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将儿时年粑的味道烙在了我的味蕾上.
乡下姨妈托人带来一袋自家烫的豆粑,也送来了久违的亲情。晚上,迫不及待的便做了白菜煮豆粑当晚餐,先生一向喜欢吃豆粑,特意给他盛上了满满的一大碗,他呼噜噜一转眼就吃完了,吃完后满意地咂着嘴,突然来了一句:“这豆粑真鲜,要是在里面再放些粑一起煮就更好。”先生的一句话,那糍糯,红的、白的年粑顿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儿时做年粑的情景瞬即浮现在我眼前……
故乡的年粑有两种,一种是用糯米和粘米合做的叫糯米粑,一种是用高粱和粘米合做的叫高粱粑,黄梅俗称馏粟粑。记忆中每年冬至前后,基本上村子里就开始做年粑了。做年粑先要把做粑的糯米和粘米,以及高梁和粘米按一定的比例配好,淘洗干净,晾晒后用家用石磨磨成粉,再加水调到合适的粘度,就可以做粑了。
印象中母亲总是把粑粉放在大大的木盆里,她左手拿着葫芦瓢往粉里添水,右手不停地搅拌着,过一会儿,她会放下葫芦瓢,用一双手使劲地揉,添水的任务就交给了我。她会喊我加一点水,然后她再揉一会儿,如果觉得稠了,就再让我加水,再揉,伴着她的一声声“好”,我会一次次停止加水,每年她总能让年粑的粘稠度恰恰好。
在母亲揉年粑的时候,奶奶就会去厨房的大铁锅里烧水,顺便把洗净晾干的蒸笼铺上打湿的粑袱(一种专门用来蒸粑的布),这样粑做好就可以直接放到蒸笼里了。母亲先把盆里的那块粑团揪下一团,搓成又粗又圆的长条,再一团团地扯断,搓搓捏捏,一个粑就做好了,而且她做的粑大小都差不多,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我看得呆了,就跟母亲请求:“妈,我也想做粑。”母亲笑着说:“你做汤圆吧,等下放在粑的空隙里。”得到母亲的许可后,我飞快地扯下一团粑团,用手搓。我搓的哪是汤圆呀,整个就是一个中间粗两头细的橄榄球,母亲看着我搓的汤圆笑了:“你不能两手对齐,要两只手交叉划圆搓,汤圆才会圆。”按母亲的办法,不一会儿我就搓好了一个汤圆。
奶奶在母亲做好一笼粑的时候,水就正好烧开了,她跟母亲总是配合那么默契,奶奶来端粑去蒸的时候,看到做汤圆的我,笑眯眯地说一句:“还好,将不是吃冤枉粮的。”我不解地望着母亲,母亲告诉我,奶奶是表扬我,说我将也能做点事了。听到表扬,我做得更起劲了。然而,小孩子总是喜欢模仿,喜欢做新鲜事,做了一会儿就不满足只做汤圆了,我自作聪明地做起了大粑,这些大粑的形状可怪了,圆不是圆的,方不是方的,大的大,小的小,厚的厚,薄的薄,母亲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留下一个我的杰作,一股脑儿地把它们团成一团重做。我往地上一坐大哭,双脚不停地在地上来回搓,还把手上没做的那一团粑扔向了母亲。母亲一边起身,一边吓唬我:“棍子呢。”“快跟我去厨房里。”奶奶颠着小脚跑得飞快,抱着我回头对母亲说:“你也歇会儿,粑熟了,去尝尝看糍不糍。”
奶奶带我来到厨房,递给我一个碗,碗里放着一个又圆又白的糯米粑,上面插着一根筷子,奶奶用汤匙挑了一汤匙糖,叫我到灶门口坐着吃。我坐在灶门口,一口口咬着那甜香糯醹的糍粑,时而望着灶堂里亮堂温暖的柴火,时而望着锅面上升起的水蒸汽,那种温暖的感觉,是我那个年代对“幸福”二字最大的认知。吃完后,奶奶总会把年粑装成一碗一碗的叫我分别给隔壁的邻居们送去,而送完粑我也总会把邻居们感谢的话,一句句学给母亲和奶奶听。
做好的年粑,奶奶会把它们放在晒筐里凉透,之后把凉透的年粑浸泡在冷水里,适时地换水,几个月也不会变味,想吃的时候火烤、油煎、煮豆粑都是一道美味。
时过境迁,如今奶奶已经不在了,母亲也已年迈,我也再没吃过自制的年粑,记忆却将儿时年粑的味道烙在了我的味蕾上,粘稠成了我心中一个化不开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