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小村邹邹巴巴蜷缩在河岸边，似暗夜里，永远没有睡醒的懒汉。

天还在黑着，鸡就叫了。河鸭被惊醒，扑扑棱棱抖落了一身水珠。太阳惺忪着眼，打河畔畔探出头，立时就红了脸，天边边血霞霞一片，整条河也被洇染得红彤彤的了。

村里，树上，几只家雀儿叽叽喳喳，在树枝头跳上跃下。一时间，鸡鸣、狗吠、羊咩、牛哞，煮沸了小村，就有炊烟在小村上空袅袅升起，就有男人女人掮了锄，或挎了篮子，下地去。

村后有河，澄清碧澈，绿莹莹似柔滑绸缎。河傍着岸，岸边的河坡子上，满了青青的草，杂了亭亭的、粉盈盈的五颜六色的花儿，随了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的河岸远去。便有桥横跨两岸，十几年，几十年如一日静静趴在河面面上，任凭风吹日晒。日出了，日落了，人们走在上面，下地去，或回家来。

小桥，便成了村人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最富有诗意，要数雨天。细雨如丝、如织，随风漫卷，落在水里，激起水花点点，河面面起了细微的皱。这个时候，天地间一片水雾濛濛。水在桥下流，桥似水中浮。偶尔，小女子撑伞过桥，红伞绿裙，袅袅婷婷。桥下，一二村人斗笠蓑衣，把了鱼竿，钓鱼。少时，鱼竿提起，一尾白生生大鱼甩于岸边。顽童抢去捉拿，不曾想，鱼儿滑溜，活蹦乱跳中让娃儿慌乱间拿捏不住，浑身溅满了泥巴。

风停了，雨住了，彩虹架上了天边边，与桥隔空相望。黄昏时分，有白发老翁掮了锄，牵了牛，悠悠缓缓打桥上走过。鸟鸣，牛哞，流水潺潺，蝉声阵阵，构成了一道别样的远古农村黄昏交响曲。

村里人吃饭，早晚两喝汤，中午吃面条。只有，家里来客人了，才炒两个下酒菜。吃面条时，村人多用手擀。先和成面团，醒醒，再醒醒，直到面团筋道了，方将面团擀成面皮。大擀面杖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抡着，很快擀成了一个很大的圆皮，折叠了，一刀一刀切成面条条。每到午时，走到大街上，总能听到谁家擀面杖不时撞击面板啪啪的声响。不多时，面条的香气从灶屋里溢出，扑得满大街都是。

吃饭时，大都端了碗筷，往村口去，很随意的圪蹴于大槐树下，西家短，东家长，天南地北的胡侃，时不时会爆起阵阵笑声和争吵声，笑完了，吵够了，便转身回家去，敲一路空碗叮当。

村史，大多由老人延续，他说咋样就咋样。老人说，早先这儿是黄河故道，发大水时这儿一泄千里，到处汪洋，千里没人烟，人都是从山西老鸹窝大槐树下搬来的。他说山西老鸹窝树下的人和别处人不一样，你看小脚趾头盖儿，是单层的，其他地方的人没有。就有人看自己的脚趾头盖儿，有双层的，也有单层的。我知道我的脚趾头盖儿是单层的。没人争辩。民不举官不究的事，碍不着谁谁啥了，没必要争个脸红脖子粗。

听戏是儿童的喜好，其实也不过图个热闹。天刚黄昏，饭也来不及吃，匆匆拿了个凉馍，提了席子，到说书的地方铺下，先占个地方。去晚了离得远了，听不清，急人。初时，听得很入迷，听着听着就犯困了，哈欠连连，最后头一歪，睡去了。戏完了，人散了，兀自酣睡。醒来后已是人去声息，遂拎了席子往家跑，床上一滚，沉沉睡去。

如今，党的政策好了，小村也日益腾飞起来，看剧，听戏，自有手机，连电视也懒得看了。

再不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家家下地，都是开着农用车，孩童坐在后车厢里，喝着饮料，唱着儿歌。

种地，村里全部机械化了，只需带了化肥和种子，每亩地交上几十元，连耕带种也不过一会儿功夫。不似以前用牛拉犁，几亩地耕种得要好几天。

村里人更闲了，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承包出去，多数人家出门打工，或进城当老板去了，留在家里的，是一些老弱妇孺。

促使小村大变样的，是前几年，村里有不少在外的能人，回家了，不走了，一个比着一个，在家门口办起实业了。村人有了活路，再不用外出打工了。

现在的小村，庭院错落有致，房前养花，屋后栽树，别具风味。家家菜园子里，种了茄子、豆角、辣椒、西红柿，架了黄瓜，栽了葱。西红柿羞红了脸，悄然躲在翠绿的枝蔓间；满身毛刺的小黄瓜缀着嫩黄的花，花儿上缀满水珠，太阳下闪闪发亮；辣椒多是是线辣椒，细细的弯曲着，村人爱吃这种椒辣，炒菜有味，下饭。起风了，豆角参差不齐的挂于藤上，时不时你撞我一下，我蹬你一脚；冬瓜则象个胖娃娃，在叶下遮遮掩掩，象和人捉迷藏儿。篱笆边，满了瓜藤、野草，亭亭的、粉盈盈的牵牛花儿，悠然举上眉间，向路人摇晃着，眨巴眼儿。

站在村头远望，庄稼高低错落，油绿光亮，挨挨挤挤在视野里铺开去，给大自然平添了几分浪漫的韵致。

村北的河坡子上，有名的、无名的鲜花欣欣然，旺盛的生长着，沿河岸铺开去。悠扬的江南小调，在花海中袅袅穿梭，模特儿手拿娟丝袖扇，穿着靓丽的衣服，面带微笑，迈着轻盈而舒缓的步子，款款走来。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像极了娴静、婉约的江南女子。花海，女子，蓝天白云，构成了美妙的天人合一。

也有那曼妙少女，衣着长长的丝带、飘逸的古装，在花海里恣意曼舞着，亮丽的色调组合与生动的轮廓线条，使少女的肢体语言灿烂可人。河水的映衬之下，天更蓝，水更绿，人更美，成为小村一道靓丽的视觉飨宴。

呵，城里人羡慕的田园风光，如今竟成了小村人的日常。多少人梦中理想的生活，小村在不经意间做到了，并且做的很好。

太阳还没下河，村头的广场上便飘扬起舞曲，老头、老太太、小媳妇儿，一个个约好了般，三三两两赶去，随了音乐悠然晃动，吸引了一大圈子人看热闹。

时不时爆出的阵阵喝彩声，醉了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