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

一

六月初的阳光很有点晃眼，晒到身上暖烘烘的，街边的香樟树满树都是碎碎的小白花，像下了一场小雪一样，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被驶过的汽车搅动起来，混成了一股热腾腾而又怪怪的味道，仿佛有一种生命力在孕育着。

夏雨缓缓走出医院的大门，在门东边临街的香樟树下的停车位上找到自己的湖蓝色电动自行车，开了锁，又从车篮里拿出红色头盔，拢了拢额头上垂下来的散发，戴上头盔。一阵风吹过来，热熏熏的，让她有点反胃。九点多了，胃里应该没啥东西了，这几天胃口不好，早上本来就吃得少，只喝了一点牛奶，吃了一个鸡蛋，外加一小碗粥。一股酸酸的气味从胃里向上翻腾，她左手扶着车把，用右手捂住口鼻，强忍了一下，想把这股气咽下去，但还是干呕了两声。她索性把口罩拉到下巴下面，又猛吸了几口气，待呼吸顺畅些了，便骑上车，回学校去了。

传达室保安张师傅看到夏雨回来，忙打开电动伸缩门，叫了声：“夏老师你好。”夏雨礼貌地向他笑了笑，回应：“张师傅好。”

“咦，夏老师，你今天的气色不太好，带着一帮小猴子们，别太辛苦啊。”张师傅的目光中满是关心。

“是吗？谢谢你，张师傅。”夏雨回应道。

学校正好下课，教学楼有孩子们的吵闹声。夏雨放好车来到教学楼。有几个男孩子追逐着从她身边跑过，争抢着什么东西，小脸蛋红扑扑的，沁着汗珠。真可爱啊！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那时儿子也跟他们差不多大，在自己身边上小学，每到下课，都要跟小伙伴们追闹一气，有时为了几颗糖，有时为了一张卡片，有时为了一个玩具……红扑扑的小脸跟眼前一模一样。夏雨看着他们，由衷的喜欢，这样才是孩子，才是童趣，儿童的世界不就应该这样吗？就像自己小时候，也是和几个乡下小姑娘，躲在麦地里偷吃田埂上的蚕豆，爬树上摘桑葚吃，活脱脱一群野丫头。她不喜欢孩子被关在笼子里，把生龙活虎的天性给压抑了。

现在儿子大了，上高二了，却跟自己生分得很。每天放学，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把自己关到书房里，见面最多的地方就是饭桌边。就是吃饭也没话说，像个没嘴的葫芦，只能通过吃饭的多少来窥探他的心情，心情好了就多吃点，不好了就吃得少点，吃完饭就进房间，从不多话。不像小时候整天黏着自己，简直就一跟屁虫，问这问那，都嫌他烦人。长大了，变了，你巴不得他烦你一回，可他就不怎么理你，就是跟他说话都要陪着小心。家成了他的宿舍、食堂，自己是主人，他成了客人。这是为什么呢？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这样啊？真弄不懂，她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唉，要是个女儿多好，女儿是小棉袄，穿在里边，贴着胸口，暖和呢！

想到这儿，她不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今天，她穿了件蓝色的连衣裙，宽松的裙摆，白纱的内衬，更显得身材的曼妙。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青春似乎还在身体内涌动，尤其跟这帮小猴子们在一起，觉得自己还没美丽够呢。其实，美丽是要珍惜的，尤其是她这样的年龄的女人。

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际的坤包，里边装着刚从医院拿回来的检查单，装着她的不安。

办公室里，几个女老师在吵吵着。年轻的秀秀老师正伏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托着腮帮，眼里闪着泪花，一声不响的发呆。

“秀秀，告诉我，我来帮你出气去，哪有这么坏的熊孩子，从小就这样，长大还得了？”小周老师是个急脾气，愤怒溢于言表。

“就是，小兔崽子，要让他们知道老师是不能欺负的！”梅子老师也愤愤不平。

“哎呀，我可怜的秀秀美女，看把你吓的，脸都要花了，这漂亮的大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我正要给你介绍男朋友呢？”和蔼的李大姐一直爱开玩笑。

