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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焕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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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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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父亲说说心里话

每年除夕前,我都会去南山龍园扫墓。

去探望墓里的亲人,和父亲面对面说说心里话,己成为我的习惯。

细雨,无声地冲洗着园内的每一座墓碑。黑色大理石碑上挂着水串,像是流出的泪花。

光洁的磨石墓台,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水滴,似是有意抛落的泪水。

碑两旁的万年青,修剪得齐整,浑身都是晶莹的翠绿。

雨水清洗后的墓园,显得格外清静庄重肃穆。

站在墓前,凝視着碑面上雕刻的双親头像及生日和忌日。

我知道,父母親生前过年喜欢热闹,爱听孩子们的欢笑声。

快过年了,老人很怕寂寞。我想,在墓前陪陪他们,更想小声和父亲说说话。

把金黄的菊花瓣撕开,分别撒在他们的碑石前,墓台上铺滿了一层层花朵和瓣芽,风吹来淡淡的香气。

雨停了,雾来了。父亲的往事像雾像雨又像风一样,在眼前不断地缭绕。

父亲是解放军原十八军的老战士,参加过解放川西的无数次战斗。

进军西藏,修筑川藏公路,是父亲最爱讲的事。

川藏之间,原本没有公路连通,是新中国成立后修的最长的一条公路。

一肩扛抢,一手握镐,一路剿匪打仗,一面开山铺路,在沿途民工的参予下,硬是在荒无人烟的高原上开始了最原始的人工筑路。

没有机器设备,炸药当先锋。凭着战士们手持的钢钎、铁锤、镐头,开山,劈石,架桥,铺路。

没有一个战士的手脚,不是血泡変硬茧,没有一个战士没有受过伤流过血。

饿了,吃的是玉米窝窝头和薯干;渴了,天喛和时,喝一缸山溪水。天寒时,抓一把雪放进嘴里。

父亲曾说,二千多公里的川藏公路,每前进一公尺,都是战友们用鲜血和生命把公路一寸寸向前推进。

二郎山开凿石头,父亲手握钢钎时,曾被铁锤砸伤,鲜血染红地面积雪。

雀儿山海拔过高,高原缺氧,他和不少战友晕倒在山腰石洞里。

父亲流着泪说,进军西藏修路的三万多名战友,倒在川藏线上的就有数千人,其中他班里就有两个战友掉下悬崖和死于山体塌方,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国家大规模搞经济建设,急需木材。父亲转业来到川西高原深山密林,开始了大半生的伐木工作。

记得在金川森工局担任工段长时,上级要求短时间突击采伐十万方柚木,他带领两百多名职工日夜砍伐,提前将原木送下滑槽道,送入大渡河。任务提前完成,父亲躺了一个星期。

有一年夏天,我去黑水森工局陪父亲,当时他是局筑路工程队长,也就是先修路再伐木。

半夜里,听到他接听局长电话,因暴雨导致林区公路山体跨塌,整个森工局的交通瘫痪,要求他立即率领工程队抢险,两天内把道路疏通。

屋外,大雨倾盆,电筒火把不住地晃动,口哨声点名声相互交织,只听见轰隆的汽车启动的声音,父亲坐在第一辆车的驾驶室。

旁边的阿姨说,这个任务非常危险,局长说只有交给肖队长。当时,我紧张得心里砰砰直跳。

第二天傍晚,听见此起彼伏的汽车声和欢叫声。迎接父亲的是局长和党委书记一众领导,父亲脸上身上全是泥浆,局长握着他的手不放。

父亲曾在龙尔甲林业局担任上千职工的伐木场场长。暑假期间,成天看不到他的身影,叔叔们说,他爱下工段,到伐木現场。

夏日中午,艳阳高照,屋里都烧着火盆。

我在附近小溪边,看见清澄见底的水里有不少鱼群,伸手就抓了几条,兴高彩烈地回到木屋。高声告诉父亲,想不到他立刻变脸,大声怒问,谁让你去抓鱼的?面容黑沉得可怕,吓得我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父亲拉起我的手,一同来到溪边,让我把鱼放入水中后,才缓缓说,当地藏民規矩是不能捉鱼吃鱼,要尊重藏胞的习俗,否则就会出事。看到他严肃的说话,我感到有点后怕。

文革动乱期间,父亲一直要求我多读书,多学知识,今后才能对对社会有贡献,他深感自己文化水平太低。

父亲,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遵照您“活到老,学到老”的要求,从没有停止学习的步伐。

有一年除夕,全家吃团年饭,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当领导一定要行得端走得正,不贪不汚是本份,心怀善心才是根本,并说我会一直覌注着你,也是监督你。

父亲,你的话己铭刻在我心里。当我看到身旁不少的朋友同事犯错撤职,犯罪入狱时,我才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

雾散了,天放晴了。父亲离开也己有十多年了,但总感到想和他说的话,一直都没有说完。

父亲,明年除夕前,我再来和你说说心里话,行吗?

2024年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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