对她的抱怨其实也是误解。

借着星光,我不觉加快了脚步。

(首发《云南教育·视界》2015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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