夏雨把包放到抽屉里，换了一副脸色。“咋啦，秀秀？”

“雨姐，你说气人不气人。秀秀今天上课，看到讲台上放着个纸盒，上面写着‘秀秀老师’，就打开了看了下，吓死了，里边放着一只大活天牛。秀秀天生怕甲虫，当场就吓哭了。”小周老师快人快语，小脸急得通红。

“嗯，是够吓人的，这帮小猴子。”夏雨接过话，又想到，小男孩子不都这样养调皮吗？于是接着又说，“其实小猴崽子也不一定有什么恶意，就是顽皮，就喜欢和年轻漂亮的小老师捣捣蛋，吸引你的注意呢。换个角度想，不失为一种可爱呢。别生气了，美人，笑一笑，笑一笑嘛。”

“是的，别在意，这说明他们喜欢你呢。我们年轻时都被捣过蛋的，现在还想他们跟我捣蛋呢，但是人家嫌弃我们啦！老啰！”李大姐笑中夹着些许感伤。

夏雨扫了一眼秀秀，看得出，她的脸色平和了不少。“我现在巴不得我儿子在我面前调皮一回呢，可人家都不大理睬我。唉，儿大不由娘了呀。”夏雨又有点出神了。

“嗳，夏老师，你今天脸色有点苍白啊，是不是身体有情况啊？”李老师歪过头，注意着夏雨，眼睛里满是关切 。

“哦，是吗，没什么，可能昨天觉睡得不好，不要紧。”夏雨脸上脸上掠过一丝慌乱。

秀秀在补妆，一阵香味袭来，夏雨的胃又向上翻腾起来。“呃，呃。”她强忍不住，打了个呃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以前很喜欢的香气，今天却受不了。

“不是吧？你怕是喜欢吃酸的了吧！嘻嘻。”到底是过来人，李大姐眼睛瞟了瞟夏雨的肚子，一眼就看穿了伪装。

夏雨的脸微微有点发烫。这大姐，哪壶不开提哪壶。“别瞎说，倒说了，觉没睡好。”夏雨仍然强辩，但明显底气不足。

“对了，前几天，五月底，中央又出台了政策，号召大家生三胎，响应号召，为国‘育人’，可是我们做老师的责任呢。”李大姐一语双关，给“育人”加了重音。说着说着又伸过手来，“来，让姐姐摸摸你的肚子。哈哈哈。”

夏雨赶忙扭过身子，躲闪开来，“呸，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怕羞，身体不好，你还笑话人家，良心给狗吃了吧？要生你去生！你是大姐，带头做个贡献。”夏雨笑得有点勉强。

“我可生不了了，姑娘都快要结婚了，难不成要和女儿一起坐月子？你还有机会，赶紧啊，真的。像你这个年龄生二胎的还是不少的呢。”李大姐不再笑了，说得郑重其事起来。

“说什么新鲜事呢？这么热闹。”年级张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跟我分享分享嘛。”

“去去去，女人的事你要听？”李老师笑道，“想听也可以，坐下来，慢慢听。”

张主任脸上明显有点不自在，满脸尴尬的笑，“算了算了，女人的事我不懂，不听了。对了，今天下午四点，学校在报告厅开个会，你们女老师别请假呀。”

大家顿时一脸懵。李大姐马上问：“什么会？为什么女老师不能请假？给我们发福利吗？三八节早过了，儿童节刚过，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呀？”大姐满口疑问，其他人也是。

窗外的香樟树枝上有几只浑身通黑的鸟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不嫌热，有点烦人。

二

十点多点，夏雨便早早出了校门，回家去了。到了家，爱人还没回来，系上围裙，淘米下锅，开始做饭。十一点四十，儿子要准时吃饭，不能耽误他吃饭午睡的工夫。高二了，孩子也不容易，学习很苦，起早带晚，早上六点半到校，晚上十点离校，一点放松的时间都没有。有什么办法呢！高考竞争激烈，学习压力太大，以后工作压力更大，没有个好大学出身，难啊！真心疼儿子。一点趣味都没有。

