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小龙虾

现在市场里的小龙虾很贵，基本都是人工养殖。我小时候，小龙虾没人养殖，全是野生。在我印象里小龙虾有一个传播的过程，最开始没有，然后从某一年开始它们沿着各条河流逆流而上，逐渐散布到我们扬州的各个乡村。原来瓜洲镇、冯巷村、扬子津镇的乡间水渠里有很多螃蟹与螃蜞。后来小龙虾来了以后，这两种就明显变少了。但也许不是小龙虾来竞争的缘故，而是田里农药用多了，水质污染，其他的生物没有小龙虾这么强的生存能力，慢慢也就消失了。

小时候我去农村过周末一般有三大乐趣，挑荠菜、放鞭炮与捉小龙虾。也许对应着四季轮回，对应着采集、狩猎与庆祝收获，因而它们每一件都曾给我带来无限的快乐。在夏秋两季捉小龙虾便是我最主要的乐趣。

捉小龙虾有几种不同的方式。可以做饵钓，可以用鱼叉叉，更或者直接从泥洞里把它们掏出来。采用哪种方法主要与沟渠或池塘里的水的多少以及当地龙虾的特点有关。水大的时候一般用钓。先去猪圈附近或者菜地里去挖那种又黑又粗的大蚯蚓，弄两条拿棉线一扎，直接丢在沟渠里面等。水清的时候可以看见小龙虾爬过来取食，水混的时候要注意看线有没有被牵动。吃饵的除了小龙虾以外，还有鱼或者泥鳅、螃蟹等等。外婆家扬子津镇的小龙虾最馋，可以直接拎出水面。瓜洲镇的小龙虾就很精明，到水面附近会松了钳子逃走。这时就需要拿一个绑在竹竿顶头的网兜从下面兜住。即便这样，狡猾的龙虾还是会用一个随机方向的后窜迅速地逃出生天。

瓜洲附近的池塘很多，我家附近有几个小伙伴很会钓龙虾。一个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姓吕。另一个是我小学同学的堂弟，姓申。他们做的钓竿跟我做的不太一样。他们喜欢用铅丝来穿大蚯蚓，把铅丝凹成圆形，上面系一根有颜色的尼龙绳，用芦苇做杆子，一次做个七八根。放学以后，趁日头尚高，他们便带着网兜，拿着钓竿去附近池塘里钓小龙虾。小池塘里有各种生物，除了龙虾以外，也可以钓到螃蟹，还会钓到花花绿绿的蛇。如果拎出来是蛇，大家一般都会惊叫一声，把杆子都给扔了。

秋天，当池塘或者沟渠里的水变浅，龙虾会在水面附近打泥洞。农村的沟渠两侧一般都有各种各样的洞。洞里是什么，一般是可以通过洞口的特点判断出来。螃蟹、螃蜞的洞是扁的，一般里面没有水或者最里面有水。黄鳝的洞是又小又圆，如果不在水下，里面一般也会有水。蛇洞跟黄鳝的洞外形很像，但一般都是旱洞。小龙虾的洞都在水面附近。它们比较勤劳，总在不停扩建自己的洞。有小龙虾居住的洞外面一般会有像燕子窝一样的新泥。看到这种新鲜的龙虾洞，我会立即挽起袖子，趴在田埂上去掏它。那时我的手还小，胳膊也细，很适合去掏龙虾洞。但小龙虾们经常躲在洞里顽抗，常常用钳子狠夹我的手。有的时候龙虾洞里也不平整，会有一些石子瓦块，会把我的手与胳膊划破。那时我一点儿都不怕疼，也不怕脏，满是泥痕和划破的手就用池塘里的水洗洗，根本不担心感染什么的。那时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掏出一只又大又红的龙虾更开心了。

在堂叔家东庄村，我一般都是拿鱼叉去叉小龙虾。东庄有水的沟渠都比较深，趴在田埂上够不着龙虾的洞。那里的螃蜞与蛇特别多，也不适合去掏洞。水大的时候小龙虾不在洞里居住，早晚不晒的时候会抱着水生植物，侧身浮在水面上休息。人一走近，它们便会沉到水里面去。在萍草间发现它们需要很好的眼力。要在它们发现危险之前，在电光火石之间拿鱼叉把它们扎个透心凉。不过被叉中的龙虾很快便死了，时间长了不新鲜，需要及时烹饪。

当时我们家做小龙虾最简便。刷洗干净，抽掉尾巴上的肠子，直接丢锅里用清水煮，中间撒上一点盐即可。在煮小龙虾的时候，再调点醋，放点糖，切点姜末，淋点白酒（吃蟹也一样）。等小龙虾煮熟了，剥开头、尾巴、钳子，取出里面白花花的肉，蘸点刚才调好的作料吃，虽然简单了些，但每次都感觉吃到了无上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