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元宵

《难忘的元宵》（散文）

正月十五，人们常说的元宵。照老规矩，过完元宵才算真正进入农历新年。

记得少小时过元宵，都不是在自家过。那时我们住在筒子楼，邻居大多是父母亲工厂的职工，平时走得亲近的几家人相互都是一起过年，轮流吃年夜饭，自然也是轮流过元宵。

我从腊月二十九就开始掰起指头掐算，哪一天是到哪一家吃团年饭，有些什么好吃的，哪一年又是到哪家过元宵。那嘴馋哪，夜里说梦话都是吃。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家户户都是把好吃的东西积攒到春节过年，不然，哪有这么丰富的吃食。

都说，小孩盼过年，这话一点不假。记得春节十多天里，从除夕吃到元宵，肚子几乎都没空过，撑得只好和小伙伴们打打闹闹消饱胀，不吃多可惜呀！口袋里的花生瓜子大人们都没有放口吃，可我们这些小孩总是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小口袋装得鼓鼓的，奔出门开心得又蹦又跳。

那年元宵团年饭定在老家是湖南湘潭的罗孃孃和谢伯伯家。以他们家的菜为主，另外几家也把年夜饭时保存的独家好菜端出来凑在一起。五家人，光孩子就有二十多个，大人十个，整整三桌。罗孃孃当仁不让是主厨，来自常熟沙家浜的徐姨，川东地区食品公司的大李叔，派出所的警察小李叔和我爸妈自然也会各司其职，拿出自己看家本事，做各种凉热菜。孩子们像猴子一样在大人丛中钻进穿出，一会去偷拿一块鲜炸稣肉，一会嘴里又含着凉拌鸡块，阿姨们总是笑呵呵地说，一会够你们吃的，馋什馋？窄小的房间里总是人挤人，听到的全都是欢笑声。

傍晚六点，大人们都在召唤自家的孩子上桌，罗孃孃挨个安排好座位。我和其他孩子则一直盯着滿桌丰盛的饭菜，喉咙早都伸出爪爪，巴心不得大人快点宣佈开席，这样才能动筷子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那时候的桌子是不能转动的，自己想先吃为快的东西离得远，座位相互都是紧挨着的，心里那个急呀，口水都不知吞咽了多少次。

嗬，元宵的团年饭盘子叠盘子碗靠碗，整个大桌摆得满档档的。光用眼睛看，眼水都要往下掉，你看，湖南罗孃孃准备的红烧鱼头毛家红烧肉，常熟沙家浜的徐阿姨做的红烧狮子头稣肉肚条粉丝木耳烧的十锦烩菜让人嘴馋，川东食品公司大李叔叔炒的蒜苔腊肉广味香肠总是那么香味诱人，派出所小李叔叔炒的青椒回锅肉锅巴肉片光看颜色就想要流口水，我爸爸则端出过年必有的糯米夾沙肉粉蒸排骨，妈妈笑嘻嘻说，还有大人小孩都喜欢的凉拌三丝水煮花生米。

哇！一阵阵欢呼声冲上屋顶，大人小孩一个个盯着桌上的菜盘目不转晴，眼巴巴看着湘潭谢伯伯端起的泸州头曲每杯倒完了酒没有，只有大人们酒杯端起碰杯后，小辈们才能动筷呀。

听到一声声清脆的碰杯声，我们这群晚辈像遇到大赦一样，各自向早己瞄好的菜盘汤碗伸筷举匙。满屋内，“滋滋滋”的饮酒声，大人们己在商讨明年春节怎么筹办团年饭，要更换哪些老菜，要增加哪些新品，讨论得热烈又具体，自然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好像小李叔叔已打开了第二瓶头曲。

两桌小朋友为嘴巴忙得不亦乐乎，“唏唏唏”的吃菜喝汤声响遍房间，好些个小朋友嘴上都挂着菜渣油渍，小伙伴们才不在乎，哪怕是平常挺爱整洁的小妹妹也是滿嘴油乎乎的互相开玩笑。那时还没有用餐巾纸，女孩都是吃完饭先用手抹抹再用手绢擦擦，男孩大多是手抹后再往衣服上抹。

这元宵团年饭哪，喝得兴高彩烈，吃得欢天喜地，直到晚上九点过大人们才陆续续回家，嘴里还不住说，明年元宵喝好一点的酒，再多准备一些下酒菜之类的话。望着桌上还有那么东的剩菜，妈妈对我说，这叫年年有余，哪能吃得干干净净的。正在分类收拾的罗孃孃抬头对我笑着说，这些菜明天分给五家人吃，这叫新年丰登。

元宵，过了一年又一年，但这样喜庆的元宵团年饭，自邻居们搬迁后再也没吃过了。但邻居五家共度元宵这些情景己深深铭刻在脑海里，邻居们相互之间关爱那些点点滴滴总是不断湧上心头。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那时，我们邻居之间，哪家有好吃的，都要端给其它家吃；来了亲戚朋友送的礼物，总要分送给各家；邻居哪家有病人，大家争先恐后送医院送药熬药；邻居外出来了远方亲朋，都抢先接到自己家吃住，离开送行时带上一大包礼物离去，农村来人还要幇忙买车船票送到车站码头；邻居一家有事，其它几家都会主动帮忙出钱出力……当我亲眼目睹这一件又一件事情时，总像是往我的脑海浇下了一种热乎乎的温情。当我从小就感受到亲人般的邻居相互关爱时，就像在心田播下了一粒粒互爱的种子。

兔年元宵节又快到了，难忘那些快乐纯真的元宵，想念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邻居们。

写于2023年2月2日（农历正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