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刚亮,我就往社会家里走,看见社会邻居哑巴家的门口已经贴上一个大喜字。那个喜字中的两个“口”,正张大了嘴巴,像要大声说话。我不由得笑了,但嘴巴没张开,声音没出来,这叫哑然失笑。社会的大门紧闭,我拍了半天,他才睡眼惺忪地慢悠悠地来开了门。屋子里乱七八糟,像遭了贼。社会也不问我来干啥,又钻进被窝睡觉。我说,不是说好了进城么?社会一言不发,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他就是这样,蔫不溜秋,三脚踢不出一个响屁。你说进城能抱个金娃娃,他也不会抢着说“我去”。
我无意中说,村长说了,今天进城出差,每人补助一百元。他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挠挠头,揉揉眼,在地上找鞋。我说,说到有钱你就去了?要知道这样我就早说。社会听了,又一屁股坐下,准备再睡。我只好又把他拽起来往外走。我知道,社会媳妇今日要和邻居哑巴结婚,他此刻心里像猫抓一般,很渴望出转一转,真不是为这一百元。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虽然社会媳妇彩珠已经和社会离了婚,和哑巴领了证,大家还是习惯叫社会媳妇,而不叫哑巴媳妇。
我们二人到了镇上的时候,八九点钟,碰上好几个娶媳妇扎花车的。当然,社会媳妇和哑巴结婚不会有花车,据说就是在哑巴屋里摆几桌酒席,招待一下亲友。但社会看到花车还是触景生情,心情一下就不好了,那颗脑袋垂得更低了。
我们正等去城里的班车,他忽然说要买一包烟。没想到他去了好大功夫,却不见回来。我有点急了,莫非这家伙跑回去了,和哑巴开化算账去了?我在街上到处瞅没见人影,又到商店齐齐看,终于在一个土产商店看见了。他正在拿着一把砍刀,用手试刀刃子是不是锋利。
我说,你这家伙,看这干啥啊?社会不说话。我又问,要杀猪吗?社会点点头。老板一听要杀猪,说,这个刀子砍树行杀猪不行,我们这里有专门杀猪的刀子呢,比这厉害多了。老板说着就拿出一把长长的锋利的尖刀子,往柜台上一放,寒光闪闪。社会看见刀子,眼睛一亮。我赶紧给老板使个眼色,然后说,我们这小伙今儿个心情很不好,要是不小心把自己或者别人伤了怎么办?老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我这刀子的质量你不用怀疑,但属于屠夫专用,需要有屠夫资格证才能卖给你,你有吗?
这下社会可就傻眼了。我一把夺过社会手里的刀子递给老板,然后对社会说,还是等你有了屠夫资格证再来买刀子吧。出了杂货店,我说,想开点吧,事到如今了,只好由她去了。女人就是男人一件衣服,难道一辈子就穿这一件?不能换个新的吗?
他不说话。
二
社会媳妇和哑巴结婚的前一天,村长给我说,明天进城看望老支书的事,我不去了,你就代表了吧,顺便把社会带上。我说,带社会干啥?村长弹一下烟灰说,你咋不明白呢?我怕他触景生情想不开,再闹出个什么事来,咱们这文明村就该摘牌子了。你是支书,也是长辈,路上顺便开导他一下。
这不是个好差事,社会明天会怎样呢?虽然论辈分我是他的堂叔,但年纪和他差不多,和他一起长大,一块儿上学,关系处得很好,但不一定能劝说得了一个老婆要和邻居结婚的男人,别看社会不声不响,于无声处听惊雷,可是名人名言。
社会和媳妇彩珠结婚四年,生了两个娃,虽说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也很太平的。社会是个老实人,每天早出晚归,在地里干活,或者进城给人帮个工,不赌博也不抽烟,也不玩小姐,没有不良嗜好,不算好男人,起码也不算坏男人。作为社会的堂叔,我觉得二人离婚,问题出在媳妇彩珠和哑巴开化身上。
彩珠长得还算漂亮,个头也高。女人就是这样,不漂亮的,都是好女人,一旦有点姿色,难免就变坏,也难怪大家都说丑媳妇是家中之宝。村里的那些小伙子,结过婚的或者没结过婚的,有事没事都愿意和彩珠斗个嘴,聊两句,说点有颜色没颜色的笑话,说得彩珠脸上红彤彤的,似乎很乐意又不乐意。社会当初就不该娶这样的女人。
