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小菜园

小学五年级时班主任在班上宣布：我们五六年级要一起搞一个社会活动，内容是种菜。班主任说这样实践活动可以要增加大家的生活体验，可以了解农民伯伯种地的辛苦，体验收获的快乐，还可以观察作物的生长过程，那些菜成熟了以后还可以拿回家去，给那些家境不太好的同学改善伙食。他说的很有激情，但对我们孩子来说，只要不读书，什么都是快乐的，于是都很雀跃。

班主任宣布这件事时已经是深春。老师们规划种菜的地点就在我们教室的北面，学校的北侧院墙之下。那里一直是一块荒地，墙角还堆了不少砖头碎瓦、枯枝碎叶还有其他垃圾，也不知道是当年建学校时留下的，还是后来慢慢堆起来的，反正好些年来似乎从来没有清理过。在决定建班级小菜园的第二天，老师们便在地块上用白石灰大致划分了一下区域，给五六年级的每个班都预留了一小块地，大概七八个平方的样子。我们是五（2）班，分配的一块地离我们教室很近，通过班级窗户就能看得到。

划好区域的第二天下午，分到菜地的六个班级便开始平整土地，清除地里的杂草，捡出地里的碎石头与垃圾。因为地也不大，所以不需要全班同时去搞，班主任分配了任务，两个组出人负责整地，一个组负责倾倒垃圾，一个组负责播种、灌溉。以后各组轮流，每个星期一组负责照看地里的作物，定期除草、浇水等等。我所在的这组是整地组。干活的那天有同学把家里农具也带来了，也有人把班上簸箕扫帚拿过来，有先见之明的还戴了手套，但大部分同学都是徒手。那块地里的杂草很多，有些草身上是长刺的，徒手拔的话不小心就会揦破手。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葎草，也叫箩箩藤，不小心就会在腿上留下一条像被鞭子抽过的一样条纹。在翻地的时候，砖头瓦片下面会有各种各样的虫子，最多的是蜈蚣、百脚、西瓜虫。女生最怕虫子了，但也有例外，我们班一位姓胡的女孩子就跟男生差不多，还经常拿虫子来吓唬其他女孩子。她干活也是很积极的，就是她拿着锄头，跟我们一群男生一起整地。其他的女同学大多也就在旁边帮忙扔掉石块或者清运垃圾。

整地的那天是好天，阳光没有遮拦，空气湿热，干了会活大家都有点汗流浃背。但也有同学在一边偷懒，毕竟地方小，很多人也施展不开。还有的人弄一会儿便去抓虫子玩了。胆大的连那种大蜈蚣也敢抓，不过他们也不敢徒手，而是借了手套抓了丢在瓶子里。他们还说这是自然老师叮嘱做的，说老师要提取蜈蚣的毒液做研究。这话应该是真的，他们捉到大的红蜈蚣都簇拥着一起朝教学楼跑。回来以后他们还绘声绘色地形容老师怎么把他们捉到的蜈蚣用镊子夹起来，怎么放在一个玻璃器皿里，然后怎么把什么液体倒了进去，最后蜈蚣怎么吐了一口血就不动了之类。他们还说咱们班捉到的蜈蚣不够大，隔壁六（1）班的捉的那条才大，说那条蜈蚣有半尺长，将来肯定要成精。他们说得我们一愣一愣的。他们还说我们要继续加油，争取捉到更大的。不过后来我们都没翻出大蜈蚣来，只有几条一寸来长的小蜈蚣，而且不是红蜈蚣，是那种通身是白，只有头是红色的。这种小蜈蚣看着也挺瘆人的，我们几个都不敢捉。我们整地的时候，其他班级的同学也在整地。隔壁三班的同学运气就不太好，他们分到的那块地里全是碎砖头，得拿铁锹把砖头全都推到墙脚里去才能干活，但好处是可以翻出更多的虫子来，于是他们那边就闹腾一些，有男生嬉笑的声音，也有女孩子尖叫的声音。那天我们一直干到下午四五点钟，直到把所有带过来的种子种下，浇上水，大家才意犹未尽，背上书包回家。

之后的日子，我们经常去看看地里的种子有没有发芽，看看其他班级的地里长出来什么作物，比较哪一个班级的作物长得更好。不过一开始大家都还积极，会定期去除草与浇水，时间久了，大家就有点皮了，尤其是看到其他班级比咱们班更懈怠以后。隔壁五（3）班的那块地本来石头就多，当初他们班都没完全整完便胡乱种了点作物。他们班那块地里的草长得比菜还高，他们班也不去弄的。这肯定与他们班主任也不积极有关。

最东面的五（1）班与我们班的作物一直长得很不错。我们的地里有红绿的苋菜、小青菜、茄子、大豆，还有几颗高大的玉米。看着它们展开胚芽，长出新叶，变换颜色，从小到大，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照顾小菜园最积极的就是那位姓胡的女同学，每天都很积极地去浇水除草。到了初夏，天气一热，虫子就多了起来，各种毛毛虫、蚜虫开始在我们的菜园子里驻扎。热心的同学跟班主任提，班主任说要弄点农药来打。这就要靠家里住在农村的孩子们了。我们家其实也有一点农药，那是我父亲种花留下的，但班上其他农村孩子已经积极报名去弄农药了，我就没说话。打了药以后，虫子一时少了许多，但其他班级都不打农药，于是那些虫子就跑到了周围的菜地里去了。

到了六月，地里的菜已经长得茂盛。玉米长得已经有半人高了，边上已经长出了小玉米，大豆已经结了荚，茄子也挂了果。但班上所有人的兴致好像都下去了，也没人去收割，就任由它们生长。因为隔壁几个班的作物都没人管，所以虫子又多了起来。草也在疯长，逐渐侵占了整个菜地，把我们种的菜都挤死了。一些野生的藤类从墙角的瓦砾堆里一路爬过来，直到缠上了玉米的茎。考完期末考试，大家便都回家过暑假去了。这小菜园也就没人再管。

暑假里我去一位同学家玩。两个人议论到咱们班的小菜园，提到园子里还有玉米、大豆，说既然没人要，不如我们去弄回家来，于是我们便去了学校。门卫正好不好，我们便溜了进去，找到我们的菜园子，发现那里已经成了杂草的世界。那些低矮的苋菜、青菜早已隐没在草丛里，那些茄子、大豆早就被虫子啃没了，只有几株玉米顽强挺立着。我们俩拿了根木条，披荆斩棘，很费力地挤了进去，从它们的茎上掰下了仅有的三根玉米。等我们出了菜园，撕掉玉米的包衣，发现只有一根玉米是半熟的，其他两根都还没灌浆。那根大的玉米里其实也长了虫，于是我们只好把它们都扔了。在回去的路上，我们身上都痒了起来，那是钻草丛的结果。不过我一直没搞懂这种痒是因为皮肤碰到了杂草分泌的什么物质，还是因为碰到了虫子分泌物的结果。

到了秋天开学，我们上了六年级。上课前的一天跟以往一样，就是大扫除。这片荒废的小菜园也成了我们要劳动的内容，于是我们把所有的杂草与作物都一并清理掉了，那里又恢复成了当初的一幅被荒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