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椎上的麻雀,它有孤独症
不飞出丛林,便看不见身体内的大海
有多少麻雀会心藏大海,默默啄食
一半大自然的馈赠,一半源于无意的施舍
麻雀啊,麻雀,它落在院子里时
在我的眼里那么悠闲
那是何处的院子,失去了脊椎
任凭麻雀胡乱啄,它那五脏俱全的共性
父亲的镰刀和锄头
在我手里生锈
它们喂养的土地长出了孤独
小小的山坳坳,
从山脊升起,在眼眸里闪亮
一天我只能看见一次
它就落在我的脊椎上
散落的麻雀在院子里
偷食,叩问。这人间美好
背负的高等使命,五脏俱全的体内
也有向往和信奉
哪管得了可能存在的陷阱
果腹之食如何填满内在的空
收割的梯田,未丰收就被一大群麻雀
啄掉最早成熟的果肉——
拍打翅膀挣扎的麻雀被饥饿束缚
这是多年后,一只麻雀飞入我的脑海
代替支撑的意识,辨别一只小麻雀
和大麻雀,在各自的天空下重叠的碎影
多年以后才听到
冬天的麻雀
啄在院坝上的回响:老牛,锄头,和镰刀,
一生都要打磨才有光亮。
长满茅草的坟。
带有针绣的衣饰,从泥土长出久远的花,
忘记的语言,
是仡佬,侗,还是苗?
一群麻雀,
在坚硬的土地上拍打着长眠的孤魂。
去掉羽毛,
锋利的利爪也足够抓捕猎物。
这与生俱来的特性,
体内亦有,健全的五脏六腑。
眼睛,在脑袋前面,
猛禽,必然有猛禽的孤独。
翎羽,忽略的重。
它在凝视,
我也在凝视。
为了身体的重,我们都在忍痛
拔掉别人眼里的轻。
空荡荡的院子,家畜陷入梦乡
猫和狗在坝子上游荡
夜晚,虫鸣打破宁静
一座房子闪烁一个光点
只有远在他乡的游子才能俯视
紧贴大地的星空
代表所有灵魂归宿的乡愁
在时光的回眸下迁途
土罐子盛装松油,煤油点马灯
开关自如的声控让一代人长起来
掌握轮回的种子
他们耕种,收割
将好的种子留下,翻新陈旧
总有那些让我们悲伤的
继续使我们悲伤
悲伤从未远去,与事物无关
只是我们走远,或者长大
接受了那些悲伤。我们回到快乐的地方
再也没了力气拾起快乐
那些散落在水田的稻花
让一群游鱼在丰收的季节
无比的欢快,这七秒的幸福
足够了,一条稻花鱼的一生
在众多的梯田中,在少数逃离梯田的稻花鱼中
一片土地凝聚的光足够护送
一条鱼的远行,就足够了
鞋子成为脚印的陪伴
高铁穿过了陌生的房屋
他们都是远在他乡的游子
轨道上,我来不及认识
他们的父亲母亲,来不及
像认识家乡的左邻右舍一样
一路过就知道那是谁家的房子
那你会住着谁
我知道终会有一个人
在另一个时刻路过此地,说出
他们的名字
就像我的家乡,已经有人代替
曾经的我喊出声
如金子脱落,饱满的稻穗,
低于人们行走的高度。
裸露的体型
睡梦中筑成牢笼
时刻警惕自我意识的稳固
这与生俱来的生
何尝又不是与生俱来的锁
夜晚,虫鸣,银光
缝补的绣针补着破洞
抖动火焰挥舞
错位空间的风刃
念念有词的村庄,远去
化为诡异的磷火
像脱线的针穿过夜晚的空
缝补世间的凄凉
布满补丁的衣物,打上再多针孔
也只是为了体面地缅怀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