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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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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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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轮上的时光

我最早记忆里有一段与自行车密切相关。大概是我四、五岁时,父亲骑着自行车带我去扬子津镇的外婆家。当时很多路都没修,父亲走的是大运河的河岸。那应该是一个梅雨季节过后的初夏,晴天,天气应该热了起来。父亲慢悠悠地骑着车子,跟我说着什么话。运河的河岸上都是土路,不好走。风一阵阵地从河面吹来,能给人带来一丝丝凉爽。前面忽然遇到修路,大概是梅雨季节涨大水时毁坏了一段大堤,周围堆了一些石料,还有几个人在附近忙着什么。于是父亲趟着车子下了堤岸,打算从下面绕过去。父亲没让我下车,我就坐在绑在车前大杠的小竹凳子上。本来倒没什么,只是我看着父亲推着车子下坡,低头看见自行车的前轮在我面前转啊转啊,阳光把车轴上的辐条照得五彩缤纷。因为父亲要控制刹车,所以车轮有时转得特别慢。这时不知道什么缘故,一个馊主意从我的脑海里忽然冒了出来,我那时特别想知道如果我把脚伸到这个辐条里能不能挡住转动的车轮。这个念头不可抑制。那天我穿的是凉鞋也或者是拖鞋,就在一瞬间,我把左脚伸了出去……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肯定有疼,因为我还记得后来母亲带去我厂里换药,有一次还不在她工作的化工厂,是锚链厂的换药室。我记得那个换药室昏暗无比,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医生戴着口罩拿着什么给我消毒,但也许那是在晚上。这次淘气的结果是我左脚的几乎整个前脚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疤痕。每到夏天,它都会清晰无比地展现出来,反复提醒我不要再去阻挡那种不逆转的时光。

四年级的初夏,我对父亲说,我想学自行车。父亲说,好。当时家里有两部自行车,一部26寸的凤凰,母亲骑的,另一部是28寸的永久牌,父亲骑。母亲上下班不固定,她经常翻夜班。父亲在学校里,很少值夜班,因此每天晚上,他的车子都在家。我学自行车最开始用的是父亲的车子。四年级的时候我还很矮,大概一米四左右,坐在座椅上时两只脚都不能同时踩住脚踏板。因此一开始我只能用一种我们当地叫“掏螃蟹”的姿势学骑车。电视上也看到城里的孩子也有这种骑法。这种姿势人是斜着的,一只脚站在脚踏板上,另一只脚从车横杠的下面穿过去踩住另一只脚踏板。蹬车子时一般只能蹬小半圈,而且车子相对人要斜在另一边才能保持平衡。这样骑车很累,很难保持平衡。

知道自己笨,这种“掏螃蟹”式的自行车骑法,我前前后后学了一个月才骑会。从开始推车滑行,到最后能别着身子骑上一两百米远,这一个月里我摔了上百个跟头是有的。好在那时我住的繁荣新村里都是土路,虽然也有一些石子,但摔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我身上皮外伤一直没断,膝盖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手掌胳膊也总是磕破口子。摔得狠了,我经常骂骂咧咧把车子推回家,说再也不学了。等到第二天,看到新村里别的孩子也开始学骑车,便又把车子推出来继续练习。好像周围的孩子们都学得都比我快。没学多久,他们很快便会以前上、后上、右上、从后座上等各种花式的方式上下自行车,还经常按着响铃从我的旁边飞驰而过,骑得飞快的时候还能脱手回头给我做个鬼脸啥的,明显是有意刺激我。

自从学会了“掏螃蟹”的骑法,我有时也会骑着车子去街上转转。特别从高处悠下去,不费力,还能跑出去很远。再后来,我也学会了其他骑自行车的方法,也可以从右侧上车或者后侧上车。只是我依旧不能坐在父亲的车座垫上骑,因为腿短,只能站在前面的横杠上,来回蹬脚蹬子。母亲的车子就好很多,她的车子低。后来再看,最开始学的这种“掏螃蟹”骑法其实是最难的,也是最难控制平衡。

