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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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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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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胡同

故乡的胡同呈“回”字形,外面的大“口”字,又像美术字体的大写“Q”字,那个右下角的小尾巴处,就是胡同的出口。

五十多年前,我出生在这条胡同里,我的童年也是在这胡同里度过的,这条胡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都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按史铁生的说法,故乡的胡同,不是我曾居于其间,是它成就了我。这一条胡同是我的一段历史、一份记忆、一种心绪。

胡同的大“口”字,住着十户人家,小“口”字是五户人家。

我们家在胡同的最里边,就是“回”字的左上角,胡同的西北端。所以和小伙伴一块回家,我永远是那个最后到家的人。踩着青石铺砌的巷道,蹦蹦跳跳地穿过大半条胡同,走向最深处的家,是我记忆中美好而温馨的回忆。

我的故乡是一个聚族而居的单姓村落,所有的人家都是一个老祖宗留下来的后裔。也因此,故乡的胡同里的所有人家,都论资排辈形成一种家族的辈分关系。我是辈分最小的一辈,胡同里除了几个同辈的兄弟姐妹之外,便都是长辈了,最高的就是老爷爷老奶奶了。即便是年龄比我小的,也有好几个得叫叔叔姑姑了。

胡同里和我年龄相仿的玩伴大概有十几个,就是和我同龄的,也有六七个。

在这些玩伴中,和我关系最好的就是我的邻居家的玉春,他和我同岁,生日比我小几个月,但我得叫他大叔,他的爷爷和我的老爷爷是亲兄弟,算起来我们是没出五服的叔侄。

我们好到什么程度,有一事为证:七岁的时候,我的腿骨折了,打着石膏,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每天去给我端屎端尿;后来他的腿又骨折了,我又去给他端屎端尿……

同岁,关系又很铁,但我们只做了一年级一年时间的同学,原因呢,说起来却十分荒诞。

一年级升二年级要考试,而考试的时候,玉春的算数试卷被他调皮的同桌拿过去把答案全写上了“零”,于是他就被糊里糊涂地留级了……

我家东面的邻居是二爷爷二奶奶一家,他们的女儿玉玲也和我同岁,她排行老大,我叫她大姑。二爷爷腿有残疾,但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识字的人,是村里的会计。他为人和善,会下象棋,字也写得好,自然也就成了我儿时的偶像。二奶奶是村里唯一的会编苇席、编斗笠的人。我经常去看她编苇席,她就像一位魔术师,左手抬,右手压,一根根篾条在她粗糙的手下,上下翻飞,错落有致,原本各自为体的篾条在她运筹帷幄的调遣下,聚到一起,便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交织、纵横交错的苇席……

两家隔墙而居,关系很好。闲下来的时候,母亲和二奶奶就隔着矮墙拉些家常,有时候我也会爬上墙头和玉玲姑说话。谁家有了好吃的,也会从墙头上与另一家分享。

二爷爷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二奶奶身体还硬朗,八十多岁了,还时不时地拄着棍儿去找母亲唠嗑。我前些日子回老家,赶集回来在路口还遇到二奶奶,给她桃子,她只要了一个。

在胡同小“口”里,住着一位特别会拉呱(讲故事)的大奶奶,她女儿淑红也是我同龄人,她在家是老幺,也是我又一位小姑。

听大奶奶拉呱,是我们儿时最开心的时光了。

每当夜幕降临,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凑到大奶奶家中等着听她拉呱。

大奶奶吃完晚饭,点起煤油灯,把花生倒在当门(方言,指屋子里对着门的地面)里,然后每人分给一小堆。我们就坐在当门里,一边听大奶奶拉呱,一边剥花生壳。

大奶奶一边拉着呱,一边还要瞅瞅谁忘了剥花生(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变相剥削童工)。

大奶奶的呱无所不包,从神话传说到乡土习俗,从历史事件到寓言故事,每一个呱都那么扣人心弦,都那么充满魅力,特别是那些神狐鬼怪的故事,常常让我们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只是不曾想,开朗活泼,给我们带来无限快乐的大奶奶,却早早离开了人世……

俗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装假神。

在胡同的东北端,住着老爷爷一家,他的二儿子席开比我大一岁,我得叫他二爷爷。老爷爷是一个特勤劳的人,每天从早到晚一刻都不闲着,家里拾掇得整洁利索,即便是每天用的农具,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带一点泥土灰尘。

席开应该也是受了老爷爷的言传身教,从小就很勤快。

我儿时干过的最有正能量的事情,大概莫过于跟着席开每天早晨去山上挖苦菜了。

那时候胡同里人家大都养着兔子,喂兔子的野菜需要每天去挖。

天刚蒙蒙亮,席开就约着我们几个小伙伴上村前不远的福顶山了。

山上的苦菜很多,每人沿着一道地堰挖,很快就能挖一篮子,太阳升起一竿子高,我们挎着篮子,吹着口哨,说说笑笑地回家了……吃完早饭,然后去上学,什么事都不耽误。

当然,小伙伴们偶尔也会去搞一些恶作剧。

胡同口斜对着生产队的饲养院,院里养着几匹马,为了能采到马尾套知了,我们偷偷溜进饲养院,前面一个人在马头前安抚马,吸引马的注意力,后面的人找根小树枝轻轻挑出一两根马尾,趁马不注意,突然用力,拽下马尾就跑开……

还有一次,我们跑到西南角的大爷爷的菜园子里,偷摘黄瓜吃,被大爷爷发现,我们仓皇而逃……

我八岁那年,因为两个叔叔都成家了,爷爷主持分家,父母和我们兄妹一家离开了老胡同,暂时住进知青回城后空置的房子,后来又短暂回去租住大爷家,不久后就搬到了新家。

胡同呢,也因为村里改建,慢慢就消失了……

回到故乡,偶尔见到老胡同里的玩伴,说起老胡同,除了感慨,就是唏嘘。老一辈的人,已经大多故去,我们这一茬人,也已经是人生过半。

我在外面漂泊了大半生,也是越来越依恋故乡,时时刻刻想回到故乡,故乡的那条“回”字形的胡同,好像冥冥之中都在提醒着自己,回,回,回。

时间过去了五十多年,已经消失的老胡同却一直形象而立体地保留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成我的一段历史、一份记忆、一种心绪。

唉,故乡的胡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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