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的夏天

如果用一种昆虫来代表夏天，那肯定是知了。如果用一种鲜花，那应该是荷花。可如果用一种草呢？我想，那要算狗尾草。狗尾草在小的时候一点都不显眼，与其他的杂草十分相似。不过等夏天一到，它们就忽然顶出了那一条条又粗又大、还毛茸茸的花穗，十分的招摇醒目。一大丛的狗尾草很像一群扎在地里刨洞的狗儿。

我喜欢狗尾草是因为它们曾经是我最爱的玩具。我可以把它们绑好夹在上嘴唇上当胡子，也可以插在头发当旗子，或者拿过来拔河，编装蚂蚱、知了的草笼子。不过我最喜欢把它们拿来做一种在我们当地叫“嗞咕嗞”的小玩具。“嗞咕嗞”是用两根狗尾巴草做的，把两边的近花穗的地方卷一圈，用梗子相互穿过去叠在一起就做成了。来回拉扯两侧的梗子，狗尾草的花穗便会沿着对方的叶梗相对移动，像两只小松鼠一样窜来窜去，好像在打架，也好像在亲嘴。玩这个的时候一定要在嘴巴里发出“嗞咕嗞咕”的声音，因为这很像为木偶戏配音，因而显得更为正式而更有参与感。

更简单的便是用它来逗其他同学，拿着它冷不防从背后在别人脸上蹭一下，这样必定会引起对方的强烈反应。他们会误以为自己脸上忽然落下了毛毛虫而受到小小的惊吓。他们会转过头来狠狠瞪你一眼，或者抱怨一句“神经”或“讨厌”的嗔怪，这时候你就可以露出坏坏的笑容。不过来而无往非君子，作弄了别人也难免会被别人捉弄。下课以后，走在路上，冷不丁地被同学从身旁劈头盖脸地撒了一把狗尾草的种子。狗尾草的种子有毛，落在皮肤上会痒。掸不干净的话，藏在头发衣服里会很难受。于是你也不管了，奔向路边的狗尾草丛，找出那些已经发黄变枯的花穗，揪下来，逆着方向把草籽们一把都撸下来攥在手里，向同学奔跑而去。他总是要躲的，或者他也去收集草籽，于是你们便找准时机同时或者先后朝着对方一把撒过去，就像冬天打雪仗一样，草籽纷纷扬扬，你们有来有往。无论是被撒，还是撒别人，你们都兴奋异常。

狗尾草其实有很多品种，但我不太认识，只觉得有的花穗短，有的长，有的很粗大，有的又很细小。上面的绒毛有白色的，有黄色的，还有淡紫色的。淡紫色的好看一些，遇到雨后，密集的毛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水滴，就好像毛毛虫穿上了水晶鞋一样。在有风的日子，田野里的狗尾巴们顺着风起起伏伏，像麦浪，也像日本的鱼旗。它们都是属于夏天的独特风景。

现在夏又浓了，路边的狗尾草像往年一样又繁盛起来。我走进草丛，像童年时一样揪下一大把绿色的狗尾巴，攥在手里。它们长长短短、大大小小。我独自玩了一会儿，却颇感寂寞。也许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心还没有变老，但人却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