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老房子的门口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大概有一百多平米。空地的东面是路和其他人家的房子,南面是一排公家猪圈的后墙,西边是自己家的猪圈和公家临街肉铺的背墙。猪圈是有味道的,因而外婆在空地上种了很多树。有椿树、榆树、槐树、构树,还有泡桐等等。这些树生长了好些年,因而都枝叶繁茂、高耸入云。风儿吹过,光影摇曳,树涛阵阵。这片小树林曾经是我的乐园,在这里我能找到很多欢乐。
春天,大构树的树根附近会长出很多新的枝条,笔直,砍下那些拇指粗的构树条可以拿来做钓龙虾的钓杆。夏季,构桃成熟了,绿色的果实上会迸发出一团鲜红的果肉,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圆圆的红灯笼。构桃可以吃,但是母亲不让我吃,说都是苍蝇叮过的,吃了要拉肚子的。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它们就是荔枝,但卖水果的老姨说我是馋疯子,看什么都像是好吃的。
槐树的叶子是树叶子里最好看的,椭圆、对称、轻薄、柔软,而且没有油脂,不沾灰尘,显得特别清新,是最合适摘下来含在嘴巴里做哨子吹的。五、六月份,槐花在初夏盛开,一串串的从枝头垂挂下来,洁白如雪,又似冰挂,撸下一把来,可以咂出一丝淡淡的甜味,还有清香。只要敢于想象,便与吃整挂的葡萄没什么两样。
榆树长得高大。因为太高,所以它们在春天结的榆钱我够不着,因而吃不着。榆树容易招虫子,毛毛虫和知了都喜欢把它们当成自己的乐园。我喜欢在榆树上捡蝉蜕,也喜欢在榆树的树根附近的地洞里找知了猴。到了傍晚时分,躲在地下的知了猴会挖开地面的土,露出一个个的小洞来。这时捉住它们就显得轻而易举。不然到了夜里,等它们爬到树上蜕变成知了就没那么好捉了。
椿树在我们那里叫臭椿,但我更喜欢叫它炮仗树。它结的果子一串串的,就像编好的鞭炮一样,单只来看也像天使的翅膀。在它们成熟时爬上树去,摘下几串来,用手一撸便都掉了下来,一大捧,全塞在裤子口袋里,拿来做弹弓的子弹,去猪圈边打猪玩。椿树的果子有种臭臭的味道,而且容易把裤子染色,被母亲发现了少不了训斥几句。
当然,外婆的小树林子里也有桃树、梨树之类的果树。果树开花的时候很好看,但是不好长,容易招虫子,很容易死掉,长不成大树。
外婆当初种树的目的是为了给将来家里盖房子攒木料,家里的孩子多,但外婆的孩子们结婚以后都搬离了家。十多年前外婆家拆迁,她的老房子与这片小树林都一起被拆掉了,那里现在是一处很大的郊野公园。在里面散步时,我已经无法分辨哪一处曾经是外婆老房子,哪一处是我曾经当“小疯子”的小树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