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梅

故乡的梅花开了，腊九寒冬，盛气凌人。有许多年没见过梅花，再次相见，还能认出吗？曾经尽心呵护，如今却只有零星半点与她有关的记忆。“回去看看她!”一种念头从油然而生。说走就走，连夜买了回家的车票。

正值月底，马上就过年了，回家的人可真多。第二天一早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多少，加起来都不过区区五公斤不到。下楼叫了个出租车，一路上兴高采烈，司机问我是不是回去过年，说我们这些外地打工的真不容易。我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笑着说着季节不错之类的话，似乎我们并不在一个频道上。因为离车站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看了一眼时间，离发车还有很久，突然想去逛一下花店。

不论年前年后买花的人都并不多，大多都是年轻人，他们买花送给自己喜欢的女生。走进了店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展台货架，暗自觉得自己一定来对了地方。大致看了一下，几乎什么种类都有，水里的,地上的,树上的竟也有不少。东一瞧西一看，终是没找到梅花。倒是看到了栀子花和玫瑰，一些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我又大体走了一圈，看了个大概，发现虽然种类之多，但几乎都是温室下才能开出的花朵，而我却不怎么不喜欢温室开出的花，温室中的花大多都花色鲜艳且种类各样。温室中开出的花朵并不需要风吹雨打的历练。而在寒冷中开放的花朵，例如寒梅却必须历久寒霜方才开出花朵。不找没趣的走出了花店，甚至始终都没有麻烦店员介绍。因为他正吹着暖气，看着电视，还一边津津乐道的嗑着瓜子，我实在不忍心。

出了门，和充满暖气的室内相比，在室外体表温度忽然骤降，以至于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认为在温室也挺好的，但寒冷立马让我清醒。大城市的路边都会种一些树，银杏,桂花,栀子花，诸如此类。我又看了一下时间，还是要等几小时之后才开始候车，索性到处走走吧。围着车站边走边回想起一些往事。

在我出生那天，父亲种下了一颗梅花树，其实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直到父亲在梅花树第一次开花时拉着我的手激动的跟我说起这件事。树并不是种在院子里的，而是种在了门前。每个夏天我都和父亲撑一个小板凳，在她旁边遮阴纳凉。再后来乡村改建，强制要求在我家门前修路。按理来说修路对谁来说都是好事，可父亲却极力反对。因为那颗梅花树与我的缘由？村委几次和父亲协商都没辙，父亲还是坚决反对砍掉梅花。甚至还做了栅栏围在树的周围，企图以此来保护她。后来下面下了批文，说如果路面建设存在障碍的话，就不批下这个工程了。因此乡亲们为了修路也开始集体反对父亲，可父亲依然捍卫着她。有一天父亲喝醉了很晚才回家，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去门口时，觉得没有东西遮着视线了。那时已经发觉到，树被砍了!可父亲还在睡觉，那一定不是父亲喝醉酒干的，我猜应该是村民半夜趁我们睡着把树砍了。父亲醒来后看到空无一物的前门，顿时失魂落魄。半个月又半个月，直到半年过后，村子的路也一直没修。从那天之后，父亲每天郁郁寡欢，乡亲们也有意无意的躲着我们全家。不久之后父亲就病逝了，直到去世前他都没看到有人来修路。一月复一月，一年复一年，我也不想再想起此事，只好只是好奇为什么路还没修。于是托关系查到了当年的档案，可是当我看到档案时，档案上写的却是已完工三个大字。而工程执行人却是那些村委和县政府的一些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道路建设拨款已经下来好久了。毫无疑问，钱没了，路也没了。这些从出生就什么都不缺的人，在温室中长大的人，都不知底层生活的劳累。而我们不过是权柄交易间沦丧自我任人摆布的玩物罢了!知道了因果后再次回到门前，推开前门，似乎看到七岁那年与父亲第一次一起倚在门前看梅花树第一次开花的画面。

走着走着竟在一家羊肉烩面馆门前看到了梅花树，正好没吃饭，进去点了碗烩面，两个饼。吃到一半时问到梅花树是否是老板所种，他说是，我又问他为什么要种梅花树，而不是种其他更好看更香的话呢？老板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是啊，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何必回到那个让人失意的地方？在这看梅花不也是更好吗？我拿出手机退了晚上的车票，边吃着面边想着他和她。是啊，故乡不同处，身边不同人，梅花虽有在身边已无他，吃完饭我让老板帮我拍一张和梅花的合影。想起的那个年代，照相并不发达，我与父亲只在照相馆合过照，与她却并无合影。对她的唯一印象只得停留在了记忆中。我叫了回家的出租车，上车后发现司机竟还是送我来的那个人，而他也一眼就认出了我，问我为什么不走了，我说自己还是喜欢打工再赚多一点钱。

　                                                                                  　作于2023.2.19

                                                                                            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