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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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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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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三题

因祸得福

下面有人吗?

有。刘能赶忙抬起头,想回应一声。可是嘴里正噙块糖,一抬头,糖块滚进喉咙,“有”字便没发出来,待咽下糖果,再次向上呼应的当儿,一根钢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竖着落下来,从嘴巴里进,后脖项出。钉在地上。

人就向后仰着,大张着嘴,眼望西天。

那还有个活。

偏偏活了。也就毫厘之差。

这真是命大。可,命大,不等于福大。按刘能的话说:“死了倒好了。”

可是,没死,就不好了。你想想,那么长个铁棍往下落,从嘴里刺穿了脖,牙还能有么,自然没了,最大的问题是,脖子上的筋动了,虽说没断,却扭不得脖、抬不得头、直勾勾动弹不得了。看人斜歪着脸,说话拿眼珠子往上勾,那个费劲。好在其他正常,走路也就仰着个肚子,耷拉个脖子,人往前走,眼往上翻。

还好,气嗓没破,说话虽漏风,但嗓音正常。按刘能自嘲:“能吃饭就不错了。老天爷不绝家家雀,这也算大福了。”

这样的身体,工地是不能干了。刘能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也要生活,不得已,只好蹬了个三轮车,街头卖菜。

还别说,生意相当红火。

世人多有怜悯心,大家有事没事都会去照顾他,买几根葱,拿两颗菜,从不讨价还价。往往半天功夫,一车菜就卖完了。他也不多卖。他知道这是大家照顾他,能卖完一车菜,他也知足了。

闲着没事,就学唱歌,这一唱,有模有样,虽说嘴巴漏风,但这更是别具韵味。尤其是痛苦的歌,悲伤的调,让刘能唱的撕心裂肺,极有沧桑感,加之漏气的嗓音渲染,分外动听,连观众都被感染哭了。大家爱听,刘能爱唱。听的入迷,唱的卖力。每天下午菜一卖完,刘能就拿了麦克风唱歌,大家想听什么,他就唱什么。边学边唱。边唱边学。模仿得挺像。感染力极强。

县里有个自媒体,天天来给他录像,录好就放到网上,后来索性直播,天天播。自媒体火了,他也红了,网红。叫,卖菜一哥。

人出了名,全国各地都有铁杆粉丝。粉丝邀请他到大都市表演,出价数万。当然,也有给他出主意劝他“走穴”的,也有想高价聘请,做自己演艺人的,还有想把他的事迹编成电影,让他做主演的。

甚至钱都撂上了桌子。

他不。他说,我就是一卖菜的,大家买我的菜,是对我的帮助,是抬爱,大家喜欢听我的歌,那也是帮助,是抬爱,我的根在这,我就喜欢这儿。在这儿,我爱唱,唱的自在,是你们说的人才,离开这儿,我唱不了,啥也不是。挣不完的钱,也不想去挣那个钱。

粉丝们愈发感动。大老远跑来,只为鼓一下掌,喝一声彩。

刘能依然我行我素,上午卖菜,下午唱歌。

日复一日。日日红火,过大年一样乐呵。

 

世道

酒肆临湖而居,南边是湖,北边是街。长安街热闹,刹那芳华。

此刻,她和师父一个前,一个后,在靠窗的座位已经苦苦等了三天了。三天里,她和师父都是眼望外面湖中的风景,耳听长安街动静。眼的余光,时时注意着酒肆大门。酒肆里,新声巧笑莺歌燕舞,按管调弦杯酒把欢。

她和师父是杀手,三天前,接了一单,要杀一个江洋大盗。江洋大盗哪里人,为什么专杀富人专抢富户,她不清楚。也懒得清楚。杀手只管杀人,不问出处。

杀手讲究的是一击必杀。她今天刚出道,师父把这个一击必杀的活计,交给了她。因此,她坐在窗前,很有耐心的等待那个江洋大盗。但江洋大盗会来吗,啥时候来,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江洋大盗常来这里小坐。

终于,师父传讯给她,大盗来了。门口,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缓缓而行。此人有点儿营养不良,咋看咋不像坏人,倒像个教书先生。但杀手受雇于人,杀或不杀,她说了不算。正想一箭结果了那人性命的时候,她的眼睛忽地瞪大了,这多像她失散多年的弟弟啊,额头有颗痣,对,和弟一样,中间,略偏左。

命运吊诡。世道沧桑。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西北风撕裂破败的茅屋,裹挟着鹅毛大雪穿墙而过,要将一个逃难的家庭赶向毁灭。娘是被活活冻死的。娘将身上衣物全裹在了她和弟弟身上。死时,仅片褛裹身。而此刻,十里长安,正莺歌声声,曼舞蹁跹。

