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的火流星

晴朗无月的夜晚，当我们仰望星空时，经常会看见一道明亮的闪光划破天际，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流而逝，给寂寞的夜空带来一丝生气。这种惊艳的天文现象，人们俗称为“火流星”。火流星的亮度极高，下坠时拖着长长的光带，像一条闪闪发光的巨大火龙，有的会发出“沙沙”的雷鸣声，还有的甚至伴有爆炸声，落于地面，即为陨石。

流星划破夜空一闪即逝，却给人留下难忘的美丽。在我的老家行唐，就曾流传着一种模拟流星“消逝”、体现力与美、速度与技巧的民间杂耍，用一条两米多长的绳子，两端拴着用铁丝网结成的网盘，内盛炭火，也有的系水碗、火球，抑或结以彩球。表演者手执绳子中间，旋转甩动，使得两端的火盘、水碗或彩球在空中疾速飞舞，形成一个个火光圈，而火不坠、水不溢，形如夜空中的流星，故名“火流星”。

火流星原为一种民间杂技，古时在江浙一带特别流行，又名水碗火球（也叫“火篮”），即白天耍水碗，晚上舞火球。道具是一个铁圆环上系10个小铜碗，加上架子，有几十斤重，碗内盛水或点火，随着旋转，舞者还会连带表演，或侧翻、或抬腿，技艺高超的师傅，能做到滴水不漏，火星也不会外冒伤人。火流星的雏形，据说是古代先民们狩猎中的投掷技术，起源可追溯到远古时代。先民们在狩猎时，为延长手臂的能力，发明了一种以藤萝套上石球袭击野兽的猎具，后人把这种猎具称为“飞石索”。经过漫长的岁月，飞石索逐渐演变成软兵器“流星锤”，以及民间杂耍火流星的道具。

作为民间杂耍的火流星，其实在秦朝就有了。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始终在忧虑和思考着如何长治久安、使江山传之万世的问题。而要坐稳天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收缴和销毁流散于民间的各种兵器，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别人用武力夺权。于是，他总是在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来收缴全国的兵器。机会终于来了。一天，秦始皇在群臣陪同下，正在观看舞水火流星和各种杂耍。正当看得高兴时，忽见一队杀气腾腾、手执刀剑等兵器的武士上场表演。秦始皇见后，又触动了他长久以来的心病。这时，恰巧临洮农民送来一条消息，说是见到了12个巨人，而且当地还传唱着一首童谣：“渠去一，显于金，百邪辟，百瑞生。”秦始皇听后，龙颜大悦。于是他假托征兆，说这是顺应天意，遂下令收缴民间兵器，集中到大都咸阳，铸成了12个铜人。

流传于行唐坊间的火流星，是伴随着节庆习俗而生的、一种民间社火表演艺术。据老辈人讲，火流星最初的作用不是表演，而是为其他表演开场。用当地俗话说，火流星就是用来“打场子”的。早些年，在行唐县城，每逢传统节庆，特别是元宵灯会，民间都会有社火巡演。由于过去的街道比较窄，若人们都挤在一起观看，空间狭窄，难以进行演出。所以，通常由火流星开圆场，十几个火流星把式，将一对对流星抡旋得溜圆，形成无数火红的圆圈。火流星一甩，围观的人们纷纷退让，这样就为各种民间技艺展演腾出了空间，使得整个巡演队伍不至于因众人围观而堵塞。

火流星，说白了就是把装在碗盘中的火炭舞动起来。在农村长大的男孩子，大多有过这样的经历，晚上耍弄烧火棍，能划出一道道火线，煞是好看。可玩到兴致之处，常被老人们用“小孩子耍火尿炕”来阻止。对于小孩子来说，尿炕算是最害羞的事了，这或许是老人们用来吓唬小孩不要玩火的一种善意谎言。而火流星之所以能把玩火炭变成一种民间技艺，是因为玩出了诸多花样。在街头巷尾，民间艺人表演火流星时，有专人负责烧木炭。伴随着急促的锣鼓声，表演者一身武生装扮，熟练地舞动着两端装有火炭的小铁笼，或头顶平旋、或背后斜旋、或左右麻花旋，或双手飞舞、或倒地翻滚、或凌空盘旋。只见火流星上下翻飞，左右腾挪，旋出呼呼的风声、带出拖长的火苗……在夜空中划出一个个圆圈、一条条优美的曲线，奇特惊险，蔚为壮观。

与一位朋友曾在微信上闲聊，提到以前正月十五时人们在晚上耍火流星，朋友说他的父亲耍这个是一把好手。可惜的是，就像许多古老习俗一样，火流星技艺也面临着青黄不接、逐渐消亡的命运。“以前我家还有火流星，不过父亲不玩那玩意20多年了，估计他现在手都生到一定程度了，但是学会的东西，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在朋友看来，火流星终究是他父亲心中一抹剪不断的乡愁。

（原载2023年10月27日《石家庄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