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乡村春节最热闹的应该是唱戏了。
刚过正月初六,村戏便开始了。
乡亲们大多选择学校周边的高地,四根较粗的木头做桩,用粗麻绳或钢丝拉紧,四周围上帆布,简易舞台就搭成了。戏曲还没正式开始,台子前边就爬满了小孩,调皮的还跑上舞台扭来扭曲做着鬼脸,惹得哄堂大笑。台子前边早早就站满了人,来得晚了就搬个板凳站在上边伸着脖子看。
“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三通开场锣鼓震天响,平日田野里劳作的乡亲们这时就成了王侯将相、公子小姐粉墨登场了,虽然唱功不像专业演员那样扎实,但举手投足还是像模像样。台子下看戏的乡亲们不住地品头论足,稍微懂点戏曲的不仅谈论演员的唱念做打,还随着曲调低声哼唱;不懂戏曲的则是对演员扮相品头论足,张家二妮扮演的红娘好看,李大叔演的曹操奸猾不像平日为人,王家小孩演的丁朗哭的真痛,……如此等等,性格外向的还不时随着剧情或落泪或叫好。乡亲们把一年的艰辛都抛到九霄云外,专注到看戏中了。
其实,村戏早在冬月就拉开了序幕。村里的干部和热爱戏曲的人们就开始张罗,把村里以前演过的《三哭殿》、《丁郎认父》、《刘墉下南京》等传统曲目和《卷席筒》、《朝阳沟》等群众喜闻乐见的新兴曲目定下来,把村里能说会道、嗓门清亮的一一挑出来,根据曲目人物确定演员排练,就这样两三个月时间基本就成型了,春节过后正式亮相。
那时,只要听说哪个村子唱戏,十里八乡的人们就蜂拥而至,特别是出门闺女抱男携女早早回到娘家。更有头脑灵活的小生意人(货郎挑)肩挑手提大包小包提前出现在唱戏村子,“拨浪拨浪”一阵拨浪鼓响,小孩们闻声而动,不一会儿就围上来一大群,花米团一毛五个的、洋茄子(小气球)一毛两个,家境较好小孩们就拿出压岁钱选购喜欢的东西,家里贫穷的小孩压岁钱早已被家长“没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货郎挑或者跟在别的小孩屁股后面饱饱眼福。自制力强的小孩根本对货郎挑不感兴趣,他们成群结伴在人群中如泥鳅般钻来钻去躲猫猫捉迷藏,玩的尽兴。
村戏在弘扬传统文化的同时,也给忙碌一年的乡亲提供了休闲的处所,更是为青年人制造了谈恋爱的好机会。舞台上演着《诸葛亮吊孝》,台子下演着“西厢记”。十八、九的小青年心思根本不在看戏,而是在人群中不断寻觅自己暗恋的姑娘,然后慢慢挤到身边无话找话说,希望引起姑娘注意。若两情相悦,二人就会悄悄溜出人群,找一个僻静地方谈情说爱去了。若引不起姑娘好感,就会无限失落,或独自离去或不离不弃跟在姑娘身后,惹得不耐烦了,姑娘就会跑到父母身边躲避,小伙无奈悻悻离去。
村戏一般演出三天,不仅在本村演出,还会被邀请到周边村子演出,演唱水平较高的还会被选到县城进行戏曲调演,从此也就有了骄傲的资本:俺们是上过县城大舞台演过戏的人,看戏的人山人海。老戏迷们永远看不烦,一出戏看了好多遍,还是跟着业余剧团跑着看。
一直到过了正月,村戏才会正式谢幕。演员和观众们的生活回归本位,继续在乡村在田野的人生大舞台上演着悲欢离合,感受着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