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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立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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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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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画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一位中年妇女为女儿背着书包,步履匆匆的和她交谈着,女儿闷声不响地紧跟在她身旁,虽不曾说什么,脚步却再没松懈下来。年轻的女子拉着儿子的小手,走几步就停下来,俯下身一脸严肃地叮嘱着,让小男孩答应她什么,小男孩则一脸的嬉笑,母亲的脸更严肃了,再走几步再停下来,直到小男孩点头同意了,母亲才转身离去。一位头发花白的奶奶一手拿着书包一手拿着孩子的演出服,告诉她参加活动要认真,要努力完成,到了校门口还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像永远有叮嘱不完的话。孙女一副自信满满的和她挥手告别,她才嘴角咧了咧,忍不住笑了。姥姥拉着小外孙,小外孙不情愿地身体往后倾着,完全是依靠姥姥的拉力向前迈着步子,脸上还挂着泪痕。他八九岁,刚到姥姥的腰际,姥姥的脸上也笼着淡淡的愁绪。

我上班的路上经常会遇见各种各样这样的画面,她们都是母亲。她们是这条街上的生力军。早晨、中午、晚上,我夹杂当中,感知着她们内心不同程度的柔软,如眼下正飘飞的杨花,起起落落。

几年前,也是在这条路上,也有着这样的一位母亲,阴晴风雨,寒来暑往地接送着他的孩子。所不同的是,支撑向前行走的不是她的双腿,而是一辆钢管焊接的轮椅,钢管的原生态面目就那样彰显着,上面的铁锈色成了往来车辆最醒目的颜色。就在这车子的底部向外延伸出两根结实的横梁,孩子站在这横梁上每天由母亲摇着轮椅离去。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时,竟忍不住泪湿。

爱可以跨越生死,还有一种爱叫我为你尽心尽力。

孩子倒很安然,母亲也很安然。他双手握住母亲轮椅的顶部,随着车子的摇摇晃晃缓缓而行。他没有因为停在校园门口大大小小华丽、能遮挡风雨的车羡慕,也没有因为母亲的轮椅产生不悦。就那样与母亲保持一致的目视前方,丝毫没被道路两旁注视的人打扰,心无旁骛地随母亲平静前行。仿佛他乘坐的是母亲自驾的舟楫正驶进温情的港湾。

这样的泰然,让每次相遇的我都心生波澜,为这样伟大的母爱、为这样孩子的懂事、为这样的母子而动容。有时也会心生猜想,也许他是母亲的眼睛,他的分心会让母亲不能正确行走,所以必须保持目标一致。也许母亲的后背是他的靠山,俯在那上面就有了踏实、安稳。母子二人每天就那么配合一致的行驶在上放学的路上,无论风霜、雨雪。

一个下雪的早晨,母亲又带着她的孩子来上学,明显的,要迟到了,孩子的脸上露出了焦急,母亲已经尽力了,粗重的喘息让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跳下车的刹那,母亲轻轻地笑了,纷乱的雪花中胖胖的脸上载满了温柔和敦厚。孩子看着母亲,焦急一下子消失了,

我突然明白了,孩子的安然不是少年老成,是母亲那破旧的轮椅上承载了世上最温暖的爱,爱没有华丽和破旧之分。

前几天,我被网上的一则弑母案件所震惊,怎样的画面我不敢想象,犯罪嫌疑人有着高智商、高情商,唯独没有爱母亲的心伤。我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内心装置着种种如何逃脱法律的制裁,有没有为母亲的死而感负罪孽深重、磕头痛哭。在母子二人言辞都尖锐的时刻,他的反抗有如隐藏的刀锋正渴于饮血。

 我们经常游历山水,吟诗作画,细赏美景,想方设方过着自己的好日子,心安理得地享用着父母的供给。慨叹造物主给我们带来的丰腴,却从来没回过头来细细观察过母亲的心。

有种爱,叫我陪你慢慢长大,从十月怀胎,到呱呱坠地,到呀呀学语,到跌跌撞撞学步,到十年苦读求学,有的是要我陪你经受同一样不止一次重临的痛苦,无奈、眼泪,还有你平白无故的喜怒哀乐、小病小灾、一言一行。随时都磨砺着母亲不得安宁的心。这种痛都无关乎自己,全是因你而起,从青春年华到期颐之年。细看这颗心:上面有风沙刮扯的痕,流水冲刷过的痕,冰雪霜冻过的伤痕、陨石跌落的砸痕。唯独爱你的心痕历经风雨不模糊,那上面刻着——无怨无悔。从皮肤衰老,到血液浑浊、筋骨抽干。

我不知那位母亲在意识迷离的时刻,有没有将心底的一滴泪流出来,告诉孩子母亲在你面前所有坚冰都是伪装出来的,母亲也是柔软的啊!是爱的方式的错位——亲情变得坚硬,让你仇恨。伤害了你也伤害了自己。断裂了亲情,断裂了母子再也续接不上的这一世情缘。

有的孩子可能还不知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注定母亲要和你一起作一幅人生的画。

这画上有清风明月、阳春白雪,也有荒野与荆棘,沟壑与碎石。画上的打底、描摹、着色、研习,到后来线条肌理、主观神韵、工笔重彩。起初有母亲的代笔、孩子的犹豫提笔、还有母亲握住孩子的手毫不宽容下去的快笔,才绘制出将来的宏伟蓝图。

这蓝图足可以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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