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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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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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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飘香

芦花庵的腊梅花开了,一朵朵黄色的小花如同涂上了一层明黄的蜡,一片片花瓣近乎透明,俏丽地点缀在无叶的枝头,仿佛一碰就会碎掉,我情不自禁地凑近那飘香的枝头,一股幽香沁人肺腑,这是梅独有的。故乡的门前也有一株这样的腊梅,只因无由常回去,屋门锁着,庭院冷落。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故乡的那梅,不知如今是否也像芦花庵前的梅花这样艳丽?那梅,是我刚上小学那年父亲带着我栽下的,在那春天桃李争艳,夏天石榴花火红,秋天金桂飘香的小院,它一点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母亲也曾反对过:“栽这个树有什么用?当柴烧还嫌它瘦了,栽棵果树还能吃些果子”可父亲却依然故我,对它关爱有加,因为父亲性格倔强,什么事都喜欢我行我素,母亲反对也没有用,最后母亲妥协了:“反正也不占多大地方,就让它长着吧。”

我一度也像母亲一样不喜欢腊梅。它矮小,树干瘦弱,长了叶子也是稀稀疏疏的。如果不是它在冬天傲霜挂几个花苞,散发几缕幽香,我差不多要把它当成枯树干。当春天花儿们竟相怒放,树木努力地释放积攒了一冬精力的时候,腊梅那光秃秃的枝上只有几朵蔫蔫的花,我总是吵着让父亲砍了它,每当这时候父亲总会沉着脸,用眼睛狠狠地瞪我:“你懂什么?”我马上吓得不敢吱声。那时候,我总觉得父亲像梅花一样,太冷傲,不像别人父亲那样和蔼可亲,我畏惧他,总是尽量躲着父亲,跟他并不太亲近。

找到父亲为什么喜欢梅花的答案,还是在初二的时候。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疾病的折磨,加上功课落下,我变得非常暴躁,总是没来由地发脾气,痛哭,摔东西,最怕看到背书包上学的人,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一向严厉的父亲却没有发脾气,他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不经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伤了我。一天,父亲从外面进来,笑眯眯地看着我:“梅花开了,去看看吧。”我摇了摇头,“去吧,看看心情就好了。”父亲的眼神近乎乞求,他拉着我来到梅树旁。冷风中,黄色的花朵已挂满枝间,还有许多含苞欲放的花蕾,给人一种傲不可亵的风骨,见我定定地看着,父亲意味深长地说:“梅花是最抗寒的花,不怕风欺负雪压迫,越冷它越开花,越冷它开得越精神,雪越大,它开得越艳。不向严寒屈服,不向困难低头。人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一点小挫折根本就不算什么。”父亲的话让我豁然开朗,病愈后,我重新返回了学校。中学毕业后,我跳出了农门,当了一名孩子王,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说他将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听隔壁四嗲说,父亲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父亲小小年纪用柔弱的双肩担起了家,十八岁就成了全县最年轻的支部书记,当年全县十面红旗,父亲就是其中的一面。在父亲的那辈人里,父亲也算活出了颜色。我不禁对父亲肃然起敬。”梅花是给春天的花引路的,冬天寒冷,百花躲避的时候,梅花就出来跟冰雪斗,春天桃李开放得热闹时,梅花就放心地离开。“这是父亲对梅花的又一评价。其实父辈们就像梅花一样,在我们不能自食其力的时候,他们拼了命也会护我们周全,当我们能展翅高飞的时候,他们就会悄无声息地欣然离去。怪不得父亲那么爱梅,原来他是觉得梅就是他自己。我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像梅花那样,开放后凋谢得寂静无声,虽然我也知道,他终究会在有一天离开我,但我怎么也没料到他走得那样突然,连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讲,我一直恍惚着这不是真的,因为我经常看到他面含微笑向我走来.....

我端详着梅花,突然那花变成了父亲的眼睛,它定定地看着我:“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到处乱跑?”我一激凌,眼睛不见了,只有那一树梅花,仍在风中俏立。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父亲离开了我,他亲手栽下的梅还在,我将悲喜沉入心海深处,静静地等待属于自己的艳阳天,我相信,当我越过寒冬,站在阳光下笑的时候,父亲也会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看着我笑,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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