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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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大地宛如婴儿般，还在沉睡中。在苍茫的夜色中，汽车连的车队每一辆车之间间隔五百米的距离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一眼望不到头，蔚为壮观。
连长成征乘坐第一辆军车，车队以第一辆军车为前导，指导员张志伟乘坐的最后一辆军车为后卫。司机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小心翼翼驾驶军车。
晚上十点半，汽车连的车队驶入野战医院，军车送来军需物资、给养等物资。赵光荣在指挥卸货的同时，他与韩淑芬、沈戎、罗阳、黄晓薇等人一起卸货。
凌晨，汽车连车队驶入八连临时驻地附近，哨兵赵锋持枪拦住成征的乘坐的军车，他仔细检查车辆和人员，确认是汽车连车队后放行。这一切，纳入潜伏在山林中暗哨张旭的视线中。
马驰安排人员卸车，谢谢辰、王晓光与成征、张志伟握手，成征、张志伟祝贺谢辰、王晓光和八连，连打两场胜仗。
汽车连车队与团各连队送完物资后，沿路返回后方。
黎明破晓前，汽车连车队回到后方。成征、张志伟指挥汽车连指战员将汽车伪装，人车分离，严防敌机轰炸。
有前车之鉴，兄弟部队的军车未进行伪装，惨遭敌军轰炸，损失惨重。
朝鲜山区，白雪皑皑。太阳落山，八连一班在班长苏浩指挥下，从战斗队形搜索前进，苏浩一马当先。八连紧跟一班的身后，谢辰、王晓光走在两列纵队的前面。
谢辰、王晓光趴在雪地上，两人的望远镜镜头里面，夕阳下，在前方两公里远的一座半山腰上，坐落五、六户人家的小山村。一条小河流穿村而过，小山村依山傍水，房屋错落有致。在房屋上空，升起袅袅炊烟炊烟，不时传来鸡鸣犬吠声。
小山村是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小山村如诗如画，宛如人间仙境。
此情此景，王晓光吟诵元代作家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乌鸦，小桥流水人家……”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而近，轰鸣声击打谢辰、王晓光的耳膜，谢辰昂首瞭望空中，两架美军轰炸机飞临小山村的上空，投下一枚枚炸弹，炸弹不偏不倚落在小山村，炸弹陆续爆炸，小山村陷入火海中。
须臾间，小山村成人间炼狱。谢辰、王晓光和八连指战员震惊，谢辰、王晓光眼神中喷出火焰。十几秒钟后，美军轰炸机一个波次的投弹后，扬长而去。
谢辰大手一挥，做进行搜索前进的手势，苏浩会意，他又带领一班打头阵，成战斗队形向小山村快速搜索前进，一探究竟。
二十分钟后，八连一班搜索到小山村前，苏浩班长和一班战士愣住，小山村残垣断壁，两处房屋燃烧。
谢辰、王晓光等来到苏浩旁，小山村惨不忍睹。谢辰、王晓光命令一排一班警戒，二、三班灭火，二排、三排搜救受伤人员等。
谢辰下达命令后，各班排长闻令而动。
在一处废墟中，一个朝鲜女青年腹部被美军飞机的炸弹炸伤，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在她的身旁，一只白色的猎狗在大声尖叫。
谢辰见状震惊，命令四班孙大壮班长和卫生员马上抢救女青年，卫生员与她包扎、止血。
在朝鲜女青年十米开外处，白色猎狗在大声尖叫的同时，它又用脚爪刨去一个八、九岁男儿童身上的尘土。
二排排长陈刚、五班班长吴柏涛、六班班长李飞见状，立马奔跑过去，三人双脚跪在地上，六只手不停地刨去男儿童身上的尘土。陈刚检查男儿童，他的胸部被炸弹炸伤，鲜血染红衣服，有生命特征。
白色的猎狗站在朝鲜女青年和男儿童身旁，它摇尾乞怜。李雪枫认识这只白色的猎狗，它是朝鲜丰山犬。
陈刚激动地说道：“他还活着。”吴柏涛、李飞露出笑容。卫生员刚包扎完程序女青年，他又马上与男儿童包扎伤口。
三排排长宋扬、七班班长王锐、八班班长高翔、九班班长吴继东带领班里战士逐一检查被炸毁房屋是否有幸存人员。
谢辰命令四班班长孙大壮、五班班长吴柏涛，要马不卸鞍，人不卸甲，立即将受伤的朝鲜女青年和男儿童送往野战医院。
谢辰、王晓光发现，四班和五班战士抬起朝鲜女青年和男儿童送野战医院，白色的猎狗紧跟在四班、五班人员的身后，它一步三回头。
暮色降临。雪花纷飞。八连列队，全体指战员成立正姿势。谢辰、王晓光站在队列前，面色凝重。
谢辰、王晓光脱去军帽，队列里的指战员也脱去军帽，在二十一座坟茔前肃立。
三分钟后，谢辰、王晓光戴上军帽，整理军容和枪支弹药，队列里的指战员纷纷戴上军帽，整理军容、枪支弹药。
山林里，孙大壮和两名战士从战斗队形快速搜索前进，孙大壮一马当先。在孙大壮和两名战士的身后，四班、五班战士手抬两副简易担架奔跑，在担架的上面趟着朝鲜女青年和男儿童，白色的猎狗始终跟在担架旁。班长吴柏涛和两名战士断后，吴柏涛走在最后面。
