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塔尔寺

1.叩长头的人

离佛越近的地方，离人越近，近到你可以

看见他的寒毛、伤痕以及内心的张望与挣扎

我就是这样，在人的潮水中，寻找自己的浪花

我是第一次用心地注目，叩长头的流程

站直，像平常的生活，接着俯卧，把呼吸与心跳

贴地，然后额头叩地，仿佛以身体丈量长路

2.哈达

我佩戴的这条洁白的哈达，有白银和佛经般的

质地，但一定兑换不到一匹骏马的真实

不说秤砣和秋天，只要马儿愿意，就是旅途

我已经偷偷地说服一匹马，驮着堆积如山的

时间回到从前，寻找失散半生的草原和雄鹰

只要锅庄和牛角胡开口，那就是黄河和长江的源头

3.酥油花

梦幻的酥油花，我已经膜拜三次，一拜每日的饮食

其实和精神一样的高度，二拜冬天的花朵，自己

徒手做一个春天，三拜佛即是生活，一直在你左右

文成公主的血脉融进雪山，成为另一朵花，我想

做一个酥油花艺人，把青藏高原上凌冽的生活

还有虔诚，和在一起，造型，上色，绝不敷衍神圣

4.转经筒

这轻轻地转动，也是诵经，就像念完最后一行

一切又从头开始，日复一日，就像花开花落

就像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佛就在心里

苦行的轨迹，被虔诚的半径牵着，天涯海角

无论直行或黑夜如磐，都是一个闭合的圆

我们都走不丢，在这周而复始的大宇宙小宇宙

5.点灯

这世上，黑暗和光明在对垒，你看白昼和黑夜

只是在早晨和黄昏，才给出不同的说辞，左手右手

有时候是两个意见相悖的人，也不停角力或妥协

黑暗也许要多一点，因为不是每一滴马奶都能发光

所以我们还要拿自己体内积攒的善良，点一盏灯

需要星星点灯，酥油点灯，每一个人都呈上光明

6.白塔

白塔也不是通体洁白，尽显红黄蓝，好像一张

白纸，写满了梵文，佛祖一生的八大功德

无法用一种颜色表达出来，彩虹另一头扎在人间

也许下一场大雪，白塔真的会成为白色的梦幻

那时候是严冬，春天要从塔身开始，也许我再次

想起白塔的时候，它只有洁白，成为无数白云

7.壁画

湟水成为黄河和大海，那是下一个路口，它最初

是带着地上地下彩色的铜和铁，进入一支笔的内心

为历史的奔流不息而两鬓苍苍，金属一样的执着

走进塔尔寺，我也找到自己的源头，要缓缓的

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把目光对准新奇的

人间，看那些诠释梵文的图案，直到世界越来越大

8.堆绣

史诗，一定开始于万人诵读之前，也许更早一些

从第一次走进雪山，第一次看见佛的慈祥

从第一次把一块织物和内心的湛蓝匹配到一起

和壁画及文字相比，你手中的故事，因为一条线

一块布，一缕羊绒，而有了厚度、重量和高度

六月天空最高，云也最高，晒佛的仪式也在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