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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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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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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大院

从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深知村里农民生活的艰辛。那时候,人们的温饱问题刚刚解决,手头上依然拮据得很。在这样窘迫的环境下,人们根本没钱买书。要是在谁家无意中看到一本书,不用想,他家经济条件一定稍微好些并且一准有识文断字的人。那时候,一本书就象征着门第和财富,在穷人家你是看不到任何一本书的,当然学生的课本除外。

因此,除去课本以外,我们几乎读不到任何课外书,对外面的世界也一无所知。偶尔在谁家遇上一本书,我们都会如饥似渴地看下去,直到家长大声喊叫着“二愣子快回家吃饭”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在书籍如此匮乏的农村里,我居然有幸可以抽空读到好多书。那个藏有好多书的地方就是我的一个同学家,他的爸爸和几个哥哥都在县城工作,又都很热爱读书,喜欢涉足各个方面的“研究和探讨”,因此,他家基本上满足了具备藏书的所有条件。他家的书大部分都在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可是在土炕上、洋灰柜子上、板凳上也经常随意摆放着一些被大家借阅的书。所以到了他家,你无须主动去找,只要想看书,随处可以看到,方便得很。这样就给了我们这些买不起书的穷学生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读书环境,他家被我们称作不要钱的图书馆。

这个不要钱的图书馆不仅书多人好,更重要的是这个馆的自然环境也非常好。院子很大,被整齐的篱笆围出一条弯曲的小径。小径的北面就是一整排红砖瓦房,透过房子的玻璃窗就能看到一间接着一间的书屋,当然也有用作其它用处的;小径的南面则是一大片蔬菜园,满园子都是各种碧绿的蔬菜,茄子、黄瓜、西红柿等等,品种繁多,应有尽有。园子边上生长着几十年的参天大树,有槐树,有梧桐,有香椿,当然还有杏树、桃树……每到不同的季节,或闻花香,或食水果,或赏风景,真是美不胜收。在这样的环境下读书,真是神仙般的享受。

有一次我去他家玩,看到一株茉莉汁上居然开出三种不同颜色的花朵。这就奇了,别人家的茉莉汁都是一株一个颜色,怎么唯独他家的一株开出三种颜色呢?后来经过询问得知,这个杰作是同学高亮子的哥哥通过书上的介绍,大胆地对三种不同颜色的花进行了嫁接。嫁接成功后,一株花上就能盛开出三种颜色的花朵。晚风吹来,花香四溢,一株花上摇曳着各种颜色的“星星”,看到此情此景,不得不令人拍手叫绝。

平日里上学我是没空去他家读书的,就是礼拜天也要在阴天下雨干不了农活的时候才能抽空去他家读书。因此,每到节假日,我就盼着阴天下雨,只要下不了地,我就可以像自由的小鸟儿一样飞向“高家大院”,在那里我尽情地享受知识给我带来的乐趣。

在他家接触的第一本书是《十万个为什么》,这本书回答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深深把我吸引住了。然而最吸引我的还是喀纳斯湖怪兽的传说,当时读着怪兽时常出没在喀纳斯湖里的情景,真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我个人像是完全置身在了书里,难以自拔。读着这样的故事,就是三天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书中吸引我的故事太多太多,什么海蛇袭船,什么外星人劫持地球人,什么魔鬼百慕大三角等等,故事读了一个还想读第二个,读了第二个又想看第三个,我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全世界所有稀奇古怪的故事都看遍,我幼小的心灵完全被书里的故事征服。

当然,高家大院也不全是这类涉奇的书籍,更多的还是一些实用的书籍。当时令我记忆犹新的是他家每月都会买的一本《农家乐》,这本书讲的都是农业科普知识,高家就是根据这本书,不仅把新分土地上的庄稼种的非常好,就是小院里的花啊草啊树啊什么的也都是极其茂盛,郁郁葱葱。改革的春风刚刚吹进乡下的农村,高家就凭着书本的知识发家致富,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家第一个搞起了室内人工种植香菇。