四班、五班班长和战士们十分清楚，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他们争分夺秒，与死神赛跑。他们达成默契，早到野战医院一分钟，朝鲜女青年和男儿童就多一分生的希望。奔跑一段距离后，战士们又换下抬担架的战士继续奔跑，四班和五班的战士仿佛是进行一场接力赛。
当四班班长孙大壮、五班班长吴柏涛率领两个班的战士们将朝鲜女青年、男儿童送进野战医院后，孙大壮班长、吴柏涛和其他战士们累得瘫倒在地。有的战士摘下军帽，解开衣扣，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赵光荣指挥医务人员，分别将朝鲜女青年、男儿童抬进手术室。朝鲜女青年失血过多，休克。朝鲜男儿童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沈戎蹲下身子，解开朝鲜女青年的衣衫，仔细检查朝鲜女青年腹部伤口，黄晓薇与她量体温、血压，沈戎抽血取样。
赵光荣、韩淑芬解开朝鲜男儿童衣衫，检查他胸部，韩淑芬与他量血压、体温，抽血取样。
朱静将两小瓶血样标注后，送给罗阳，罗阳立即化验血型。
黄晓薇面色凝重，她瞥一眼沈戎摇摇头，“她腹部受重伤，失血过多，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除非出现奇迹。”
沈戎正色道：“黄医生，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死马当活马医？”
“嗯！”
沈戎瞥一眼朱静，“她的血型结果出来了吗？”
朱静：“罗医生正在化验，结果马上出来。”
“结果出来后，马上与她输血，”沈戎一边戴手套，一边说道，“马上准备手术，我来主刀。”
朝鲜女青年、朝鲜男儿童的化验结果出来，野战医院没有女青年的血液，而罗阳与朝鲜女青年的血型配对。
不由分说，罗阳让护士黄晓薇抽他的血。黄晓薇一时犹豫，罗阳批评黄晓薇，“磨蹭什么？救人要紧。”
无奈，黄晓薇护士抽血。
手术室里，沈戎神情专注，她忙而不乱地与朝鲜女青年动手术，血液流进她的身体，朱静在一旁与沈戎递医疗器械。白色的猎狗——丰山犬趴在手术室外，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术室。
与此同时，赵光荣与朝鲜男儿童实施手术。沈戎额头沁出汗珠，朱静拿起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汗珠。
四班孙大壮班长、五班吴柏涛班长和两个班的战士从雪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的雪花、灰尘，整理军容，将枪支背在肩上。他们不约而同围在手术室外，有的战士踮起脚，朝手术室张望。
两个半小时后，沈戎从手术室出来，她一身疲惫，如释重负般吁一口气。白色的猎狗爬起来，它向沈戎摇尾乞怜，沈戎蹲下来，抚摸猎狗。
孙大壮班长、吴柏涛班长等战士们围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孙大壮向沈戎敬礼，急切地说道：“沈军医，她怎么样？”
沈戎点点头，她环顾大家，人面桃花，“手术成功！”脱口而出。
孙大壮班长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孙大壮和其他战士们跳起来，孙大壮、吴柏涛等战士们留下激动的泪水。
“孙班长、吴班长，你们送来很及时，”沈戎认真地说道，“若晚五分钟，神仙也救不了她……”
孙大壮、吴柏涛击掌，相视一笑。
一刻钟后，赵光荣从手术室出来，他一身疲惫，孙大壮、吴柏涛和战士们又朝他围过去，大家七嘴八舌。
吴柏涛向赵光荣敬礼，说道：“队长，手术成功吗？”
赵光荣扫描面前的战士们，微笑点点头，“手术很成功！”
孙大壮、吴柏涛和战士们欢呼雀跃。
沈戎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声音，同时，她的手指指向病房。孙大壮、吴柏涛和战士们会意，立马保持肃静。
一张病床上，朝鲜女青年一张美丽的脸恬静，她宛如睡美人。在另一张病床上，朝鲜男儿童稚嫩的脸庞，熟睡一般。
风雪中，八连四班、五班集合，孙大壮班长、吴柏涛班长整队。指挥员口令标准，声音洪亮，队员动作迅速，整齐划一，精神抖擞。
孙大壮班长、吴柏涛班长分别对所在的班下达口令，一列纵队行进。
沈戎立正，向行进中的孙大壮、吴柏涛和队伍敬礼，沈戎敬礼动作标准，规范，完全按照队列操典进行。
孙大壮班长、吴柏涛班长对沈戎肃然起敬，两人向沈戎回礼。
夜色苍茫，雪花纷飞。一班苏浩班长率领全班打头阵，八连成战斗队形搜索前进，谢辰、王晓光走在前面。六班班长李飞指挥全班断后，李飞走在战斗队形的最后面，不时地回头，始终保持高度警觉和戒备。
两天后，朝鲜男儿童、朝鲜女青年陆续苏醒，朱静、黄晓薇在陪护。在病房外，白色的猎狗蜷缩在一起。
女青年吃力睁开眼睛，黄晓薇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腹部痛疼，无法动弹。黄晓薇嘴角上扬，人面桃花。
