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造术（6首）

泡桐花下

想看看月光穿过泡桐花

落在你的窗台，你伏笔而书的纸上

会不会多出两缕痕迹。再相见时

人生没有多出一分亲切，便是爱慕也在

不断消退，所有一切向往

在搁浅的位置继续搁浅

堆积的落叶，和漂浮的杨絮

总会有适合的人扫去往日

将落满尘埃的石阶，扫出原本的光泽

我有理由信奉最初的光，在不断打磨中

一个诗人，他所有情感完成本质的更替

离开的时候，是否应该收藏一朵

泡桐花。我是否应该确认

这凋落的泡桐花夹在书页

会不会有持久的香

如果有远方的朋友到来

我多么希望，山只是山

野草，绿树，蝴蝶和飞鸟

山只是山的颜色

山只需要锄头和镰刀

只需要，耕地的牛上山的羊

甚至农民的儿子也只是

从小放牛，长大犁田的小伙子

外面的世界永远是山外面的山

河对面的河；如果有远方的朋友

来到小溪旁，请他俯身喝大山的清泉

请他，站在田埂上注视

从山林飞出的鸟

请他，随意在农家居住小日

请他，收拾好他带来的所有欲望

和旅行的装束，请他

在寻找的远方建好农场，喂好牛羊

种好野草，绿树，蝴蝶和飞鸟

请他，在希望的源泉

留下一块种植纯洁的土地

让希望的一端和另一端保持通信

酿造术

至今我没有学会

完整的酿造术，把体内吞下的

五谷杂粮，转化成

美酒佳酿。这贫瘠的

根基，一代一代接受

新陈代谢洗礼

酝酿一坛陈年老酒

酿酒的老师傅说

酒，年份越长，越好喝

想想也是

酿酒发酵具有知识性

调酒具有经验性

想到知识性和经验性

未能完整递传

我就像回到原点转世的信徒

孤独地，将一粒一粒

遗失的种子拾起来，并记录它

在酿酒师手里的温和性

更多时候无力的，不是每一个我

都会把五谷杂粮当做，酿酒的引子

我不能爱

我不能爱，湖里的水

冬天的雪。当它们只有一滴，一朵

我无法爱

当我无法说出，身体

欲望。精神就被上了一道枷锁

我不能爱

包裹的种子

一滴水满足不了萌芽

只有它们汇聚，我才能爱那些遥远的

送陌生人下楼

送陌生人下楼，

黑色以熄灭的灯，承接安静。

很久以后，碰触心灵回响的，

是一句，你也还不错，为什么。为什么？

尽管知道她质疑，这年龄的结果，

但还是在黑色中，因为那一句

无心认可，舒缓了压抑多年的抑郁

很多身不由己，在弱者身上

最后都会成为哑谜。送陌生人下楼就有了

送熟悉的人下楼的错觉，我送她出小区

在明亮的灯光下，等远来的网约车

多么像，我期盼已久的，送别

一位搁浅心海的背影从阴影中走了出去

我在她走后，挥挥手，

身体的重突然就轻了很多，她在寒冬中

抖擞的身子，有一半应该就是

从我身上跑出去的落寞

2021.01.06

月亮

我把自己交给你

只剩下风翻动湖面的声音

这一生，还有很多没走完的路

在你没来之前就被磕碰了

内在的裂纹被表面的圆滑掩盖

你能看见，细小的风沙缝补

星空的牙月，孤独的灯

它怎么舍得把水里的波纹

勾勒，水中月和天空的月

总有一个是躺着的虚影

要么是想借夜的黑隐藏

要么是想借流水把影子洗个干净

无论哪一个月亮，好像都不是

它自己想要和喜欢的样子

2022.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