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肥

历史小说

舔肥

（金岭山翁）

诗曰：千年新县变化多，摩天大厦接嫦娥。

牂牁古韵留香久，城乡富庶奏凯歌。

这四句诗，说的是贵州省黔西南州原兴仁县（今天叫兴仁市）县城，建县至今已逾千年。这里曾经是古夜郎国的王印所在。物换星移，沧海桑田成闹市；夕阳几度，政通人和舞翩跹。小区广布，慢放珠帘笑声朗；霓虹闪烁，财如潮涌百业新。

如今的县城，三秋花艳人抖擞，四处难寻旧民居。铜马枝灯，穿越时空揭古谜，社会和谐，引领新潮赶皇都。

然而，古时这里曾经发生一起趋炎附势欺弱民，自讨苦吃警儿孙的家喻户晓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如今，无论是城乡居民，还是官员商贾，在教育晚辈或者下属诚恳做人、与人和善、不要倚强凌弱时，都会引用这个故事。看官欲知故事详细，且听金岭山翁慢慢道来。

话说民国初年，新县（即今兴仁市）县城恰逢赶场，但见：

人流熙攘步匆忙，土特沿街摆成行。

以物换物急家用，斤鸡斗米闹街坊。

妖艳徐娘欺人甚，麻衣老妪泪汪汪。

跨刀壮汉铲不平，趋炎舔肥警世长。

这几句顺口溜，摄取了当日市场景象，扼要介绍了故事梗概，可谓巴实！然横竖几木，难晓大厦全貌。妖艳徐娘因何欺人？老妪为何泪汪汪？跨刀壮汉是谁？怎样铲不平？看官莫急，容在下喝口茶接叙。

是日晌午时分，一乡下驼背麻衣老妪，手拄拐杖，怀抱红毛大雄鸡，那雄鸡右脚下面垂着一条白布带。老人蹒跚来到集市南端，靠墙蹲下，拐杖立于身后，雄鸡放在脚边，欲卖鸡换米济炊。

这老人一早离家，步行十二里到达县城集市，一路风沙，老眼蒙尘，忙用袖口擦眼睛，却忘了脚下的雄鸡只拴了一只脚。也是合当有事，就在老人擦眼睛的当口，脚下的雄鸡站了起来，在街上行人脚影下左避右拐，险些丧身，见街边一扇朱红大门开着，连飞带跳跑了进去。老人拿下衣袖，见自家雄鸡跑进朱红大门，急慌慌追进门去，在厅堂桌下将鸡按住，抱着往门外走。恰在这时，只听门帘铃响，从中走出一位三十开外、打扮妖艳的半老徐娘（人称“母夜叉”）。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左手抓住老人的胳膊，右手指着老人的鼻梁破口大骂：“你这乡巴佬贱人，胆敢跑到我家里来偷鸡！”老人分辩道：“这鸡是我抱来卖的，刚才被赶场的人吓飞进你家的，我不是偷鸡，是来捉回自家的鸡。”那母夜叉哪里依说，骂声越来越高，越来越难听。这时，朱红大门口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母夜叉猪叫般的尖声，惊动了正在隔壁打字牌的一群胖妇人。她们拨开人群，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于平时欺负乡下人的德性，也为讨好眼前这位撒泼有名的街坊母夜叉，纷纷为其作伪证：这鸡就是她家的！面对众胖妇人的伪证，老人声泪俱下，无济于事。眼看怀中抱着的大雄鸡就要被母夜叉夺走，那情景让围观看热闹的人吊胆提心。这真是：

为虎作伥欺弱民，黑白颠倒昧良心。

云散日出还公道，壮汉钢刀留美名。

恰在这时，只见一位壮汉，一双铜铃眼炯炯有神，满脸络腮胡根根似箭，背背一柄二尺长短的雪亮钢刀，敞胸露怀，那浓密的胸毛，自胡须一直往肚脐眼下连去，一双蒲葵扇大手左右一分，围观的人退潮般倒去。大汉两步并作一步，来到乡下老人、母夜叉及众胖妇人面前，询问缘由，众人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壮汉从老人怀中一把夺过大雄鸡，问母夜叉：“这鸡真是你家的？”母夜叉道：“真是，有众街坊作证。”壮汉又问：“你今天给鸡吃的是什么粮食？”母夜叉心想：乡下人能有什么粮食喂鸡？不就是包谷籽吗？便随口答道：“包谷子。”壮汉又问乡下老人：“你说鸡是你家的，你今天用什么粮食喂鸡？”老人边抹眼泪边答道：“荞籽。”众人不知壮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只见壮汉两手左右一拧，“嚓”的一声，雄鸡脖子被活生生拧断，啪的一下将雄鸡头丢在脚下，伸手将鸡的愫袋（胃）扯出，指甲轻划，愫袋（胃）里还未消化的荞籽撒落在地上。母夜叉及众胖妇人惊出一身冷汗，脚杆打颤，要想溜走，一双脚如拴上千斤坠一般，迈不动腿。说时迟那时快，壮汉唰地从背上抽出钢刀，吓得众胖妇人瘫坐地上，围观众人问道一股骚味，原来是母夜叉尿裤子了。 

花开一枝，话分两头。先说壮汉将死鸡交给老人，命令母夜叉按行情赔老人两块大洋。老人诚惶诚恐，抱着死鸡，拄着拐杖怏怏离去，买米多少，何时到家，暂且不表。

再说壮汉用刀指着围观人群中的一个放荡后生道：“去前面的肉摊上给我提一块六斤重的满膘肥肉来，就说母夜叉来结账，我要这群乱咬人的疯母狗好看。”后生照办。壮汉抬眼瞧见街边有个卖铜锣的，上前一步抱拳道：“借你铜锣用后还你。”说罢便将铜锣提来挂在母夜叉的脖子上。又将那块六斤重的满膘肥肉拴在母夜叉的屁股上，然后用钢刀押着母夜叉和众胖妇人游街。

母夜叉弓着腰，边敲铜锣边喊：各位街坊父老，千万不要学我欺弱抢财，自食恶果。当！当！今后我一定与人和善，童叟无欺。当！当！众胖妇人急忙弓着腰跟在母夜叉身后，轮流去舔母夜叉屁股上那块肥肉。游街所到之处，人们拍手称快。从此，舔肥故事便流传至今，警醒世人。有诗为证：

欺人霸财太猖狂，游街示众如囚狼。

为虎作伥舔屁股，汗颜巾帼脸无光。

济贫扶弱尽全力，共同富裕靓诗乡。

一则史话说今古，留与儿孙正冠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