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辛君的头像

辛君

网站用户

剧本
202406/06
分享

青岛丽人连载

电影文学剧本

(根据长篇小说《青岛绝恋》改编)

上 集

1、青岛国际机场(公元1979年6月)

一架波音747客机徐徐降落。

机场出港口。接机的桐雪和黎靖翘首以盼。

露丽推着行李车走出机场出港口。桐雪和黎靖与露丽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她们兴奋地相互招手,异口同声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三个女人热泪盈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2、青岛革命历史博物馆

“庆祝青岛解放30周年”的醒目横幅和迎风招展的旗帜,将馆内外装扮得充满了浓重的节日氛围。

露丽等一行三人在馆长的引导下,款款走进博物馆。她们在放有一把小提琴的展柜前驻足。

音乐起——小提琴演奏《思乡曲》……

露丽的目光,久久凝视着眼前这把沉淀着历史岁月的小提琴。渐渐地,小提琴在视线中模糊了……

3、黄山舰副舰长室

洋老太缓缓睁开眼睛——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一把小提琴。她久久地凝望着小提琴。小提琴独奏曲——《思乡曲》由远而近、由弱渐强……

卫生兵小张喜出望外:“大妈!您可醒了!”

钟子威看着刚刚苏醒的洋老太,宽慰地笑了。

洋老太看了看一脸稚气的小张,又看了看英武伟岸的钟子威,用虚弱地声音问道:“这是哪里?”

小张惊喜地对钟子威说:“钟副舰长,大妈会说中国话!”

钟子威:“在青岛,会说中国话的外国人很多……”

小张:“大妈,您落水了,是我们钟副舰长救了您……”

洋老太把视线转向钟子威,满眼疑惑,又充满着感激,仿佛在问:“是这样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4、青岛前海岸

戒备森严的前海岸上,国民党第十一绥靖区司令兼行政长官刘淇安,率一干将校准备接船。

刘淇安移动手中的望远镜,看到远处的海面上,两艘舰船由远而近,由小变大。前行的是白色的“浦江号”货轮,货轮上满载着印有“军用罐头”、“压缩饼干”字样的箱子;“黄山号”护卫舰紧跟在“浦江”号货轮后不远处护航。两艘舰船绕过美国“西太平洋特混舰队”锚地,缓缓地向临时军用码头驶来。

刘淇安放下望远镜,命令工兵营长马六儿:“马营长,集合部队,做好卸货准备!”

马六儿:“报告司令,部队早已集合完毕,只等货船靠岸。”

宪兵团长茅森回头低声问工兵营长马六儿:“马营长,你说这200吨TNT炸药,能不能抵得上二战时美国在日本广岛扔下的那颗原子弹?”

马六儿挠挠头皮:“虽然抵不上原子弹,但也能把半个青岛掀个底儿朝天!”

情报处长茅林扶扶眼镜,得意地笑道:“蒋委员长真是大手笔!有了这200吨‘压缩饼干’,围城的共军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绥靖区上尉机要官黎靖,目光始终盯着站在“黄山”舰前甲板上影影绰绰的钟子威副舰长,难掩的倾慕之情从清澈的眸子中流泻出来……

马六儿颇有眼色,取下自己的望远镜,在背后捅了捅黎靖的胳膊。黎靖回头,看到了望远镜,瞥了一眼马六儿,微红着脸轻声道:“谢谢!”

黎靖举起高倍双筒望远镜望去,站在舰艇前甲板上的钟子威,一下子拉到了她的眼前——黎靖的心声:“子威,你瘦了……”

刘淇安手中的望远镜,此时也转移到了钟子威身上。刘淇安满意地称赞道:“钟副舰长这次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我要给海军部建议,重重地奖赏他!”

黎靖的脸颊泛出一丝羞赧的微笑,说:“司令,您是三军统领,完全可以亲自奖赏他,用不着那么麻烦的。”

刘淇安:“小黎说得对,我要亲自奖赏他!”

茅森与茅林偷偷交换了一下目光,茅森撇了撇嘴,茅林扶了扶眼镜,若有所思……

马六儿凑到黎机要官身边,压低声音:“黎机要官,看到了吗?”

黎靖装傻:“什么?”

马六儿稍稍提高了嗓门儿:“国军第一美男呀!”

黎靖继续装傻:“谁呀?”

马六儿:“钟副舰长、钟子威啊!”

黎靖嘴一撇:“花边儿新闻!”

刘淇安转过身来:“马营长,你说钟副舰长是国军第一美男,这是谁封的称号?”

马六儿扰扰头皮,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媳妇儿……”

刘淇安:“你媳妇儿?她认识钟副舰长?”

马六儿:“司令,不瞒您说,钟副舰长是我媳妇儿心中的‘白马王子’……”

刘淇安打趣道:“既然是‘白马王子’,那你媳妇儿为啥没嫁给钟副舰长?”

马六儿:“人家钟副舰长心里早就有人了,他哪里看得上我媳妇儿?”

大家都笑了,黎靖欲言又止。

刘淇安:“其实啊,用‘国军第一美男’或是什么‘白马王子’之类的词汇来概括钟副舰长,都太过肤浅了!我以为,钟副舰长是军人,是军人的英武之气和豪迈之情,让他气宇轩昂,卓尔不群。你们说是不是啊?”

一干将校频频点头称是。黎靖的脸颊泛着红晕。

刘淇安:“我说马营长,你刚才说,钟副舰长心上有人了?她是谁呀?”

马六儿:“山大医院外科大夫桐雪。”

刘淇安:“桐雪?她是不是桐涤非教授的女儿?”