这两天儿子口味不太好，临近期末了，学习比较紧张，今天给儿子换换口味，炒个牛柳，煨点鸡汤，银鱼炒鸡蛋，凉拌黄瓜。鸡汤早上出门前就煨在了自动电煲锅里了，牛柳也切好放在了冰箱里。她端出盘子，在牛肉里放上一勺淀粉，打上一个鸡蛋，滤出蛋清，加上料酒、蚝油搅拌腌制，又着手切一个洋葱，洋葱味道冲，还好，胃没怎么动静，眼泪倒是被熏出来了。

门响了，爱人老顾回来了，老顾是建筑设计院工程师，有时闲，但大多数时候很忙。放下包，赶紧到厨房里来。

“你歇一会吧，我来。”

老顾很体贴，只要有时间，做饭、拖地、甚至洗衣服，尽量揽过来，从来不偷懒。有这样的好老公，夏雨也感到很幸运。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呀，负责勤劳持家。”老顾笑着说。

“就你嘴贫，正经点。”夏雨没笑。

老顾一边系围裙一边看出老婆今天不正常。“咋啦？谁给气你受了？我老婆不许别人欺负。”老顾还是半开着玩笑。

“还不是你！”

“我？”老顾张大着嘴巴，一头雾水。

“我包里，你看去。”夏雨一脸不悦。

丈夫赶紧去看包里。里边除了夏雨的钥匙、护手霜、小镜子等东西外没啥呀，哦还有一张纸。打开一看，是市人医的B超检查报告。最下行有几个字结论提示：宫内早孕，活胎。

夏雨看到丈夫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睛一动不动，身子僵立在桌边。

“喂，傻了吧。怎么办？”夏雨问。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样。”老顾也慌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复杂表情。

“要了吧，”他突然兴奋起来，“儿子眼看要上大学去了，我们可以不做留守老人了，更充实。”

“我也想呢，可现实吗？”夏雨比较冷静。

“怎么不现实，你看楼下两口子，女儿正上高中，跟我们一样，去年又生了个儿子。对了，你不是想有个女儿吗？”丈夫有点激动。

“别昏了头。喜欢是喜欢，生了是要负责任的。人家是老板，请得起保姆，二十四小时陪护，一个月大几千，你雇得起吗？”夏雨泼冷水。

“我们就自己带，儿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吗？”丈夫还不死心，“再不行，把老爸老妈请过来，她肯定愿意。”

“我上班本来就忙，你又经常出差带晚，哪来工夫！以前年轻受点累吃得消，现在岁数大了哪里还吃得消！”夏雨显然经过了思考，“再说，老爸老妈年纪不小了，身体又不好，你不心疼们呀。”

“倒也是，那怎么办？你说的也对，一个儿子已经让我们操够心了，确实没精力。”老顾有点醒了。

“不止没精力，更没实力。现在的孩子上了大学，有几个能回来的，都想留在大城市，哪里的房价那么贵，靠孩子自己，恐怕半辈子住不上自己的房子，没房子就成不了家。我们能看着孩子受苦？靠我们这么点工资，一个孩子就够呛了，还两个？”夏雨絮絮叨叨地哀叹着。

“再说了，以后接送孩子上下学，人家还以为我们接送孙子的呢。让人笑话，孩子心理上恐怕也受不了。”夏雨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丈夫的脸色黯淡下去，满脸的沮丧。

“你想要女儿，如果再生个儿子呢？我们一家四口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夏雨还是不停。

“那就不要了。”丈夫像泄了气的皮球。

“是不是再探探儿子的口风？”夏雨也有点不甘，心理上自相矛盾。

老顾的眼睛又升起了一星火苗，点了点头。

“快点做饭，儿子很快就回来了。”夏雨催促道。

“好的，你快去沙发上躺一下。”丈夫手上忙碌起来。夏雨的胃好像又有点不舒服了。

三

门响了，老顾赶紧擦擦手，开了门。

“儿子回来了。”老顾面露愉快的神色。

儿子只哼了一声，没说其他话。夏雨也赶紧起来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红通通的牛柳，翠绿的黄瓜，金黄的炒鸡蛋，雪白的银鱼，光看颜色就很下饭，鸡汤特有的香味弥漫在屋子里。

