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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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刚诗歌浅释
吴世刚的诗文集《嫩寒锁梦》由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可喜可贺！
我与吴世刚相识已有二十五年之久。那时，我就知晓他颇有文才，能诗，善文，写的一手好字。期间，我们有过谈诗论文的交流，但因各自为生活忙碌奔波，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多年来，我们的友谊始终如一，也得知他一直没有丢弃所热爱的文学。庚子年冬月，收到他惠赠的新著，瞬时如春风拂面，倍感温暖。
《嫩寒锁梦》收入吴世刚的诗歌180首、散文30篇，是他多年写诗作文作品的精选集。一年前，他诚邀我作序，因深感位卑、才疏学浅，便坚决推辞。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写。在这里，我仅对他的“诗歌篇”谈点粗浅的认识，算是以这种方式，为我们的友谊增添一抹色彩。
《嫩寒锁梦》的“诗歌篇”，分“青春无限惆怅”、“思念我的家乡”和“生命•时间•彷徨”等三辑。在“青春无限惆怅”中，收录诗歌53首，估计是他的学生时代的作品，传达青春情绪，抒发内心情愫。青春期是童年过渡到成年的“中间地带”，由于生理、心理、行为等一系列的变化，使得心灵处于多愁、善感、敏感、忧郁、易怒、多变等复杂状况，这为诗歌的生长提供了特殊的“沃土”。好多人，都是从这个时期爱上诗歌，以诗歌作为传达情感、抒发心怀的载体，把不能直言的心灵语丝溶渗于分行文字，于是，诗歌诞生，诗人诞生，诗意人生从此绵延不绝。“爱情”是青春期最为瑰丽的字眼，也是让人最牵肠挂肚的事件。这一部分诗歌，就有不少涉及爱情。“该怎样描述你的话语和眼神\请不要再做戴面纱的女神\纵有狂风暴雨\我已为你搭建了幽居”（《我想知道》），诗人已经心中有人，情有所系。爱一个人的情境，要么形影不离、卿卿我我，要么分隔两处、思念如潮，“想你的时候\时间如温柔的流水\滑过我的嘴唇\满世界装饰着你美丽的轮廓\你的那双眸\清亮了我所有激动的情节”（《想你的时候》），那场面，那场景，都有太多的言不由衷。在诗人的意念里：“我的爱情是一只美丽的鹿\在丰美的草原上奔跑”（《我的爱情》）。沉浸在“爱情”中，思念也是令人陶醉的：“想你\我是一只夜莺\啼觅于林子里\是一条弯曲的小溪\不能坦直\奏一首无止的乐曲”（《一种相思》），这种以比喻的方式，把原本看不见摸不到的“虚”的情态进行写“实”处理，营造了充满情趣、动静相宜的意境，也增强了直观性和画面感。青春期的情绪，的确是难以捉摸，且瞬息万变。当然，爱情有甜蜜，也伴随着失落、忧伤和悲愤的心绪。比如，诗人感受到这样的“失落”：“从来不能相信分别时的眼睛\何必表达一个孤傲的情调\将思念和痛苦永远留给自己”；诗人也感受到这样的“孤独”：“你太多的回忆和向往，拥有太多的孤独\你的孤独心志高洁，性情纯率”；诗人更感受到这样的“离别”：“感情是一条线\一头是爱\一头是恨\爱和恨拉断了线”，结局只能是“离别”。当然，在“爱情”这一主旋律之外，青春期的友情、乡情、亲情、师生情等也是诗歌不可或缺的主题。这一部分作品，深情是最主要的特色，也是最显著的亮色。
