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是中华传统文化中一朵炫丽的奇葩,在中华文明灿烂的历史长卷中是一座不可逾越的丰碑。
唐诗之美在于它的浪漫潇洒、飘柔清俊,在于它的冷峻沉雄、豪迈奔放。
这也许与唐代的诗人多数喜欢漫游有关,比如李白,杜甫,他们都游遍了大半个中国。漫游四方,使得诗人眼界开阔,联想丰富,诗歌题材也自然会更广泛,更多彩。
不知道朋友们可曾了解,在浙江有一条被称为“唐诗之路”的古道,它就是从钱塘江开始沿浙东运河经绍兴、上虞和浙东运河中段的曹娥江溯古代的剡溪(今曹娥江及其上游新昌江)经嵊州、新昌、天台、临海、椒江以及余姚、宁波、东达东海舟山和从新昌沿剡溪经奉化溪口至宁波的一条古道。
这条古道沿线风景秀丽,曾让历代文人墨客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传世佳作。《全唐诗》收录的2200余位诗人中,有400多人游历过这条风景线,李白、杜甫也曾溯剡溪而上,饱览了“山色四时碧,溪光十里清”的美景,留下了《梦游天姥吟留别》、《壮游》等千古绝唱。
杜甫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此地风光的喜爱——
“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
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
2019年11月21日,我们来到栖霞坑,从这里穿越“唐诗之路”古道。
宁波市奉化区溪口镇内的栖霞坑村,位于雪窦山之南的峡谷中,是一个美丽而宁静的古村落。
雪窦山,海拔较高,常在云雾之中,谢遗尘游记中说:“山中有云不绝者二十里”,因此雪窦山一带,古称“二十里云”。
雪窦山之南的栖霞坑一带,则被称为“云南”。
栖霞坑,旧称桃花坑。《四明山志》记载,桃花坑“在二十里云之南。山岩壁立数仞,延袤数百丈,其石红白相间,掩映如桃花初发,故名桃花坑”。
奉化进士孙锵曾在光绪二十四年撰文描述栖霞坑:“剡源之乡有坑曰栖霞,其地岩石犹崪,阻山夹涧,泉瀑若雷,终岁不绝。居民负山结屋若重楼,然四境陡峻,可耕可樵诚乐土也。然地当孔道,西界越嵊,东通奉鄞,行人往来不绝……”
进入栖霞坑,首先看到一条山溪从村中蜿蜒而过,这就是筠溪。
唐朝诗人陆龟蒙有一首《四明山诗 云南》,描绘的就应该是这里的景 象——
“云南更有溪,丹砾尽无泥。药有巴賨卖,枝多越鸟啼。
夜清先月午,秋近少岚迷。若得山颜住,芝差手自携。”
在村口,筠溪之上,有一座建于明代的长寿桥,这是一座单孔拱桥,桥长18米,拱高5米,桥面为鹅卵石,桥上有长廊,旁有古樟,遍布古藤,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古朴而宁静。
栖霞坑村中以王氏、应氏、周氏为主,都有500年以上得历史。据村中《四明栖霞王氏宗谱》记载,王氏先出山东瑯玡,王羲之是同宗族祖,自六朝迁越州诸暨,后迁奉化大堰,宋时迁定海金塘,明代再返迁四明栖霞坑,宗谱中《题栖霞王氏》云:“明代巨族称王氏,繁衍徙居栖霞里,山川灵秀钟多贤,风俗敦丽能说礼”。
据此可知,这里是书圣王羲之后人居住之地。
村中的古建筑还有洽成祠堂,祠堂有两道门,正门的门楣上刻有 “世袭槐荫”,后门的门楣上有“源远流长”字样,内侧有栩栩如生的“八仙过海”等壁画,木雕和石刻精美绝伦。
宗祠斜对面,有幢老屋极为显眼,名叫“润庄”,当地人叫“洽成昌门”。大约建于1870年前后,由王氏三兄弟建成,其精巧布局和精美雕刻令人叹为观止。
离润庄不远有一座廊桥,名叫长安桥,又名幸福桥,也是单孔石拱桥,至今约200年。
长安桥横跨筠溪,桥上建有木廊,可遮阳避雨,桥面由鹅卵石铺成,已被行人的脚步磨得光滑透亮,那是岁月的痕迹,也是无声的记录。
沿村中主道再向前行,便至显应庙。显应庙建于明代,抗日战争时被日寇烧毁,抗战胜利后重建。
庙中有戏台,在天井中心,后场与门廊相连,左右各三间看戏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栩栩如生。
穿过古村,便至村西口的永济桥。
这同样也是一座单孔石拱桥,桥建于清朝乾隆初年。它连着栖霞坑村的千年古道,以前是奉化去往余姚、绍兴通商的必经之路,是唐诗之路浙东段的重要通道。
越过永济桥,就开始了从栖霞坑至唐田的唐诗古道穿越。
这也是此次穿越最精华的部分。
这一路,全是青石铺砌的山路,但是景色至美。
虽说来得迟了些,山间的枫树已经大都落叶了,天气又是阴沉沉的,但是山道上铺满厚厚的枫叶,仍然倔强的留在枝头的红叶依然那么红艳那么夺目,山巅时隐时现的云雾缭绕飘渺,别有诗意,别具仙气。
沿着山道,拾级而上。
历经千年风霜雪雨,沧海桑田,古道依旧,物是人非。历史的云烟滚滚而来,唐诗风韵氤氲升腾……
四入浙江、三至越中、二登台岳的李白,年轻时就入台越、游冶忘归四年之久的杜甫,以及王维、孟浩然、白居易、元稹、刘禹锡、杜牧,还有“初唐四杰”“中唐三俊”“晚唐三罗”等名家。他们或溯流而上,或顺水而归;或载酒扬帆,或着屐向山,无不临水赋诗,登顶高歌,赞咏着这里的瑰丽风光,流传下千古不朽的诗篇。
那一行行飘逸的脚印,一串串爽朗的笑声;那一声声清朗的高歌,一句句隽永的低吟,都随着古道旁边潺潺流水流向远方,汇入大海,或者随着山间升腾的云雾,铺排成一条云蒸霞蔚的美丽画图……
想一想,李白在这里梦游天姥留下叛逆不屈的豪言壮语,“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贺知章在这里抒发落叶归根的复杂情感,“少小离乡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李绅在这里挥洒心怀苍生的书生意气,“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和这些大文豪大诗人走在同一条山道上,是不是也多了些许豪情,多了些许诗兴,多了些许忧国忧民的情怀?
……
熙来攘往的旅人行进在古道中,不一样的心境,不一样的情怀。
古道默默,溪水潺湲……
一路艰难前行,终至山巅,那里是唐田与南培岭的分界线。
随后是一段相对平缓的路段,之后就是非常虐的下山路线。
这段下行线路几乎就是从人迹罕至的原生密林中硬生生趟出来的,异常艰辛险峻。下行的唯一方式就是滑坠——抓住一棵藤条或树枝,迅速滑动脚步,再抓住下方的藤条或树枝……在这段下行途中,我不住地将自己与那些在密林中抓住树枝一荡然后飞到另一个枝头的猴子联系在一起,方式相似,只不过一方灵活,一方笨拙而已……
好在还顺利,尽管比计划晚了一个半小时,回到集合点已是夜幕降临,栖霞坑已是灯火阑珊……
天边一弯新月升起来了,夜幕下的栖霞坑重新归于宁静安然。
挥手自兹去,鸡犬声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