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晚钟（外3首）

雨中的晚钟

不要打断下落，

且想串联成线的玉珠，

不要一身疲倦走在雨中，

扣敲落入凡尘的心门。

不要一炷香还没燃尽，

就问佛走了多远，

不要向绽开的玉兰倾诉，

不要把一个我和另一个我

转嫁三月的枝头，

不要成为雨，不要下落，不要升华，

不要虔诚跪拜，却越走越远。

把胸腔里的星辰归还大海

这三十几年的积郁

足够荒芜的池塘开出一朵莲花

美好的事物，和令人吃惊的真相

将一种结合的镜像拆解

到了一定时节，所有象征的

真实和虚像：我爱了很多年的花

我种了很多年的果树，它们

一个凋谢，一个终于开花，终于

把堵住的一口气息吐出胸腔

我见过太多憋死的人，好像

真的就是人才憋得难受，又或者

不能深入万物的意识，我就是沉寂的

沉寂的荒芜，一遇山水就苏醒

而有什么是我背负的沉重？

在远山的归途中，唯有大海盛装星辰

唯有星辰洒下散落的影，不得已？

我低头的每一瞬间都在捡拾地上的碎片

它们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即景

我们，正被一种黑吞噬

曾散布眼眸的光，消逝

蜕变成另一种反向物质

你看不见我种下薄荷，小番茄

未开花的辣椒和葫芦

刚长出小叶片的浦江巨峰葡萄

应该是。都是，静的物体

我能记住那些留下的，埋藏的种子

努力化作夜空的星辰，无法逃脱的祭祀

我们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有必要成为彼此的光，而有什么

比抒情更为直接的方式？

粗糙的手指终归不能自如地按下吉他的弦

恰如夜晚，一些弱小的光

穿过树枝织出空洞的网

当光照进来

客厅种上了玫瑰，多肉

一盆刚认识的含笑，叶子已经掉光

它们并不适合室内养

乌龟养了好几年

懒散地晒着透过玻璃的阳光

两只虾和几个石螺是河里抓来的

它们和小金鱼相爱相杀

我并不懂如何去好好饲养

空下来的时候

我浇水，松土，换鱼缸里的水

挑逗爬上缸壁的螺丝

偶尔对着它们自言自语

我们同在屋檐

从未一起懒洋洋地晒过早晨的阳光

但都曾看着窗外发呆，当光

照射过来，我们就是一枚陈旧的量词

仿佛从未存在，又一直在

以上原载《四川文学》202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