“思念我的家乡”这一辑，收录诗歌26首。很显然，这部分是抒发故土情怀的诗歌。据我所知，吴世刚的出生地是平凉市静宁县。他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甘肃东南部的徽县。起初，他在一所乡村九年制学校教书，后调至一所县直学校工作数年。新世纪初，他华丽转身，改行到县委机关做秘书，此后辗转走上领导岗位。不管工作岗位怎么更迭，他的心中始终牵念着“故乡”。故乡土地上生活的亲人和父老乡亲，故乡土地上生长丰茂的草木，发生在故乡土地上缤纷的往事等，都被诗人作为诗歌书写的元素，闪烁着令人感念的光芒，也让诗人浓稠如蜜的思乡情念家绪依托诗歌这一媒介，实现了宣泄、倾诉和直抒胸臆。这样的诗歌，因为附着“故乡”这一特殊标签，虽质朴无华，却真挚感人。“一声清亮的鸟鸣回绕在树枝上\乡音一样\缠绕心头”（《晨醒》），“乡音”虽是一种语言，但其独特不可复制性，成为“乡愁”谱系中最重要的“因子”。在“回望”里，他关切故乡的“旱情”，通过“谁来守候抚爱这片土地\孤独痴情的农人啊\还在期待雨露的约期”的诘问，传达对在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的父老乡亲命运的担忧。故乡的事物，他关注到的有“土地、雾、雨夜、春”等。故乡的农事，他关注到的“关于夏收”：“把收获挑起来\一端是青春\一端是硕硕乳房\扁担永远壮年”，描绘了丰收季节的农人繁忙和收成丰硕的喜人情景。对于亲人，他首先观照的是慈祥的“父亲”：“父亲是西部的山\一座荒僻而执着的山\厚厚的黄土\总长不出殷实的庄稼\父亲是西部的牛\一头使尽全身力气是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的牛\总不肯吭一声”，“父亲”的伟岸、憨厚、朴实、吃苦耐劳、坚韧不拔、执着隐忍、不服输、不放弃等禀性，令人心生敬仰；其次，他关照善良的“母亲”：“去看看杏花吧\母亲\你会想起带我们吃杏子的情景……去看看山花吧\母亲\那里留下我们快乐的笑语”，诗人牵挂着母亲的病痛，追忆起孩童时代的难忘记忆，这一切让“母亲”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恩人。他还观照“小脚二奶奶、我的堂妹”，以及“挑夫、疯女人、流浪人”等，对他们的多桀命运、苦焦环境和人生境遇阐发感叹。此外，诗人还把富有地域特色的民风民俗、风土人情等融入诗歌，使得他情牵的“故乡”意象更加丰富。比如：“帝王的门卫\盖世的英雄\何时流落到农家”的“门神”，“到天上汇报农事\大帝惊奇地叹道\可怜的下属们\说说吧\你们的差别竟然如此之大？”的“灶爷”，以及“一年的心情\贴在冷冷的窗格上\穿上精美的窗花”的“年”，都彰显着传统文化特有的魅力。如此观之，吴世刚笔下的“故乡”，有着感人至深的特性。
“生命•时间•彷徨”一辑，收录诗歌99首。这也是“诗歌篇”中篇数最多、质量最高的一辑。正如辑名的标签所示，这一辑是关于“生命、时间”和心路历程的作品，与前两集相比，关注人类的命题、洞察社会的细部、思考问题的深度、关涉问题的广度、观察叙述的视角等都有了很大的不同。因为有了较大的嬗变，足以说明这部分作品是吴世刚诗歌写作生涯中的重要收获，自然被他格外看重和珍视。《爱生命，爱时间（组诗）》就是一组精短凝练、耐读耐品的佳作。“我被迫从冬眠中醒来\发现时间已经融化\这使我的无奈更加重\就像我一直计划吹灭一颗星星”（《春天真的来了》），很有艺术的张力。他在《时间的细胞》中坦言：“时间的每一颗细胞\足以毁灭一个宇宙\或者，重塑一个宇宙”，不但比喻新奇，而且营造了看似悖论实则是“统一”的逻辑秩序，让诗歌闪耀着哲思和理性思考的光华。“彷徨”指涉人的情感悸动引发的行为状态，而问题的根源则是来自生存环境、精神需求、物质跟进、为人处世、社会矛盾等错综污杂的外因，当外因和内因难以调和时，内心的情绪波动便会造成“彷徨”的外在表现。这虽然是一个心理学现象，却是催生诗歌诞生的主要因素。