“吃饭，今天换换口味，爸爸做的，肯定好吃。儿子，多吃点。”夏雨打起精神，跟儿子拉着话。

儿子不声不响的吃着饭，夫妻俩不断地给儿子夹菜，儿子也不拒绝。

“牛柳很嫩吧，我可是使出了所有的本领了，儿子，来，多吃点，”老顾自吹自擂，想调动点气氛，“这银鱼炒蛋可是我们这儿湖里的特产，一般外地人还真吃不到，以后外去上学了想吃都难啦。”

“鸡汤补人呢，学习苦，鸡汤又鲜又补身体，好东西，吃点鸡肉，再喝点汤。爸爸还特意加了枸杞，看多好看，多鲜呀。”夏雨也帮着忙。

儿子只是微微点点头，默默吃饭，脸色依然平静。

“咦，夏老师，楼下高老板家小儿子满讨喜的，我今天回来看到他家保姆带着小姑娘在楼下玩，真可爱呢。”老顾向夏雨使了个颜色，话头转换得很自然，一点都不违和。

“是吗，高老板一儿一女，儿女双全，算是有福气的了。”夏雨心领神会。

“据说，他家上高二的女儿也喜欢这个小弟弟，学习累了，经常在家逗他玩解闷呢。”老顾继续着。

“夏老师，要是我们再有个女儿，不也一样儿女双全吗？”老顾话中有话，暗示得很巧妙。

“我倒是喜欢呢，可我们儿子不一定希望有人夺爱呢。呃，呃。”夏雨又有点反胃了。

儿子快要吃完了，朝妈妈看了两眼，露出了平静而又捉摸不透的眼神。

老顾赶紧伸出手为夏雨轻轻拍拍后背，“慢点，慢点，别呛着了。”满眼的不安。

儿子吃完了，推了推空碗，又看了眼妈妈，轻声说道：“我吃好了，写作业去了。”

四

报告厅里，老师还有后勤员工们都坐在台下，领导们坐在台上，胡校长居中，左右边依次坐着支部朱支书、侯副校长、张副校长、教务处叶主任、德育处贾主任、工会邱主席等班子主要成员，看来比较郑重，领导们的神情也比较严肃。

今天没有副校长主持会议，直接由胡校长发言，主席台上得人脸色都很严肃。

先是讲了一些安全问题，特别是夏天到了用电安全，教师办公室不要私拉乱接，教室里的电扇、电灯、插座使用要严格遵守规范，防止因为不按学校安全规范使用而给学生带来不安全隐患。还有就是夏天到了，要请老师们，特别是班主任，要教育学生不要玩水，远离水源，更不许下河游泳。

接着胡校长的声音大了起来，“同志们，我们的做从事的是一个崇高的事业，不是有人说，老师的工作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嘛。当下，有人总讲待遇，我认为我们更应该讲精神，不是有句话叫做‘精神在高处’嘛，我们的精神要在高处嘛，不要老是谈钱钱钱！”

下面有人在小声议论，夏雨也犯起了嘀咕，人也不能只活在空中呀，物价高涨，生活逼人，只有钱能养家啊，学校的各种考核最后不都落实在钱上面吗，这年头想忽悠人也不容易，唉！

