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去秋来,天气还没有完全转凉,D市中医院公会准备组织一部分医务人员集中赶在这时候去海边休假,这段之间以后接上冬季,各种流行病也随之起来了,这时候组织大家放松恰到好处,一来环节上半年的疲惫,二来为下半年大家更好的工作打个气。
院工会按照人员科室,细心地分组,将初步的计划发给了各个科室负责人,中药房的李主任把大家召集起来,进一步要明确一些事项。
“这次医院组织大家年休,分了三批次,原则上三年一换,前两年去过的,这次没有在工会的统计范围内,咱们药房这次有1名同志可以去,K。”
中药房一共有5个人,大家面面相觑,羡慕的眼光投向K,却又互相眼神中在交流什么。
“主任,我去过海边,就不去了,下次去别的地方我再去,咱们药房其他人您安排,不行您去,机会都让给我们年轻人可不好。”k半开玩笑的婉言拒绝。
主任又问了其他人,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按照民意报了自己。下来后,主任单独找到了K。
“这都第三次了,前两次你说有事也就罢了,这次实在没有理由找到我头上了,不是我说,你平时工作尽心尽责,也该出去走走,这院里和你一批的都去过了,有的都去过两次了。”主任说的语重心长。
“我去过海边,况且平时自己假期都喜欢出去玩,不行您去吧,下次有什么义务送医送药、学雷锋的事我踊跃报名。”K固执的说。
下班前,K给自己抓了一味连理汤,上午听到主任说去海边的事,晚上又吃的死面饺子,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煎上这一副药喝下去自己会好很多。
大海容易让他想起过去的人和事,其实他根本没有去过海边,没有亲近过大海。回到家第一时间煎上药,要久等片刻,这是自己的强项,每次一饮而尽总觉得中药真是良药苦口,可是治病就要吃苦,不吃苦药并不会好。
K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中医药学博大精深,每一位草药都有它的生命,仅仅本硕那几年K觉得只是学到了冰山一角,它们的特性,它们每一味的组合都可能是一个奇迹。
那还是研究生实习时候的事情,K和学校的医疗队去山区农村扶贫,受到农村群众的欢迎。那里穷乡僻壤,村子里的人小病挨着,大病才去医院,一旦去了也快要一命呜呼,大家唯一的办法就是向神明祈福,祈求平安。
扶贫干部F是刚指派到这里的,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们来这里问诊,村民们的思想还有些保守,西医大家不是很信,中医大家都还有好感。
“感谢大家过来,我也是走马上任三把火,邀请大家来给乡亲们办点实事,脱贫先要有一个好身体,这次拜托大家了。”F一阵子寒暄。
大家就在村委会院子里摆开阵势忙碌起来,村民和医疗队的医生、同学们搬着东西,不一会,村委会大概有了医院门诊的样子。
K看到这个年轻的面孔,似乎和自己是同龄人,他只是负责管理这次来带来的药剂,没有问诊的任务,所以空闲的时间多一点,就和这个年轻的村长攀谈起来。
“您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K看到人群边上的F,主动过去,不知为何打心里对这个同龄人有些肃然起敬。
“不要这么尊敬,叫您,你叫我F就行,看样子你也是大学刚毕业不久吧。”F笑着说,脸上的灰黄色像是打了自然的粉底,下面才是白色。
“我还有几个月研究生毕业,这次是自己主动请缨跟着过来帮忙的,我是药剂师,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方子和药收拾我们现成带的一些,救急不救困吗。”K详细的说着,有些自来熟。
“那我比你年纪大不了一两岁,我去年研究生毕业就参加公考过来了,我是学政治学的,来基层来一线是打基础的,条件艰苦一点没事,想着就是为大家服务。”F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热情。
“那你要在这里多久?”K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等这里脱贫了一切都会好起来,那时候我算是完成了一项大工作,就可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F脸上单纯的笑容很温暖。
K有些肃然起敬,更从眼前的笑中感受到温暖和无限的希望,原以为干部不论哪里都会有些官腔,可看到这新来的一把手却这样有些通俗近人。
中午,问诊结束,村民们的好评给了大家更多的鼓励,更重要的是为很多乡亲们找到了顽症痼疾的根源。F事先准备了顿送行饭,村里的经费有限,一毛一分都要精打细算,中午是简单的饺子,馅是白菜的,里面有肉、有炸豆腐,还有红薯粉,这种饺子在这里也是硬货了。
K主动和F一桌,K并不是领导,只能做到对面,而F似乎看出了k还有很多问题、很多话,就主动坐过去。
“我坐这里吧,我和这为年轻的医生是同龄人,我们有的聊,你们别见怪。”F说的容易,K却有些脸红。
“这饺子吃的惯么?”F关心的问。
“还吃的惯,味道挺香的,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饺子。K边吃边说。
“这饺子是杂面的,里面肉不多,有些猪油,豆腐都是村里自点的,粉条也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吃六分饱就好了,你不常吃会胃不舒服。”F提醒说。
“你有什么近期的愿望。”K突然问了一句。
“你看我们这里都是大山,千万年前这里可是海洋,我没有见过海,想着如果有休息的时候去抽空看看海,海洋比陆地广阔而单纯,看看海会让我更豁达,你觉得呢?”F说完反问K。
“嗯我也没去看过大海,那你下次去我们一起吧,到时候要联系我。”K说着。
两人就这样成了朋友,仅仅是一次义诊的偶然相遇。下午四点,诊治完最后几个村民的病,留下一些自制的药丸和方剂,医疗队就要乘车返回了。F代表村委会为大家送行,目送大家上车。上车的K才想起来自己没和这个朋友留联系方式。于是和领队说了之后,急匆匆的下车跑过去。
“我以后怎么联系你?”K跑下车走到F 面前。
“我没拿着手机,手机在村委会放着,走得急,你带着了么?我给你号码。”F有些焦急。
“我的手机也在车上,不行我跑回去拿一下?周围的大爷大妈兄弟们,你们有么?”K问着,他知道车不等人,可是在这个贫困村,有手机的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人谁会有或者随身带着手机,大家面面相觑摇摇头。
“算了,我们算是交了朋友,这一串海蓝宝给你,看到他就看到我,想起了大海。”F说着递了过去。
“那好吧,下次我们见面我送你一个礼物。”K说完听到车上催促的声音急忙跑回去。
一路上,K的胃很难受,车上的老师把把脉说,“你这是脾胃虚寒,和中午吃的饺子有关,平时可能你肠胃不是很好。回去喝一副连理汤就好了,车上有两副煎好的,你拿会去喝吧,保证药到病除。”
晚上回到宿舍,K喝完连理汤过了两个小时好了很多,自己拿出那串海蓝宝,蓝色很通透,这是件贵重的礼物,那蓝色就和海水一样,戴上冰冰凉却一会就被自己身体的温度弄得暖热。后来的一段时间K 也会想起这个笑起来温暖实在的人。
毕业后K曾经想过去一趟那个农村,可是反复想了许久还是放弃了, 浓墨重彩的情虽然是深,但也和海一样蓝的淡淡的,K没后悔留下联系方式,也许有时候朋友就是这样,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工作之后,没想到医院会组织去海边休假,K还是没有勇气去,因为每次都会想起这个朋友,他知道F肯定也没有去看海,因为他的全部的热情都在他热爱的地方,就好像自己的温度一直温暖那一串海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