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钓于野

《诗经》有“籊籊竹竿，以钓于淇”的诗句，说明钓鱼这件事自古有之。喜欢钓鱼的男士居多，大约钓鱼属于捕猎，与耕种一样，都属于传统养家糊口的手段。女士大概没多少人喜欢这个了，我猜女士一般都不喜欢直接触碰活鱼这种窜来窜去、还滑滴滴的生物。在我小时候，农村里的每个男孩子都会钓鱼。他们如果一时找不到事干，多半都会拿根钓竿去池塘里钓鱼去。

父亲以前也钓鱼，钓鱼时经常带着我。父亲常对我说，钓鱼可以培养耐心。但父亲其实也没耐心，往往在一个地方钓上一刻钟，如果没有一点儿鱼咬饵的迹象，他便会马上换一个地方。有时候等不耐烦了，他便让我先扶一下竿，自己去旁边抽根烟再来替我。等鱼上钩是一种煎熬。鱼这种生物按理说应该很笨，但如庄子所说，我们没做过鱼，根本不知道鱼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它们到底是因为不饿，还是因为天气不好，还是因为看不到鱼饵，或者是觉察出有危险等原因，所以才不肯咬饵。每次在池塘边站半天连个鱼星都没看见的话，我真想拿一张网下塘去把它们都一网打尽！每次我问父亲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下网去捞鱼？父亲总是说，钓鱼更有乐趣！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钓鱼很有乐趣。虽然每次提竿拉钩、见鱼出水时心里真的蛮开心，但我依旧觉得这漫长的等待过程没什么意思，而且我觉得与鱼斗智斗勇似乎有拉低我们人类智商的嫌疑。

我跟父亲去附近很多地方都钓过鱼，其中家养的鱼塘居多。鱼塘里的鱼虽然多，但也不好钓。因为有人定期喂料，所以它们并不稀罕我们投下去的饵食。会钓鱼的人会在饵食做出很多文章。父亲饵食弄得简单，不是蚯蚓就是面团，面团里最多加点麻油。我是没兴趣研究这个。我喜欢在池塘边找其他乐趣，不是采一些野花，就是拿一根木棍去扫荡那些高高的蓬草。看着那些杂草被我一一打倒，我会觉得十分的释放，感觉做了一点好事。只有等父亲钓上鱼来，我才会兴奋地跑过去帮忙卸鱼。出水的鱼身上会分泌出很多粘液，滑溜溜的，不好抓。它们还会疯狂地甩来甩去，张开鱼鳍，一副拼死一搏的状态。卸鱼需要小心，抓不好的话会被鱼鳍扎破手掌，抓不牢的话，鱼会挣脱，掉在地上，蹦跶着又窜回池塘。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记得父亲钓到的最大一条鱼是一条青鱼，三、四斤重，在瓜洲大滩里一个野生鱼塘里。另外一次是在江边的一处家养鱼塘，我们与老姨夫一起去的。那个鱼塘里的鱼很对，父亲钓到一条三四斤重的大鳊鱼。老姨夫那天运气更好，钓了一条八九斤重的大草鱼。老姨夫陪着它在水里溜了半个小时，才拎了上来。其他时间父亲钓到的鱼好像没有上过斤。有很多小猫鱼一钓上来父亲就把它们扔回了水里。

等父亲转去校办厂里当厂长，周末也经常不休息，忙着跑业务，便没时间出去钓鱼了。鱼竿放在家里渐渐落了灰，连鱼钩也都锈掉了。虽然我不喜欢钓鱼，但是我还是挺怀念同父亲一起站在池塘边旷野里的感觉。那时四野静谧、万籁如迷、人间遥远，只听见风、草与我们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