那年夏天我哥从上海回来跟我们一起过暑假。我很得意地告诉他,我学会了骑自行车,还骑给他看。他说他也要学自行车。我便把之前一两个月里摔跤摔出来的、琢磨研究出来的各种经验教训告诉他,还打算手把手教他怎么骑,准备帮他扶住车子,保持平衡之类。我哥比我大两岁,也比我高一点。他学自行车用的是母亲的车子。他不听我的话,不打算从“掏螃蟹”开始,也不想学怎么上车,而是直接坐在了车座上,然后让我推他,他骑。他用这种骑法居然在三天以内就学会了骑自行车。他是最后再学怎么上下自行车的。他根本就不像我,不会推着车子跑起来,然后单脚站在脚踏上,在平衡好以后再上座椅,而是直接坐好以后启动的。他腿比我长,骑的车子又矮,比我讨巧了许多。虽然他并没有学会什么花哨的动作,但是他的的确确能把自行车给骑起来,而且只花了三天,这足以让我愤愤不平的同时又觉得无比的气馁。

等我个子再长高了一些,便发现上下自行车的确没之前那么费劲。因为我一直在小镇上生活,平时都靠走,家里也没打算给我买新自行车。平时去东庄或者外婆家,我也会跟父母要求单独骑上一段,练会儿车子。到六年级时,我已经能骑十几公里,一路骑去外婆家。去外婆家是新路,石子的,不必经过小时候我主动拿脚卡自行车前轮的大堤,那里肯定是荒了。

上初中时,母亲在厂里抽奖,大概抽到一个二等奖,是辆自行车。她跟父亲去扬州市里取回了奖品,贴了二十块钱,骑回来一部凤凰的男士自行车,比原来的那部永久的要小一号。原来的那部我以为他们会给我骑,虽然我没有骑车的必要,因为初中比小学离家还近了,但是这部车子好像有点质量问题,他们便把车子半卖半送给了我堂叔。堂姐上学比较远,有自行车方便些。

到高中时,我才终于有了一部属于自己的自行车。这部自行车是我二舅送给我的。这源于我在开学两周以后为了省钱,跟自己赌气从六圩镇一路走回了瓜洲镇。大概十一公里的路,我走了两个半小时。二舅听说了我的“壮举”,便把他一部没骑的自行车修好了骑过来送给了我。以后再上学或回家,我便都是骑这部自行车的。之所以骑车上学,还有一点是因为从我住的瓜洲镇到我上学的施桥镇之间没有正规的公交车,只有一部私人中巴车运营,错过的话起码要等一两个小时。

有了这部自行车以后我就自由多了。只是当年我们学校是全寄宿制的,分大小礼拜,小礼拜的周末只有周日下午放半天假,大礼拜才放两天。大礼拜可以回家一次。到了高二就变成了一个月一个大礼拜,其他三周都是小礼拜。高三更苦,一个月只放一个整天。住在附近镇上的同学周日下午还可以回家转转,我们家住得远的一般就不回去了。于是我的自行车在学校车棚里经常一放就是一个月,锁都跟着钢圈一样锈掉了。每次车胎推出来时肯定是瘪的,要打了气才能骑。

不过,这骑车回家的感觉却是那三年中最开心最舒坦的时刻。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从来不曾有雨,或者即使有雨自己也忘了。只有一两次遇到大风寒潮,顺着风时,车子能被吹得飞起来。不过逆风而行就难了,但印象里好像没有那种骑不动的情况。最开始的时候我沿着长江的堤岸骑,后来修了新的通港公路,我就沿着新修的路骑,平坦。沿途都是村舍、小树林与池塘,没什么厂子,周围环境很好。我悠闲地骑着,可快可慢,听听风,看看树影,蝴蝶在身边起舞,鸟儿从头顶飞过,鱼儿从池塘里跃起……这些都是在校园里许久不见的畅快景色。我宁愿骑得慢一点,享受着这一段填满了即将要到家的幸福的一绺时光。而一旦真的到了家,那种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要返校的阴霾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爬上我那被成长揉碎了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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