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前夕的一天,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说:“放假你还回家吧?栗子给你打好了,回来拿吧。”霎时,我仿佛看到母亲期盼的眼神,内心一阵抽紧,禁不住有些哽咽,赶紧说:“回,回去!放假就回!”
放下电话,我的眼前不断闪回着父母上山打栗子和回家砸栗子的画面:
年迈的父亲头戴胶壳帽,手持长长的竹竿,使劲的从高大的栗子树上往下打栗子,一个个带刺的栗蓬从树上落下来,跌落在草丛里。不时地,父亲还要爬到树上,用力够那些枝头的栗蓬。母亲呢,头戴草帽,手戴皮手套,伛偻着腰,在树下用一根小木棍扒拉着草丛,捡拾着父亲打下来的栗蓬。
回到家中,父亲和母亲又蜷坐在堆放栗蓬的墙角,用镰刀头和锤子,小心地砸开栗蓬,将新鲜而亮泽的栗子一个个捡出来,手上沾着泥土和栗蓬的刺儿,眼角挂着幸福的笑意……
出来工作几十年了,每年都能吃到自家山场出产的栗子,栗子也成了自己乡情乡恋的精神寄托。起初那些年,栗子收了都是父母坐车给我送过来。后来,父母年龄大了,不怎么愿意出门了,则是我自己回去拿。这些来自家乡的个大、甘甜、醇香的栗子,除了留一些自己吃之外,大都分给邻居和朋友了。
栗子既可熟食,也可以生吃。熟食粉酥,生食甜脆;具有顺气补血、补肾壮腰、止咳润肺、健脾益精等功效,享有“千果之王”之美称。传说当初苏东坡就好寻板栗食之,并吃出打油诗一首:“老夫自添腰脚病,山翁服栗旧传方;客来为说晨兴晩,三咽徐收白玉浆。”看来,苏东坡是生吃板栗的了。我则喜欢将新鲜的栗子洗净,用刀把每个栗子剁上一个小口,放在电饼铛里烤着吃。经过十几分钟时间,烤熟的栗子裂开了口,深红色的外皮中透出金黄色,用手轻轻一剥,金黄的果肉就会掉出来。咬一口,醇香甘美,回味无穷。
我的家在胶东半岛东南部的五莲山区,那里属于丘陵地带,盛产栗子,栗子产量居山东省第二位,素有“栗乡”之称,栗子的栽培历史也很悠久,相传在隋朝,这里的人们就把栗子加工成粉,做成栗坯(砖),垒在墙壁里,以备饥荒。在漫长的岁月中,人们培育出大明栗、小明栗、大毛栗、小毛栗、包袱栗等许多优良品种。因为五莲山区土壤肥沃,光照充足,降雨丰富,各种自然条件都非常适宜栗子的生长,出产的栗子粒实、个大、饱满、油足,耐贮藏,果肉多为金黄色,富糯性,甘甜味浓,外皮易剥离。
每年到了9月中、下旬,家家户户开始采收栗子。收获的栗子大多销往全国各地,甚至出口到日本、韩国等国家,另外留一小部分自己食用。当地人喜欢做一道“鸡刨栗子”的美食,做法是用去皮的栗子,同鸡肉一起烹调炖煮,做成银丝金锭般的风味佳肴,非常受欢迎。我则更喜欢吃家乡的栗子豇豆包,就是将剥好的栗子和豇豆一起煮熟,攥碎,加上白糖和好,做成馅儿,包成豆包。这种豆包既有栗子的柔糯甜美又有豇豆的清香绵软,还极具健脾养胃之效,是我心中永远的美食。因为栗子和“立子”、“利子”谐音,当地农家常常在结婚喜庆之日,把成串的大枣和栗子,挂在门楼旁、洞房里、床头上,表示早得子、早得利和吉祥如意。
我们家的十几棵栗树,还是十几年前村里分山场的时候分到的,分布在两座山上,距离很远,每年打栗子是一份很不轻松的活计。有些人家因为山场远,干脆就包给别人打了。但是,固执的父母总是要开着三轮车,颠簸十几里山路,亲自去山场上打。有一年,打栗子的父亲还被掉落的栗蓬扎伤了眼,去了三四次医院,治疗了很长时间才好。
近些年,父母已到古稀之年,我曾几次劝他们把山场给别人吧,自己别管了。想吃栗子买就是了,花不了多少钱。可是父母执意不肯。也许,在父母的心里,只有亲自上山打栗子,收获的栗子才是给儿子最好的礼物!
是啊,栗子是有价的,可是父母的爱是无价的!母亲给儿子准备了栗子,那是她盼着儿子回家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国庆节那天,天还没亮,我就驱车200公里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不为拿栗子,只为乡情,只为能让父母有一份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