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然大物

曾经有两种庞然大物曾给我留下了不小的童年阴影。一种是大象，但大象不常见。虽然平时看电视《动物世界》的栏目里有大象，但那时电视屏幕很小，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并不能真切感受到它的庞大。我第一次见到大象是在上海西郊动物园，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刚开始有记忆。在我印象里，那两头大象高大得像山一样，我都看不到它的背。虽说隔着护栏，但我依旧害怕它们会冲出来。以后做梦我总会时不时得梦见大象，它们在我梦里越来越庞大，以至高耸入云。

另一种便是水牛。堂叔家所在的东庄村里养着一头特别大的水牛。那头水牛浑身黝黑，身体庞大宽阔，四肢粗壮有力，走起路来沉重有力。牛蹄子在土地上会印出一个又一个半月形的印记来。大水牛的眼睛硕大，乌黑亮丽，也有长长的睫毛，比人的大很多。我从来不敢与它对视。每次正面面对它时，我总会不自主的感到害怕，只敢远远地躲着，就怕它忽然发了疯，挣脱栓鼻的绳子，用它的头顶上那两条巨大牛角顶我。

这头大牛经常被拴在村西进村的必经路口，那条路两边都是池塘，池塘边有一台抽水灌溉的泵机。这头大水牛就被拴在附近的一棵大柳树，转来转去，悠闲地吃着草料。因为体型巨大，它会把整条路都堵住。村里人经过时吆喝两声，它会让开身子。我自认是个外人，个子又小，站在还没它的肩膀高，根本不敢冲它喊叫，也不敢直接从它身边走过。每次在路口遇到它时，我的心总会砰砰乱跳，只敢远远地站着，等它来回转悠让开路口时飞快地旁边奔跑过去。这时我的手心都是汗。如果它一直站在那里不走，或者已经看到了我，还用它那深邃的眼睛盯着我看，那我就只能放弃，绕很远的路从村东口的路进村。在那条路上也许会遇到某家不客气的狗，但比起这条大水牛来，狗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外婆家的生产队里也养牛。一头大点，一头小点，小的那头是个母的。它们都住在生产队专门为它们修建的牛房里，就在我外婆家的前面。牛房的门口有专门拴牛的青石，它们不会走到路上来，因而我不会有与它们狭路相逢的情况。有一年那头母牛生了一只小牛，那头小牛长得很可爱，还没打牛鼻子。村里放牛的白天会牵着大牛去田边吃草，小牛不用牵，它会自动跟在它妈妈身边。我表弟曾跟我打赌敢不敢一起去摸摸小牛，我说我不敢，他便笑我胆小。

等我渐渐长大了，那几头水牛看起来也就没原来那么大了。大人们都说牛的性格很温顺，我也的确没有见过它们发狂的样子，但我还是不敢靠它们太近。不知道从哪一年以后，这几头牛便不见了。村里开始用专门的拖拉机来犁田耕地，牛也失去了它们在农村的作用。似乎每个村子里的牛舍都开始被逐渐废弃，顶也塌了，四处都长满了青草。

我大二时去安徽同学家，在铁路两边的农田里看到很多躺在泥塘里打滚泡澡的大水牛。这场景在我们那里已经是多年没见了。这时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害怕，反倒想起以前大牛们走起路时的幽幽雅雅，想起它们啃吃青草时的慢慢悠悠，想起它们套上犁铧时的勇猛奋力……小时候那种害怕它们到浑身发抖的经历已变得如此模糊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