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香,香厨房,艾叶插在大门框,出门一望麦儿黄。”这是儿时端午时节,奶奶包粽子时教我唱的儿歌。
儿时,每年端午节前两天,奶奶总会备好包粽子的材料包粽子过节。奶奶大都是利用早饭后和午饭后的间隙备料的。一吃完早饭,奶奶就把粽叶放进大铁锅里,添足水,还滴几滴菜油放几粒糯米,架上大块劈柴煮粽叶,我问过奶奶,为什么要在里面放油和糯米,奶奶告诉我:“这样在包粽子打筒的时候,叶子能紧紧地粘在一起不打滑,不然打筒的时候,叶子就容易叠在一起,费叶。”我似懂非懂地“哦” 了一声,后来才知道煮叶其实是包粽子的关键,因为叶没煮好,卷筒的时候容易散,捆绳子的时候也会破。水开了,奶奶揭开锅盖,一种特有的清香带着热气扑来,绿油油的粽叶已经有些黄了,奶奶用锅铲轻轻翻动粽叶,然后又盖上锅盖,“好了吗?”我问奶奶。“哪有这么快呀,要等粽叶变成像谷那样的黄色,软软的就煮好了。”
粽叶终于煮好了,一片片黄澄澄的,捞起来软得像面条,奶奶把它们放在盛了清水的大木盆里,把一片片粽叶放在木板上,用布轻轻地把正反两面擦洗干净,洗净后,再放在木盆里用清水漂着,就等着过节包粽子了。
我天天追奶奶包粽子。那天午饭后,奶奶终于要包粽子了。奶奶淘好糯米沥干水后,倒在脸盆里,在糯米里放入黑芝麻,顿时那盆糯米立刻变得生动起来,奶奶放进少许盐和菜油拌匀,就开始包粽子了。奶奶轻轻翻动那盆里粽叶,挑出两片,把它们搭好,放在水里一浸,拿起来让它沥了沥水,随后一卷,一个锥形的筒就好了,奶奶不愧是十里八乡的巧手,我都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奶奶就变魔术一样的包好了一个粽子。那时,我的任务是负责把包好的粽子上面的叶尾剪掉,我常常拿起那火炬样、精致光滑的粽子,左打量右端详,以至我剪的速度总赶不上奶奶包的速度。煮粽子一般都是在晚上,奶奶经常是把包好的粽子放进大铁锅,把粽子全部浸入水里,用大火烧开后,再用小火让它慢慢煨到天亮,(后来才知道,大火烧开后放些草渣、木屑让它慢慢煨,不用守着的)乡下的晚饭吃得晚,我经常是熬到眼皮打架,在柴火落里做着吃粽子的梦被奶奶抱到床上,而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厨房,找奶奶要粽子吃。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奶奶就决定要我学包粽子了,她把粽叶放在左手掌上,一翻手腕,再用手捏住交叉的地方,用右手食指一顶,一个圆锥形的圆筒就成了,把筷子放进里面,用汤匙舀了些米进去,快速地用筷子戳,再添再戳,然后用手把米压紧,用那根筷子在筒口一横,把上面的叶子往下一折一弯,拉一根线一头含在嘴里,一头往粽子上一绕然后打结,抽出筷子,粽子就包好了。我试了数遍,除了祸害了数片粽叶,一个粽子也没包成,干脆放弃了。 奶奶看我不想再学了,边包边说:“看你以后么样想吃得到粽子哦。”“奶奶包我吃不就好了。”“奶奶包你吃也是有年数的,不管什么事,自己会做总是有好处的。别人帮你,也得别人有空,也是有回数的,自己会做了,想什么时候做,想怎么做拿起来就是。”在奶奶的有生之年,我始终也没学会包粽子。
结婚后有了孩子,即使自己不吃也不能让孩子眼馋别人的吧。端午节的时候,我备好所有的材料,拖着桶和盆子一大堆东西到学校,让学校的巧手们帮我包,虽然同事们也乐意帮忙,但终究不是个事,这时我才深深体会到奶奶说的话是多么有道理。在第三次请同事帮我包粽子的时候,我说我想学包粽子。在同事们的嘻笑中,我磕磕碰碰着,终于会包了。后来,我再也不用拖着那一大堆东西,轰轰烈烈地求人包粽子了。
从此后,遇到不会的东西,我都会虚心向别人求教,“自已会做了,想什么时候做,拿起来就是”激励着我学会了织毛衣、纳鞋底、做鞋、做咸菜......许多人们认为独生子女的我不可能会做的活。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只有端午节的时候才会包粽子,而我当年在买多了粽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位大婶说把煮过的粽叶尾部系好挂起来,等想包的时候,放在水里浸开就可以了,那年我第一次吃到了不是端午节的粽子。今年端午,燕子老师从冰箱里拿出粽叶送给我时,我自作聪明地把粽叶冻在了冰箱里,从夏天一直放到秋天。在这“秋花惨淡秋草黄”的季节,飘香的粽子给我带来了别样的情愫。当我吃着亲手做的香糯的粽子时,我才真正体会到“自已会做了,想什么时候做,拿起来就是。”我想,这句话也可能就是奶奶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手的原因吧。
如今,我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自己的一切,淡定从容地做好一件件手工和一桌可口的饭菜,但可以告慰她的是,奶奶虽然没能享受到我亲手做的东西,但她的一言一行,就像清泉,润入我的心田,和血脉一起,汇成家风的溪流。而千万条这样的溪流,又合成我们民族的长河,源远流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