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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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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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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

前几天一早就被哭声吵醒,睁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才意识到似乎是什么人去世了。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实在是难以再次入睡,索性便起床洗漱,打算出门看看。

天还是微微亮,东边能看到隐隐的曙光,一些村里的老人妇女围在一起,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在邻居家门口徘徊。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的知道哪家走了人。

大概在外面站了一会,和路过的熟人打了几次招呼,突然觉得再站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索性便打算回去看会电视,或是在沙发上玩会手机也好,不过刚走进家门,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父亲,他告诉我,他打算去领居家看看,问我要不要去。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便跟着父亲走出家门。

两家挨着的距离并不算远,不过在去的路上我却想了很多,在门口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时,我就意识到死去的是联顺爷,他前几天还在路上和别人有说有笑的,今天却只能活在别人的议论声中,些许凛冽的北风吹过,生命的沉重猝不及防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父亲先是和站在门口的人打了招呼,此时陆陆续续又从四周来了几人,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气氛一下子就好了很多,从大门口向里面看去,院子里也有着不少人,他们有的天性沉默,有的因为言尽而沉默,虽仍有还在“高谈阔论”的人,但我猜不出一会,他也会变得缄默,直到下一个比较熟悉的人到来,他才会让稍微休息会的嘴巴继续一张一合。当然如果你在这里呆的久一点,你或许会发现他们的话题永远是老一套,唯一会变的,也只有略带贫乏的修饰。

不过我们并没有在这里呆太久,待父亲寒暄几句,我说完临时想到的安慰话后,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里,出去的时候,门口和院子里的人似乎又多了些,这让我不由得感叹消息的传播速度。

说起来,这些年死去的人愈发地多,每次听到哪家有人去世,父亲总是会轻叹一声:

“缘分尽咯。”

人们总是把任何人的联系称作缘分,这点无可厚非,若细细想来缘分是什么,却是一件复杂的事。

在我看来,缘分更像是一种巧合,就好比在马路上遇到了很久未见的熟人,觉得有缘当然是第一反应,但如果和这个人聊上几句,刨根问底,那么大概率会发现一些惊人的相似。年龄相似的中年女人在学校和老同学重逢,那么多半是因为他们的孩子都在此处上学,隔着很远的村落中的农民在农贸市场相逢,多半是因为到了播种的季节,需要购买作物种子,分手很久的恋人在某地再见,或许也仅仅是因为都挂念着对方,并且两个人都会时不时地旧地重游。而这种相遇,到最后却用了缘分草草总结,殊不知在缘分背后的种种。

所以我才认为,缘分这种事物本就不可太过看中,所谓的缘分,充其量不过是人心中的一种寄托。

再说回村中之事,村中的关系好似一张蛛网,九场葬礼的宾客如果仔细观察,似乎总能看到许多的熟面孔,如果细细数来,还是同一批人也不为过。如此看来,国人对死为何如此看重似乎也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就像是十分在乎自己的名声那般,名声越好,“这一批人”在葬礼上的人重合度也就越高,越是能说明此人生前是一个人品极佳的人。

若要从死细细深究,一直追究到生,那么也不难发现,生命中的一切似乎早就是被安排好的,就像是一个精心搭建的场地,所有人都来到了这个场地之中,遵循着事先预订好的规则活着,如此看来,这似乎更像是一场“自娱自乐”的游戏,诸如象棋、围棋那般,自己设定规则,然后与人对弈以此享受,如果要再进一步,那么婚姻、机构甚至是社会、国家都是如此,这种论断虽然并不严谨,但仔细想来,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绝对严谨的呢。

终归到底,还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少,如果世上真有一位全知全能的人,那么他也一定会认为我这种观点是十分可笑的。

说回邻居的葬礼,实际上自从那天早上前去吊唁后,我只又去了两次,而两次都是去吃流水席,因为两家离得近的原因,那天早上之后我就仍时不时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哭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天半之久,也就是第二天傍晚左右,这种时期基本上亲朋好友也都来的差不多了,对于人命关天的事,作为亲朋好友,第一天不去吊唁尚且可以理解,然而第二天要是还不来,那么就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下葬那天,我跟着父亲跟在人群的末尾,一直走到事先计划好要埋的地方,看着那早已经挖好了的深坑,生命的空洞猝不及防地在我的身上蔓延。命运就像在我眼前的深坑那样,空旷,深邃,又让人无助,那一瞬间我的全部想法便言尽于此。

正如凡事都有始有终,两点一到,那请来抬棺木的人便开始挪动棺材,先是将棺材慢悠悠的移到深坑上面,随后便用绳子一点一点地将棺木往下移动,等棺木缓缓沉底,一切就绪后,便开始填土了。

在第一铲土落下的那一刻,四周的亲属便开始嚎啕大哭,我望着那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脑子中倏地闪过一个想法,如果这里所有的人都坚信联顺爷还活着,那么他是否就不算去世了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叔本华认为的那样,人死了,他的世界也就死了,对联顺爷来说已经不再存在的世界,再多去幻想又有什么意义呢。也就是那一刻,我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也许是上次参与这些事还是孩童的原因,对于这种事我并不了解多少规矩步骤,本以为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不说是一下午,最起码也得是几个小时,然而当土将棺木填埋,直到土地堆成一个厚厚的土丘在棺木上面,哭声就戛然而止了,事实上,在土地快要平整的时候,哭声就已经是断断续续的了,也就是那时,我也意识到,离原路返回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道路两旁沿路扔下的白色纸钱仍然随着风在地面上飘来飘去,堆积在草丛中、水道里,俨然一副难以清理的样子,但我知道,最多一个星期,街道便又会回到原样,就像联顺爷的棺木不从这里经过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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