胡校长顿了顿，又继续，“每个老师员工都要树立起爱岗敬业的精神，越是到了学期结尾，越是要坚持到底，认真工作，做出奉献和牺牲，把学校教学工作放到首位。期末考试要进行量化评比，按各科班级平均分进行排序，评比考核，各学科年级均分也要全市排名，进行量化考核评比，奖优罚劣，跟绩效奖金挂钩，跟职称晋升挂钩。”说到这儿，胡校长的语调激昂，铿锵得话语震得喇叭嗡嗡响，一绺头发从他已经谢顶的头上不合时宜地垂挂了下来，挡在他的左眼前。会场里顿时有了一阵不大不小的笑声，冲淡了本来很严肃的会场气氛。他赶紧用右手往上抹了抹，头发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接着胡校长又缓了缓口气，但脸色依然庄重，讲道：“同志们，我们班子还有一个想法想和大家吹个风，大家知道，我们学校男老师少，女老师占绝大多数，而女老师中年轻的育龄妇女又占三分之二，这是一个问题。为什么呢？因为前几年，国家放开了计划生育政策，允许生二胎，这对我们老师的使用安排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

说到这儿，胡校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降低了语调，放慢了语速，继续说道：“我们学校是一所资深老校，有一些岁数大一点的老师没退休呢，但已经不上课了，还有一些老师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也不在岗，这样，编制虽然满了，但人手比较紧张，特别是主要学科，人手更紧，基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有女老师回去生孩子了，需要有人来顶岗上课，但是人手不够，我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再加上，我们这样的学校，社会期望高，对成绩的要求高，我们希望能确保教学秩序不受干扰，确保教学质量、学生考试成绩在全市的排名不能滑坡。这是我们每一个教师员工的责任。”

下面已经有了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了。

“人手紧张？有人不就是请个长假在家休息，不肯上班嘛，也没见她有什么毛病嘛！”

“对，我还看到某人经常跳广场舞呢，那活力，啧啧。”

“有人还不是因为是某领导的大姨子，享受待遇嘛。”

“某人请假不上班，到外地办家教中心，那钞票赚的，一年抵我们十年。”

“据说还有人关系挂在我们这儿，人却不在这儿上班，你懂的吧？”

……

“注意会议纪律，”胡校长敲了敲话筒，提高了声音，“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困难，有的问题要理解，有些问题没办法。但我们还是要发扬奉献精神，本着校兴我荣，校衰我耻的精神，做好工作。我们班子商议，一致决定，准备出台一个规定，凡是有生育打算的，不管头胎还是二胎、三胎，都必须提出书面申请，到工会报备，由工会牵头，对申请人员进行排序，报校长室批准，有计划的安排生育事宜，确保教学工作有序开展。学校还……”

会场顿时议论四起，嘈杂一片。

“这叫什么规定，跟国家政策对着干呢！”

“是的，国家现在改变了计划生育政策，我们还要加强计划生育政策吗？”

“生育是人权，凭什么要排序报备，连头胎都要申请，有这样的奇怪规定吗？”

“前几天，刚出来生三胎政策，国家已经闹人口出生荒了。”

……

“安静！安静！”胡校长脸色涨的通红。

夏雨也无心听下去了，眼睛盯着窗外，默默的陷于沉思中。窗外的香樟树上有几只浑身通黑的鸟飞起，这些黑鸟儿喜欢香樟树，白天，香樟开花时聚在树上啄食香樟花儿，等到初冬果实成熟乌黑发亮时，便以香樟果为食；晚上总是聚集成群，夜宿在某一棵上，留下一地的紫黑色鸟粪。

五

又过了两天，星期天中午，儿子在外补课回来，抱回来一只纸箱，交给夏雨，脸上露着笑容，说道：“妈，送个礼物给你。”

夏雨打开来一看，里边蜷缩着一只浑身乌黑的小狗。乌溜溜的小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夏雨，不断地摇动着小短尾巴，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怎么弄回来一只小狗？哪有时间服侍它？”夏雨一脸的不解，甚至有点生气。

“明年我上大学去了，就让它陪陪你们，很好玩的。”儿子今天倒是肯说话，神态仍然比较平和。

傍晚，老顾回来了，夏雨在房间里悄悄对老顾说，“明天周一，我到学校请两天假，上医院去！”

窗外，起风了，看来要有雨，楼下的香樟树沙沙的，落了不少的细碎的花和枯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