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猫很漂亮,一身金黄的毛,强健的四肢,雪白的四蹄,尤其那双又大又圆,不时游移不定的狡黠的虎眼,让人感觉到它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精灵。它坐在马路旁的一家人的稻草堆上,金色的阳光照着它,一身金黄的毛好象在发光,赶场从这里过的人都说:这只猫好漂亮。这只猫也似乎通晓人意,愈发得意地摇头摆尾,还卖弄似的“咪咪”地叫着,温柔的叫声,弄得这些赶场的人心痒痒的,真恨这只猫为何不被自己所拥有。
远远的,路上吃力地走来一个老头,手里拄着一只长长的旱烟杆,背上还背着一个夹箩,夹箩里,一只猪脚戟指蓝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背着一只大火肘,至少有50来斤重。本来,老头15岁正在读初中的大孙孙是要送他来赶场的,但他一想到前一次带大孙孙背一百斤包谷来卖180元,大孙孙一个大碗加的羊肉粉就花了10元,外加3个馒头两瓶矿泉水,共计花去15元,足足让他心痛了一个星期。“这年头,钱难挣,物价又高,花钱的路子又多,15岁的娃娃,正吃长饭,一个人抵两个大人吃,再带他来,我这一星期又睡不着瞌睡了。”老头想:“像我,赶完场,拿出家里烙的苦荞粑,在场坝上的住家户要一碗水,就轻轻松松地对付过去了,多节约”。老头喜欢钱,喜欢发财,特别是不义之财。邻居家有一只鸡窜到他家院子来,横竖这只鸡就是他家的了,待邻居找来时,他早就给鸡做了记号,还反问邻居家的鸡,弄的邻居哑口无言;他不养鸭子,但却经常卖鸭蛋,因为一听见对门河边家养的鸭子叫声,他就知道下不下蛋;一次,为了争在地上的一毛钱,他和路坎下的李老妈吵了一架,到现在,两人遇见还是大眼瞪小眼;如果你在路上掉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正好被他捡着,乖乖,这东西就是他的了,你要想买回,可以,得花十倍以上的价。今天老头来赶场,一路上一边吃力地走,一边用浑浊的老眼四处打量,仔细收索,绝不放过一次发财的机会。“这世上的人真是越来越吝啬了,连一毛钱或一颗纽扣都舍不得掉在地上”老头沮丧地想:当他气喘吁吁地走到猫坐着的草堆边时,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起这只猫来。猫的强健威武,猫一身金黄的毛,深深地打动了他,本来认为今天将一无所获的他,顿时燃起了希望,就像口渴的人望见了山泉,饥饿的人看见了面包,浑浊的老眼顿时熠熠生辉,皱纹皲得像核桃一样的老脸顿时红光满面。“要是能拿这只猫去卖,现在正是鼠类猖獗的年代,价钱至少不低于一张幺零零,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人在路上走,财从路边来’,对,我要捉住它。”主意既定,老头就装着在路边歇气的样子,在猫坐着的草堆边丢下长长的旱烟杆,放下夹萝。而那猫一点也不害怕,一边朝他张望,一边更温柔地“咪咪”叫个不停。老头放好夹萝,也学猫“咪咪”地叫着靠近猫,但猫很机灵,他的手刚一粘到猫金黄的毛,猫就嗖的一窜,跳出有几尺远,老头连毛也没摸到一根。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而猫跳到隔他不远的墙上,狡黠的虎眼朝他上下打量,依旧温柔地“咪咪”叫着,好像在等待,又好像在呼唤。老头见了,更是心痒难挡,看看草堆上的夹萝,看看醒目的戟指蓝天的猪脚,突然计上心来。“世上那有不吃腥的猫,这回我就你手到擒来”。老头得意地想,一边从腰间取下小刀,走近夹萝割里面的火肘肉,本不想多割,但又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一狠心,足足割了半斤,肉香喷喷的,他自己也经不住口水直流。此时,猫似乎也看出了老头的用意,一边慢慢挨近老头,一边“咪咪”叫着,仿佛老头就是他的主子。老头收好刀,晃着手中的肉朝猫“咪咪咪咪”地唤着。猫一点也不害怕,靠近老头身边,还用身子亲昵地蹭着老头的小腿。老头递过火肘肉,它用口衔着,放在草堆上,双爪按着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但狡黠的虎眼却时不时瞟一下老头。“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老头眼泛精光,仿佛一下年轻了许多,就像一只猛虎看见一只蹲在地上的肥羊一样,张开青筋暴露,骨瘦如柴的老手,就扑上去,但他如钉耙齿一样的十指刚沾到猫金黄的毛,猫忽然“咪”地暴吼一声,双爪一扬,老头青筋暴露,骨瘦如柴的老手上,顿时留下了四五道两寸来长的血痕,痛得老头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而猫则早已衔着肉窜到一棵高高的核桃树上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火肘肉,一边时不时朝那嗷嗷直叫的老头“咪咪咪咪”地叫上几声,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样子还是那么可爱,但现在老头听着,那“咪咪咪咪”的叫声,却似乎含着几分得意,几分讥笑,于是更气得须发倒竖,怒目如炽。是的,今天的他算是倒霉透顶,“赔了火肘又伤手”,用刀割过的火肘卖不了好价钱,不卖,割漏了气的火肘又容易烂。而猫,则已经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看得。他真懊悔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在猫爪下翻船,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失败,但有啥办法呢,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高高核桃树上的猫,嘴里叽叽咕咕地骂了几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楚的话,然后背起夹萝,蹒跚地拄着旱烟杆,吃力地朝来路回去。他连场也不赶了。
而那高高的核桃树上一身金黄色的猫,还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朝着慢慢远去的老头“咪咪咪、咪咪咪”地叫着,好像是在送别,好像是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