香菇自己也能种出来,当时我就很纳闷,我心中一直在想,香菇也不是树,也没有种子,怎么种植呢?终于有一次,我有幸参观了一下香菇种植室。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都是整排整排的棉籽皮,所有的棉籽皮都被包裹在一个个的塑料袋里。高家大哥说,这些棉籽皮里撒上了香菇菌种,这些菌种在温度湿度适宜的情况下,就可长出大个的香菇。我们随时要控制好室内的温度和湿度,是保证香菇茁壮成长的关键。我好奇地问:温度和湿度是多少才合适呢?高家大哥笑着说,《农家乐》里写得很详细,不仅温湿度的标准写得很清楚,就是如何管理何时洒水如何防病等等种植问题都写得一清二楚,我们种植香菇完全都是凭借书本的知识做指导。书本就是财富,你要想拥有更多的财富就多读书。那时起,我就立志做一名懂知识有文化的人

我的同学高亮子喜欢画画,所以在他家藏有好多关于绘画的书籍,其中的一本《素描》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了。《素描》里有众多的画技讲解,每一节都配有一副习作,高亮子根据《素描》里的讲解和图片,一遍一遍临摹,画技不断提高,他的作品甚至都放进了村里合作社的橱窗里展览,引得全村人都唏嘘赞叹!在他的帮助下,我画的一幅水墨画《河蟹》在全校绘画大赛上获得了第一名。

我的第一首歌曲也是在高家大院学的,在那里我第一次接触到五线谱,那些像小蝌蚪一样的谱子都标在歌词下面。每首歌曲的词曲都很详细地写在一本叫《流行歌曲》的书里。我去高家大院经常听到高家大哥哼唱不同的流行歌曲,我就很纳闷,问他怎么会唱那么多流行歌曲。高家大哥拿出《流行歌曲》说,这本书里有好多流行歌曲,词曲都有,只要会识谱了,我们学习歌曲就会易如反掌。我教给你识谱,你会识谱后自然就会唱好多歌曲了。此后,高家大哥用口琴教我学会了识谱,不久我自己就根据《流行歌曲》的词曲学会很多歌曲,靠我自己识谱学会的第一首歌就是台湾歌曲《无花果》,这首歌不仅曲调优美,词也写的非常好,“没有花,只结果。心中只有别人,从没想到自我……”这首释放着正能量的歌曲始终是我的最爱,至今都是我在活动中必唱的“保留曲目”。

除去读别人的书,同学高亮子还自制了一本“书”——《英语单词速记》,他把课本里所有的英语单词的读音、汉语解释等相关内容都工整地抄在了一个手掌大小容易携带的小本子上。这个小本子可以随时随地揣在口袋里,有空的时候便可以拿出这个小本子背诵英语单词。我也向他学习自己制作了一本一模一样的小册子,我也像他一样无时无刻地将自己制作的第一本“书”揣在口袋里,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我只要有空,就会掏出小册子背诵英语单词,有时候在拾掇棉花累了休息的间歇,有时候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有时候甚至在上厕所的时候。由于《英语单词速记》的帮助,再加上我不懈的努力,我的英语成绩终于赶了上去,最终在中考的时候我考出了90多分的好成绩。

在高家大院看书,若是赶上饭局,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我们都有可能被相邀一同进餐。尤其雨后的午饭,满桌子都是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一盘盘水灵灵的蔬菜肆意散发着纯纯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若是回家吃饭,高家大哥会为我们装上一篮子肥嫩的香菇,或者为我们掐些香椿树的嫩芽,或者为我们采摘几个沾着露水的顶花带刺的黄瓜……高家大院不仅为我们提供了用之不完的精神食粮,也曾一度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物质补给。

高家靠读书种地,科学种田,每年秋后从地里收获的粮食都堆成了小山。好多村民都闻讯赶来,纷纷来高家大院求书取经。高家大院的大门永远为村民敞开着,它开启了农村的一扇智慧之门,引领众乡亲打破传统观念,走上了科学种田的阳光大道。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再不能经常光顾高家大院读书,起程前的一天,高家父亲赠给我一副他亲手创作的国画——《凿壁偷光》,他说,读书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希望你能像画中人一样,永远热爱读书。这幅精美绝伦的画作,一直被我好好珍藏着,它伴我度过了每一个宁静安逸的读书之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被时间抛弃了,然而在高家大院免费读书的情景却成了我童年挥之不去的最美好的记忆。即使到了今天,每每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我的思绪依然会很自然地回到童年,回到那个充满书香的高家大院。在高家大院的读书经历,让我养成了喜欢阅读的好习惯,这个好习惯我一直保持至今。“书中自有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让我每天都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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