从生存环境来看，像“吴山、古柏、阳光、风、雪、柳絮、城市、凤山、青泥岭、滨河樱花”等，都被诗人给予温情的观照和抚慰，可是，现实却是“传输带一样的街道\传送着尾气、噪音\各种各样的心境……\从一座高楼吐出\又被一座高楼吞没”（《城市印象》），这是城市化在给人类带来交通便捷和生活繁华的同时，也带来了喧嚣、吵闹、逼仄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这肯定不是他希望看到和乐意接受的“城市综合症”。诗人所热爱的事物，理应是“为自由的天空歌唱的”鸟，“阳光是春的温情\花韵是春的眼神\煦风是春的香甜的气息”（《春感》），“我将它想象成一棵参天大树”的“杜鹃”，“一个女人牵着孩子\从清晨的浅淡处走来\走进四处舞蹈的大地”的“清晨”，他一直希冀着“披上芬芳的阳光”，渴望“牵着春天的手”。然而，这种美好的生活并非常态。在人生历程中，各种遭际所带来的冲击难以避免，也极易造成汹涌而来的伤痛。他的《痛》是这样的“一念之间\美好成为罪恶\便罪恶一生\一念之间\罪恶成为美好\便美好一生\佛啊\怎能分辨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蕴涵了很多内容，引人进行多重的反刍和深思。引发“痛”的起因多种多样，比如他干过几年的秘书工作，其中的甘苦是外人所不知晓的。“一个疲倦的搬运工\不知疲倦地搬运着几十亿立方米的方块汉字\有些词汇他每天扛在肩上\有些词汇只是和他默默伫立\默默相视\\从没走出那山一样高的方块汉字\外界的一切对他充满威胁\比如阳光\像无数支烧红的针\刺痛他每一根神经”，以高度概括的笔触，为“秘书”画形塑像，也凸显出“秘书”肩头的重荷和内心的“彷徨”。随之而来的，自然还伴随有“等待、孤独、失落、忧郁、失衡、惆怅、绝望”等复杂的心绪，而根源有可能是“腐朽”的丑态恶行，也可能是让人嫉恶如仇的“背叛”。生活从来都是“万花筒”，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总能有不同的发现。作为诗人，由于良知的驱使，诗人把目光聚焦于社会的各个角落，比如《校园正在诉说》，呈示出原本是一方灵魂净土的校园，却存在着令人痛心疾首且有无可奈何的痼疾，“校园正在诉说\她已负荷不动\肆意挥霍的怨愤\禁不住一些童心\秋叶一样发黄，脱落”，诗人的疾呼已具有振聋发聩的效应，希冀能给校园实施彻底的“减负”，杜绝各种附加的行政干扰和外界施压。这些正视现实，触及社会底层和弱势群体的诗歌，看似少了一些诗意的东西，却彰显出诗人的悲悯情怀、敏锐的观察和令人敬佩的社会担当。当然，诗人也时刻进行反观，审视自我，像《我总是做不好一个人》就是最好的例证。在这首诗中，他以多重身份出现，如“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亲戚和朋友、合格的公务员”等，把自己放置到多元化的观察点，直面问题，刨根问底，进行自省，从而获得自我救赎。而对于当下的“生存状态”，诗人始终保持着“石头站在时间的心脏\直到头颅裂缝\还在思考”的姿态，不得不让人敬慕。这一部分诗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聚焦社会现实，关切弱势群体的焦虑，思考人类的终极命运，把诗歌的艺术境界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界。
总之，尽管从更高的要求评判，收入《嫩寒锁梦》中的诗歌还有着像直白、抒情性太强等欠缺，但这些诗歌自身已经显露出不可忽略的光亮与色彩，在此，我要为吴世刚的诗歌给予掌声。人生来路漫漫，今后旅途还长，期待能读到吴世刚更多优秀的诗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