但是,最可恶的是哑巴,在社会的婚姻中扮演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哑巴和社会是邻居,又是远房堂弟兄,比社会小一两岁,一直没有娶媳妇,和老娘一起过日子。别看哑巴又聋又哑的,可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别人干啥,哑巴看一遍就学会了。所以,哑巴样样都会,手巧得很,能修锁配钥匙,能修鞋顶掌,能装灯拉电线,能做木工刷油漆。当然,勾引人家女人,这一招他也学得精。社会结婚的那天,全村最高兴的就是哑巴,好像新郎就是他自己,哇哇地说个不停,说社会的媳妇如何如何的漂亮。那天喝酒哑巴喝多了,在社会新房门口睡了一夜。社会结婚后,哑巴总是给社会媳妇献殷勤,从帮忙搬东西到修理家里的电器。
虽然早都知道彩珠和哑巴勾勾搭搭,我还是不想用奸夫淫妇这样的字眼称呼他们。人都知道,社会媳妇也精明得很,哪里会在哑巴身上动真情,不过是利用哑巴而已,这么好又免费的劳力,为啥不用呢?社会媳妇离婚和哑巴结婚这事,都觉得来得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议。但是,现在人家已经和社会离了,新的结婚本本都拿到手了,还有什么办法?现在说奸夫淫妇也迟了,人家是合法夫妻。
三
从城里的长途车站下车走不多远,就是一个“钓鱼”市场,也就是找临工的劳务自由市场。农村的人都蜂拥至此,想寻个零时活儿干干,如粉刷墙壁、打扫卫生、当保姆等等。
忽然,有人喊我。原来是村里的几个小伙子。他们经常骑着摩托来这里“钓鱼”。他们开玩笑地问我到城里是不是给社会找媳妇呀。社会不吭气,也没人和社会说话。社会就和那些不认识的男男女女的“钓鱼”的人蹲在一起。不一会儿,一个人城里模样的人来找干活的民工,他似乎一眼就瞅上社会了,径直走到他跟前。其他人都咋咋呼呼地又说又闹,只有社会蹲在那里,老实巴交,而且身体也结实,一看就是个埋头干活不耍奸溜滑的主。可是,那人把社会问了几句,社会一声不吭。村上的这几个小伙子急了,说那是个哑巴,你有啥活我去干吧。
说起社会“钓鱼”,好笑得很。有一次,社会和哑巴开化一起到这个劳务市场来找活。有个雇主很会精明,说自己是个大善人,最关爱残疾人,把哑巴和社会都雇佣了去擦玻璃。哑巴一边干活,一边哇哇哇和雇主说话,雇主弄不明白,而社会却一声不吭。干了一天擦窗户的活,到开工钱的时候,雇主说每人要少开二十元,原因是他们是两个哑巴,和主家沟通不好,干活质量差。哑巴急了,比划着说自己是哑巴,但另一个不是哑巴。雇主不相信,说这个人一整天都没开口说过话,一定是哑巴。到了这时候,社会还是不说话,急得哑巴哇哇大叫,让社会赶快说话。社会依旧不说。哑巴没办法,拿起笤帚把在社会头上打了一下,社会疼得啊啊大喊,说你干啥?可是雇主却说,虽然不是哑巴,可他装了一天哑巴,干了一天哑巴活,只能拿哑巴的工资。社会虽然不说话,但是有办法。他蹲在雇主家不声不吭也不走,后来雇主只好给每人补了二十元工钱。事后大家都骂哑巴,不会说话,还呜哩呜喇地胡掺和,害得社会差点少拿工钱。
村里的几个小伙都被雇走了,社会依旧坐在那里像个“钓鱼”的。太阳白晃晃的,没有一丝温暖。社会用力把衣服裹紧,头使劲往下低,快低到裤裆里去了,似乎为了挡住凛冽的北风对他胸膛的冲击。我知道,他心里冷透了,让那个祸水女人伤害得太厉害了。
我说走吧,村长让咱买东西的事还没有办呢。社会起身就跟我走。我很奇怪,这家伙,一直没有问我买什么东西。也许,他此刻脑子里被愤怒填满了,哪里有空思考这问题呢。
四
我和社会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说实话,除了去看老支书,别的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一路上,车里很沉默,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该说的也不说,比如说喇叭里报站的哪个女的。我给社会说,这车是个哑巴。社会翻了翻眼皮继续睡觉。
有一个不会说的话,却努力学着说话。坐在我和社会前面的是一对夫妇,年纪和社会差不多,孩子和社会最小的孩子差不多大小,正在哇哇地说话。我忽然想起,哑巴最爱社会的娃。社会都不爱抱娃,而哑巴却经常抱着玩。最有意思的是,哑巴还经常抱着社会的孩子在街道转悠或者是看人家下棋。别人都开玩笑,比划着说,哑巴,抱你家的娃?哑巴就高兴得哈哈大笑。也有人背后说,这娃八成是哑巴的种吧?但是,随着孩子长大,这些传言也就不攻自破。
社会不爱抱孩子的原因,其实大家都知道,典型的重男轻女。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社会气得几个月都没说过话。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做B超发现又是个女孩,社会气得人影儿都没了。媳妇要生的那天,肚子疼得要命,还是多嘴的哑巴在村里哇哇地到处找人帮忙,后来有人用车把社会媳妇送到医院。