那一刻,她恨极了这肮脏的世道。

为埋母亲,她进了妓院。阴差阳错地,却成了一名杀手。

这个时候,大盗进了店,落了座,瞧着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是个常客。男人叫了菜,闲坐的当儿,眼睛无意间瞄了她一眼,身子一震,继而将头扭向了酒肆的左边。

左边,是母亲坟莹,已是荒草萋萋。她忽然发现,这个人,这个人,正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

杀手本是无情人,而此刻,她的眼睛刹那湿润。

猛然,她发现,身后,师父悄悄举起了袖箭!阻止已来不及了。

她倏地站起。

一箭飞来,她一头栽倒在地。在师父一怔的当儿,大盗飞身而至,一脚踹师父于湖里,抱起她,一溜烟儿去了。

至此,江湖上多了一个劫富济贫的女盗。

 

一棵树

在路的旁边,一棵树,被暴风连根拔起,却因受几个树根牵绊,藕断丝连,摇摇欲倒,未倒。行人走在下面,心惊胆寒。就想解决这个祸端。可,谁家的树自有谁家处理,别人,没这个权利。

谁有权?

翟二说:“树是我家的,我当然有权处理。”翟二的嘴大,大嘴叉子一咧,由不得人二话。

李三的嘴一歪,哦,李三的嘴本就歪,“呸”了一口唾沫,说:“扯淡,树是我栽的,我才是树的主人。再说,你翟二是出了名的懒汉,会栽树吗?即使栽了,也早死了,被娃儿们拿去当打狗棍,不,当烧火棍给烧了。”

翟二说:“你才扯淡!你啥时候栽树啦,谁看见你栽啦?”

各不相让。

最后说着说着动手了。是翟二先动的手。翟二块大,膀大腰圆,底气足,说话重,三句话不顺就冲动。李三个瘦,高条,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被翟老二用手一推,身子“噔噔噔”退后好几步,立时急了眼,眉毛胡子奓开,歪歪着嘴,杀猪一样的叫:“翟二打人啦!狗日的翟二打人啦!”

这一叫,提醒了翟二,一拳过去,正中李三鼻子,登时鲜血涌出,把个李三痛得杀猪也似的大叫了一声,人也随之倒地,捂住鼻子在地上直打滚。

翟二一看,怕了,心想,别是打中了要害吧?正自担心,甚至想弯下腰,拉李三一把。不防李三突地站起,一划拉脸,脸变成了血脸,大吼一声:“翟二,我和你拼啦!”话到人到,一头撞在翟二腰眼,翟二“呼嗵”一声,倒了,仰面朝天。

恼了翟二。爬起来,挥动大拳,要打李三。李三见机的早,拔腿就跑。翟二就追。翟二胖,象个肥猪一样,撵不上。

就这样,一向和睦的邻居,反目成仇了。

这事闹到村里,村主任担心,也很着急:你俩在这扯皮,那树,象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有“爆炸”的危险,不定啥时候倒了,砸伤了人,咋办?有心“和稀泥”,不成,两家都拉满了弓,都说是自己家的,没有缓和余地。

可谁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那棵树就是自家的。早年,也许是随手一栽的事,哪里能想得这么多,谁能看到谁看不到,早忘球了。

村主任直挠头皮。这样的官司,第一次见,如一团麻线,扯不清,理还乱。没法断。

这就成了悬案。一悬,就悬了三天。

三天,出事了。车,撞了一个娃。

这当然与树有关。

原来,娃在路边行,怕树倒了,望树,没看路。开车的司机也是,光顾躲树,忽略了路。幸好车速极慢,听到惊叫急刹车,娃已倒,虽未伤及性命,但头部受伤。

谁之过,都是这柳树惹的祸。

谁是树的主人?

李三嘴一歪,哦,对,李三的嘴本就歪:“翟二说是他家的,找翟二,没错!”

翟二嘴大,大嘴叉子一咧:”树不是我的!爱谁谁去!”斩钉截铁,由不得人二话。

日球怪了,之前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儿拼命,现在,推得一干二净。

巧的是,那娃是李三的孙子,那开车的司机,是翟二外甥!

事情延伸到李三的儿子,和翟二的姐姐打官司,官司的最终目的,树是谁的?因为没有那棵树,就没有这场车祸。树,是车祸帮凶。树的主人,也应该承担责任。

那么,到底谁是树的主人?

没有人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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