沈戎来到朝鲜女青年的病床前，仔细查看她的伤情，叮嘱黄晓薇。沈戎向朝鲜男儿童的病床走去，查看伤情。朱静守在他的病床旁，沈戎不时地叮嘱她。
女青年名字叫金妍贤，今年二十一岁。男儿童叫韩振宇，今年八岁。
一周后，金妍贤和韩振宇下病床。金妍贤一脸忧郁，心事重重。白色的猎狗来到金妍贤和韩振宇面前，它舔两人的手、衣服，不停地摇着尾巴，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金妍贤、韩振宇抚摸白色的猎狗，猎狗很温顺、乖巧，躺在地上任凭两人抚摸。金妍贤叫白色的猎狗为小白。
金妍贤、韩振宇所在小山村有六户人家，共二十三人，十一名男性，十二名女性。金妍贤家有五口人，父母亲、她和一弟一妹，韩振宇一家四口人，父母亲、他和一个姐姐。
美军的两架轰炸机疯狂轰炸小山村，人间仙境的小山村，刹那间，成为人间炼狱。
谢辰、王晓光指挥八连灭火、抢救伤者，寻找死亡人员等。八连除将金妍贤、韩振宇送野战医院抢救外，在废墟中找到二十一具尸体。谢辰、王晓光指挥八连指战员将二十一具尸体就地掩埋。
金妍贤忧郁，心事重重。为了使她的身体早日康复，赵光荣指示野战医院全体人员，保守朝鲜小山村被美军轰炸机轰炸，两人幸免遇难外，其他二十一人死亡的秘密。赵光荣三令五申，若违反，将执行纪律。
金妍贤多次向赵光荣、韩淑芬、沈戎打听小山村情况，赵光荣、韩淑芬、沈戎隐瞒她，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个月后，金妍贤、韩振宇伤痊愈。金妍贤多次对赵光荣、韩淑芬、沈绒提出回小山村，赵光荣、韩淑芬、沈戎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她。
沈戎实在不忍心看到金妍贤忧郁的眼神，满腹的心思，无奈，沈戎向她和盘托出。
沈戎的话音未落，金妍贤紧紧地将韩振宇抱在怀中，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突然间，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山林里回响、飘荡，野战医院人员闻之无不为之动容。
金妍贤掩面哽咽，身体颤栗。沈戎将她和韩振宇拥入怀中，拭去她和韩振宇的眼泪，安抚她。
赵光荣面色凝重，感叹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韩淑芬仰天长叹，低吟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赵光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正义战争，终将战胜非正义战争，”韩淑芬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能够取得战场战争的伟大胜利！”
“对此，我始终坚信不疑，”赵光荣自信的眼神，他斩钉截铁，“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期待！”
野战医院医务人员议论，金妍贤、韩振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朱静说道：“金妍贤的血液告罄，为了救金妍贤，罗医师献血，金妍贤的血液里，流淌罗阳军医的鲜血。”
黄晓薇：“罗医师难能可贵。”
“八连孙大壮班长、吴柏涛班长将金妍贤、韩振宇送来，”朱静严肃地说道，“罗医师输血，沈医师和赵队长亲自与金妍贤、韩振宇操刀，死马当活马医。”
黄晓薇议论，“沈医师讲，八连送来及时，晚来五分钟，无力回天，神仙也救不了……”
“可不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妍贤牵韩振宇的手散步时，她耳尖，听到朱静与黄晓薇的对话，她惊愕。在惊愕之余，她沉思。
沈戎、韩淑芬检查伤病员的身体，问这问那，叮嘱伤病员按时服药，注意事项。同时，两人向朱静、护士、卫生员交待各种事项。
罗阳在山林里晾晒衣服，金妍贤手牵韩振宇的手在山林里行走白色的猎狗跟在两人的后面，她看见不远处罗阳在晾晒衣服，她快步来到他的面前。
金妍贤嘴角上扬：“罗医师，你在晾晒衣服？“
罗阳点点头，“嗯！”
金妍贤认真地说道：“罗医师，我身上的血液，是输你的血吗？”
“怎么？”
“我问问。”
金妍贤拿起桶里的一件上衣准备晾晒，罗阳从她手中抢过来，同时，他对金贤贤说道，“谢谢！我自己来。”罗阳动作麻利地将上衣晾晒在一根绳子上面。
金妍贤脸色绯红，低吟道：“罗医师，是沈医师和赵队长与我和韩振宇东手术吗？”
罗阳沉思片刻，注释她的眼睛，严肃地问道，“你问这干什么？”
金妍贤回避他的目光，“我随便问问。”
罗阳提起桶，离去。金妍贤站在原地，望着罗阳远去的背影，她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笑容。
韩淑芬经过，耳闻目睹这一幕，她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