社会,法院把娃判给谁了?我问过之后有点后悔,社会一定不会说的,本来就不说话,遇到这样敏感的话题,他就更不会说。可谁知他竟然说了:哑巴。天啊,社会竟然说了。但是这话让人感觉怪怪的。我说,你俩口子去离婚,关哑巴什么事?难道就直接判给哑巴了?说判给彩珠不就对了。
社会就再也没有话了。
五
省肿瘤医院门口人非常多,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和各式各样的不同的病情。社会往台阶上一坐,就不进去了。我说,走啊,到门口了,一起去呀。他摇摇头。我知道,社会有点惧怕老支书。原因是老支书这人心直口快,爱批评人,还不留情面。他老是挑社会的不是,有好几次把社会骂得没地方站。要是平时,我就让他一个人呆在外面,可是今天情况不一样,不让他一个人留在外面,但是他死活都不进去。
还是进去吧,老支书是个直脾气,说话爱得罪人,但是,他今天一定不会说你,因为你来看望他,咱还有这么多礼品。我正给社会说着,忽然看见老支书和他的老伴从台阶上走下来。几个月不见,他像变了一个人,头发也没有了,人也瘦得风能吹倒,更重要的是我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木讷了。他抓住我的手,张了好几次嘴巴,只听得喉咙乌拉地响,半天说不出话。他用手指了指社会,似乎想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他老伴说,喉癌做手术了,现在不能说话,医生说以后可以学着用气管发声,但是,说话就不容易了,跟哑巴差不多。她说话的时候,不由得看了看社会,我也看一眼社会。让我没想到的是,社会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沮丧郁闷变成了微笑,而且竟然笑出声来。
也许是看到了社会的表情,老支书忽然皱起眉头,说他不舒服,然后就脸色发白,大汗淋漓。我赶紧和他老伴把他送到病房。好在大夫检查以后,说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于是告辞出来,看见社会依旧坐在台阶上,耷拉着脑袋。
六
到了中午时分,我感觉肚子饿了。要是平时,我会直奔小吃摊点,要一碗面。今天不同,有这个心情不好寻死觅活的社会呢。
吃点啥?你饿不?我问他。社会显然听到了,他抬头望了望街道上的店铺牌匾,然后,不说什么径直往一家红烧猪蹄连锁店走去。社会爱吃猪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说到社会吃猪蹄,我就想起哑巴挑拨是非,让社会媳妇和社会大闹一场。社会去城里“钓鱼”回来,买了一斤红烧猪蹄,一路走一路吃,到自家门口的时候,还剩几块。他把猪蹄藏在门口的麦秸堆里,然后抹抹嘴巴就进屋了。谁知道这举动让哑巴给看到了。他拿了猪蹄,偷着吃了,然后把剩下的骨头偷偷地放进原来的地方,还把社会藏猪蹄的事告诉了社会媳妇。社会媳妇跑到麦秸堆里去翻,只找到了骨头。她就审问社会,社会只好交代。说我买的猪蹄,给你在麦秸堆里藏着呢,你去吃吧。社会媳妇愤怒地拿出一堆骨头砸在社会头上。
城里东西贵,吃不起,但在这个猪蹄店里,我还是要了一斤猪蹄,一小瓶二锅头,主要是给社会的。社会也不客气,大概是饿了,三两下就把一斤猪蹄给吃得只剩下骨头。叫服务生来一算账,二百元。我说,我的天,社会你厉害,消费了二百元,我可没有带这么多钱,你自己掏吧。
我知道社会不但不会掏钱,也是不会言语的。谁知道他却说话了,还一连说出好多字:我今天也一分钱没带,不是村长说每人补助一百元吗,咱俩的差费刚好。
唉,这社会,平时嘴上不说话,心里倒是没闲着。我只好付了账。到了街上的小吃摊上,我要了一碗面。社会看着我吃面,直流口水。我只好给他也买一碗。社会就是这可怜人,社会的媳妇彩珠就是我给介绍的,当年去镇街道见面的时候,请彩珠和她爹妈吃饭,社会没带钱,还是我买的单。
社会一边嘴里吃着面一边说,能不能再来几瓶啤酒?我说,好吧,喝了今儿没明儿,你就喝个够吧,让这啤酒把心里火气也压一压。我喝了一瓶,社会连喝四瓶,喝得脸红彤彤的。我说,你恨哑巴不?我想听他酒后吐真言。他把酒杯放在嘴边,仰起脖子喝着说,哑巴真是好人啊。我感觉很奇怪,问,为啥说他好?他用手抹着流到下巴的啤酒沫说,他替我养娃养媳妇,难道不好吗?
