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慧
原来衣服上褐色和浅灰可以搭配出这样饱人眼福的色彩。
清早,凉风习习,一个跃动的身影不自觉地进入眼底。一件拼接的衣服,肩甲、臂膀、袖肘淌似的连成一条褐色的巧克力流。背部银色的灰近乎托举了上面的褐,宛如白色的瓷器皿里喷出一朵凝固了的巧克力花。加上衣服的主人正直青春年纪。白白净净的脸映衬出了青禾初始的靓丽。我在这颜色外欣赏了衣服,欣赏了衣服的主人。
美丽的颜色是会散发其自身的魅力的。
熙来攘往的人群里,纷繁扰扰的闹市中,一朵云一样的衣饰一出现,会立刻吸足我们的眼睛。此时我们也许在街头一堆漉漉生鲜的晨果中东择西选。或正走在街角的某一拐弯处,或为错过的一块吸引喉咙的黄香米饼而分神,或被眼睛跃过的一片嘈杂所吸引。它的出现,会让我们立刻停止手中的忙乱,眼睛的分神,心中的杂念。抬头的刹那,一片明丽,天空会湛蓝,风儿会清新,花儿鲜,云儿净。
我常常渴想于,“云想衣裳花想容”究竟是怎样的色彩?怎样的云霓、花容?它一定是绫一样的白纱、烟罗,是斜逸出山谷的薄云,是绮云、卷云、丽云?是凝脂的荔枝匀出的腮红,是红透的桃蕊匀出的胭脂,素纱颜馨。一位唐朝的女子有了它,开始了“六宫粉黛无颜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诗仙太白不吝才情的盛誉为“百媚生”,“名花倾国。”
美丽的颜色是有其自身的语言的。
一个阳光烈烈的中午,我在大街上停下来,静静地等一个女子,等她从我身边走过,她一袭白梅落红霞的服饰,不亚于冬季的殷红的血喷溅到皑皑的雪上。攫住了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惊住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原来衣服是真的有其自身的语言的,它不说话,只需一阙衣袂,一抹残红,一弘身影就足可以让人目光驻留,不忍离去。万千人海中当我们某个时刻不经意的抬头,转身,或不自觉地望出去,那出众的、惊世的色彩会不讲道理的霸住我们的眼睛。如一朵积雪的云飘移我们的头顶,一片海洋的纯蓝跳脱出万躯布林。原来美丽的颜色可以让人这样心旷神怡,惊世骇俗的。不信,看一看车子的后视镜,屋内橱窗里透视过来的眼睛,匆匆而过的行人的目光,美真的可以纯粹到无私无念,不生邪端、不起贪念。像途经多个坝川偶遇的一处风景,一副怡情的山水。只有欣赏,了无其它。
美丽的颜色是蕴于素中的。
一钵素心的芄兰,一片素净的山谷,那里有“清泉石上流”,明月从松间撒下的朗朗清辉。原来美丽的颜色源于最自然的原态与洁净。一片有流泉的山林,一片雨打过后的雨润清山。一眼望穿的涧底,一块冲刷过的圆石,一片雨水淋洗过的园林花卉。如婴儿的肌肤,如丽人的素颜,凝视而凝视的清透,看了又看后的干净。千帆过后才发现那是世间最耐看的颜色,美丽的色彩原来蕴于洁净的素中。
一帘悬挂于门楣的竹帘,帘上不着色的花卉,主人背后隐逸的品味,它腾腾的质朴味道吸引了我们眼睛,以及想一睹帘后人的神韵、姿容,还有微微露出的一点脉香,好的品味背后必然会有不俗的容颜。那一定是一副立于现世的仕女画。
粗陶不仅为我们展示了原汁原味的泥土的异态,也暗暗地告诉了我们深藏于远古的手工文化。烈焰腾腾的红瓦窑前,一双粗粝的大手,虔诚地抚摸着旋转着的胎型,像在捧拾着怕要停下来的心跳,他喘息时的愣神都可以万劫不复,他夜以继日不敢掉以轻心的专注穿越了千年光阴,默默地给我们传递过来。我们才持一份耐心,恒久的与它对视,接纳下来。
人们喜欢桃李杏的花,不在于它开在早春,簌簌的形单影只。不在它不需要绿叶的陪衬。在乎它满虬枝的花有了梅的形态和风骨。灰黑、皲裂的皮暴露着了它刚从冬的酷劫中砺经过来。不是冰侵而是火烤一般发出的沉重的力量。
美的颜色是有其自身的香气的。
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肴馔,一个有着仆仆灰渍的老字号,早已氤氲蜿蜒出它的气味,餍足了我们的鼻息。再看,鲁菜、川菜、粤菜、苏菜、哪一个不是斑斓一片,气贯长虹?或净如月色、如清霜,或烈如火焰、如晚霞。或轻如棉纱、如坠雪。
外国人囚室而居,四壁清新,我们室外劳作,发现了植物万千,可食用、可医疗。餐桌上有了一年四季千变万化可择选的食材,治标治本的本草良方,一碗由红红绿绿转来的植物药理浓汤。
他们的餐桌上有的红、白、黄,一眼望去,尽收眼底。我们的餐桌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红萦绿绕,色彩流光,哪一个没有?就是饮品也是浸着玫瑰汁,透着柠檬香,沥着辛夷花色的啊。
原来,颜色是真的是可以啜香、可以饮用,可以佐食的,要不怎么会有“秀色可餐”、“视觉盛宴”等词汇的衍生呢?
尽管这颜色湍丽多端,不拘于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