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多年,漂泊在外,总是感觉时光流逝的飞快;人至中年之后,看着日渐增添的白发,那种在异地思乡的情怀总是萦回在心间。
久居异地城市,望四周高楼大厦,满眼呈现繁华一片。在城市喧嚣的天空里,我喜欢独自登楼静思远眺,寻觅宁静的心境。每当看着从北方的天空缓缓飘动的洁白云朵,一支伴随我多年的心中的歌儿自然而然地一遍一遍地想起:“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
屈指算来,这种四处飘泊的日子已有近十个年头。而在我内心里,踏着回乡的脚步总是那样的沉重,归乡路总是那么的漫长。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仿佛“吹来故乡泥土的芳香”。
故乡的泥土,家乡的小河养育我长大,四十多年的恩情永远难忘。无论我身处何方,心中总有一支短笛隐隐约约在吹响:“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间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愁忏/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乡间的小路上,重叠着我四十多年的记忆。我出生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里,我的祖父祖母抚养着我的父辈——八个儿女,可想而知,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是多么的不容易。待到我童年记事懂事起,祖父祖母对我们这一孙辈们的关心照顾的身影和那慈祥的目光,总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我的童年与当时的许多农村孩子一样,一边读书,一边是村子里的放牛娃。由于父母一向是体弱多病,所以,祖父祖母对我们的关照是多操了一份心。
每天早晨,为了让我弟兄三人多帮父母做点家务活,祖父总是起床很早,就牵着牛出去喂养。他常常教导我们说,耕牛是种田人的宝,一定要对它好,喂养好,耕田犁地才有使不完的劲。
牛,是不求回报,只求付出。牛的一生,是与勤劳分不开的,哪一天不劳动了,哪一天它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曾经有一头牛,它勤劳了一辈子,但最终年老了,生病了,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祖父摸着它的头,眼睛都湿润了。
祖父对牛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应该是源于有着相同的勤劳特征。在他的感染下,牛,成了我难忘童年生活以至整个人生中的一个美好的形象。暮归的老牛,在晚风中,在夕阳、晚霞的衬托下,这短暂的美丽真是令人留恋。
夕阳,曾有过朝阳时的光辉,有过散发光芒的过程。这不禁让我想起唐朝诗人李商隐的一首诗《登乐游原》:
向晚意不造,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傍晚时分,诗人郁郁不乐地登上长安的乐游原,只见一轮红日西斜,显得无限美丽,于是情不自禁地唱出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意谓夕阳纵好,可惜也维持不了多少时间。其中寓有诗人多少既赞赏而又惋惜的感情!
是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西下的时候,只见它一点儿一点儿地落下来,这时候的它早已失去了耀眼的光芒,浑身散发出温柔的红光,把西边的天空映照成了红色。阳光照在人们的脸上、身上,暖洋洋的像慈爱的母亲,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儿女。
人们常把老年比作夕阳,这种比喻是非常恰当的。人老了,历尽了世事的沧桑,体验了世态的炎凉,经受了人世间的坎坷,享受了瞬间的幸福和恒久的无常。老年人面对人生,坦然了、淡定了,平和了,安详了,这不正如西下的夕阳,收回它正午时灼人的炽光,用温和的余晖,给人以温暖和清凉。
我的祖父祖母,有着老牛一样一生的勤劳,有着夕阳一样正在发出最后的余辉。人们常说,多子多福,在年老的时候应该是享福的时候。在我的印象中,他们并非如此。
十多年以前,农忙季节,七十多岁高龄的祖父一整套的水田农活干起来还是那样的熟练,令后辈的我们自叹不如。旱地里的蔬菜作物,有了祖母的帮忙精心侍弄,绿油油的一片,一季接一季吃也吃不完。父辈,吾辈,其下一辈的长大成人,都凝聚了他们的养育之恩。
六年前,我的父亲因病去世。祖父,祖母坐在村子里的路口,等待着风尘仆仆的我们兄弟三人回家料理后事。那情景至今想起来,眼泪会止不住地流下来。
三年前,回家看望母亲。祖父祖母见了我,既高兴又伤感。高兴的是几年后祖孙再次相见。伤感却因我父亲早逝。
人生能有几度春,岁月无情催人老。如今,祖父祖母已有八十多岁高龄了,勤劳俭朴的生活依然如故。夕阳是灿烂的,在落日的余辉中,我仿佛看见了祖父祖母那和蔼的神情,那慈祥的目光……
2011年2月12日晚于广东河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