这个社会,到现在还觉得媳妇是自己的。
七
吃了饭以后,我又陪社会在街上随便走,遇见一个公园,就信步进去逛。进来后,才发觉是个错误,公园里的那些景致,对我和社会这样年纪和身份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社会却雅兴大发,不停地夸赞这风景好,那风景美。走过去个年轻姑娘,他也要夸赞几句。这社会今天是咋了?几瓶酒把话匣子打开了?
公园的免费征婚广场,也让他兴奋不已。这里有几个中老年妇女,在做着义务为青年男女架起鹊桥的工作。好多记录着单身男女征婚信息的册子挂了两排。社会一改往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屁不放的风格,追着一个中年妇女,打听如何征婚。中年妇女给他一个本本,让他把自己的信息登记一下。社会还真的写了。那个女人看了社会的信息,摇摇头说,不好意思,不在本市的人和农村户口的不在登记之列。
社会愤愤不平地说,这是咋了?你们这也太小看人了,这么瞧不起农村人?这哪里是社会,今天简直是变了一个人。我赶紧把社会拉走了。我抱怨他说,你是酒喝多了吧?征什么婚,就算征婚,也不该跑到城里来征。社会却理直气壮地说,你懂什么?彩珠和哑巴结婚了,我得赶快另找一个,要不然多没面子。我还要找个黄花大闺女,还要长得漂亮的,让她给我生个儿子。
你倒是做梦娶媳妇,想得美,让哑巴给你把娃和媳妇养上。你再找一个,继续给你生儿子。这算盘也太精了。怪不得人说,话多的人脑袋简单,话少的人心里复杂。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到社会这个样子,我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他没有寻死复仇的想法,太好了,不仅如此,他的心情也比来的时候好多了。
社会没事了,村长交代的任务就完成了,也该回去了。我问社会,难得进城一趟,你要不要买点东西?要是不买,咱们就回去吧。社会说,可惜没有买把杀猪刀。我说惊讶地说,好家伙,还记着杀猪刀的事,太吓人了。社会说,吓什么?我买刀子又不杀人。我家里的猪肥了,我想让哑巴帮我杀了。
社会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家真有一头肥猪。
八
冤家路窄,我们到长途车站等回去的班车时,竟然碰上了彩珠和哑巴。两个人穿着打扮一新,每人手里拉着一个拉杆箱,没见两个孩子。
社会一见,脸通红,蹲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我说,彩珠和开化,你们这是要度蜜月去吗?娃呢?彩珠说,我要去南方打工呢。娃让哑巴他妈帮我照看,再说了,还有社会在呢,他也得尽父亲的义务。我看了一眼满脸喜色的哑巴说,开化也去吗?彩珠说,是啊,我们两个人出去打工,一是能多挣点钱,二是彼此有照应。哑巴比彩珠的话多,他用手势比划着,嘴里乌拉乌拉的,意思是说,他今天和彩珠结婚了,心里也别高兴。亲戚朋友都说彩珠很漂亮,他特别有面子。彩珠没出过门,外面坏人很多,他不放心,一定跟着,保护自己的老婆,一辈子保护她。还指着蹲在地上的社会说,这人不行,不是个男人,彩珠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哪个女人跟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想理哑巴,对彩珠说,我其实没想到你会和社会离婚,本来过得好好的。彩珠说,你不知道内情,我也不用说了,社会也不会说的,他是个真正的哑巴。我与其跟一个会说而不说的哑巴一辈子,不如跟一个真的哑巴。我又对彩珠说,就算离了婚,还是邻居,要和睦相处,不要记仇,最重要的是,社会是孩子的父亲呢。彩珠说,这个你放心,我们这一走,一年见不上一次面呢,也就不会有啥矛盾。
彩珠完告辞走了。我忽然觉得这两人去南方打工,大概是社会没有想到的,他谋划好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转身看背后的社会,他就像早上来的时候那样,把头夹在两腿之间里,一句话没有,又成了哑巴。
我说,社会,彩珠和哑巴打工去了,哑巴他妈一个老太太帮彩珠看孩子不容易,彩珠刚也说了,你可要多尽点父亲的抚养和监护责任啊!社会没有吭声。我忍不住又说,社会,你到底是不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