马六儿:“正是!”

刘淇安:“这我就对上号啦,早就听说桐教授的女儿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她的手术刀,在我们岛城也是屈指可数,只是未曾谋面啊。”

马六儿:“没错儿,桐医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对伤病员十分关心,我们绥靖区的伤病员都愿意找她看病。”

刘淇安:“如此说来,钟副舰长看不上你媳妇,也就不足为怪了啊?哈哈……”

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写在黎靖的脸上……

这时,一条机帆船突然斜刺里插了过来。船头上坐着一位怀抱藤条箱的金发“洋老太”。驾船者是两个目光阴鸷的黑衣人。机帆船离“浦江”号越来越近。

刘淇安手指机帆船,大声命令:“马营长,机枪射击!”

马六儿向趴在礁石上的重机枪射手“小不点儿”下达口令:“给我打!”

“小不点儿”打了两个点射,子弹落在渔船周围,激起海面一簇簇水花。

两个黑衣人见遭到机枪扫射,慌乱地跳入大海。

失去舵手的渔船借着风势,继续向“浦江”号靠近。

渔船上的洋老太被打蒙了,赶忙趴在船板上……

上校宪兵团长茅森窜过去,一把揪起“小不点儿”,随手就是一巴掌。“小不点儿”被扇倒在地,嘴角淌出殷殷鲜血……

茅森摘下白手套,露出只有三个指头的右手,端起重机枪,疯狂地向渔船扫射。

机帆船借着风向,继续向“浦江”号靠近……

“黄山”舰上,中校副舰长钟子威命令:“开炮!打掉机帆船桅帆!”

一声炮响,机帆船桅帆应声断裂,船身倾斜,洋老太婆摇摇晃晃跌落海中……

“黄山”舰驶向机帆船,钟子威脱掉外衣,飞身腾空,跃入大海……

钟子威把洋老太从海里捞上来。由于溺水,洋老太处于昏迷状态。钟子威把洋老太身体翻过来,头朝下,用力挤压洋老太的腹部。还好,洋老太吐出不少水。

卫生兵小张马上带着急救药箱赶过来把了把洋老太的脉搏,又快速检查了一下全身:“报告副舰长,老人有脉搏,有呼吸,没有明显伤痕。”

“当啷”一声,一支微型勃郎宁手枪从洋老太裤管里滑出,落在甲板上。

钟子威心中一震,捡起手枪。枪柄上刻着“露丽”(英文)。

5、前海岸临时军用码头木板房内

刘淇安:“诸位,委座手谕!”

一干将校“唰”地站起,肃然而立。

刘淇安:“黎机要官,读!”

黎靖捧着蒋介石手谕,一字一顿——

第十一绥靖区司令兼行政长官刘淇安:

值此党国危难关头,你部孤军坚守在北方最后一隅之阵地,

精诚可歌,浴血可泣;乃吾辈之骄傲,为黄埔之荣耀!淇安之

英名将永载史册。然青岛不宜久守,伺机战略撤离。为保我党

国二十万之精英,兹从上海运去TNT200吨,待你率部南撤之

时,炸毁青岛一切应炸毁之设施!置“明珠”成焦土,变“瑞

士”为废墟!彻底粉碎朱、毛坐收青岛之美梦!

  蒋中正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二月十四日

黎靖读完,刘淇安双手一按,一干将校落座。

刘淇安:“诸位,听清楚了吗?委座给我等送来的200吨TNT,相当于一颗原子弹!我等只要紧紧抓住这颗原子弹,许世友就不敢命令他的围城部队冒然攻城!所以,这200吨TNT,也是委座为我坚守岛城的二十万精英量身打造的护身符!是确保我等安然南撤的挡箭牌。我等绝不能辜负委座厚望!”

将校们“唰”地站起身来齐声应道:“誓死效忠党国!一切听司令指挥!”

刘淇安的目光转向马六儿:“马营长,你要即刻勘查绘制出既定炸点的平面图,拟定出具体的爆炸实施方案,尽快将炸药部署完毕!”

马六儿:“是!坚决完成任务!”

6、“黄山”舰副舰长室

洋老太躺在钟子威的床上。

钟子威命令:“小张,你把大妈的湿衣服换下来。”

小张红着脸:“舰长,她、她是女的……”

钟子威故作严厉:“女的怎么了?救命要紧!”说完,回身找出自己的浴衣。

小张看了看钟子威,又看了看洋老太,羞于动手。

钟子威:“你人不大思想倒挺封建。去,到卫生室拿两条毛毯来!”

“是!”小张如释重负,连忙跑出了副舰长室。

钟子威看了看处于昏迷状态的洋老太,忽然灵机一动——关上寝室的灯,拉上窗帘,摸着黑脱下洋老太的湿衣服,用干毛巾快速擦完身子,换上浴衣,盖上被子。

小张拿来两条毛毯盖到洋老太身上。

钟子威把换下的湿衣服扔给小张:“洗净烘干,再去厨房烧碗姜汤来。”

小张:“是!”

7、山东大学附属医院外科

外科医生桐雪——修长苗条的身材,白皙文静的脸庞,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乌黑油亮的长发盘结在脑后,步态轻盈飘逸地从病房里出来,边走边脱白大褂,走进医生办公室时,白大褂已搭在臂弯上。

这时,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

桐雪正往衣架上挂工作服:“请进!”

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位仪表堂堂的青年医生手持一束鲜花笑津津地站在门口。

桐雪回身一看,不禁一怔:“姜医生?”

姜医生依然笑津津地走上前来,把花束递给桐雪:“桐医生,祝你生日快乐!”

桐雪惊喜地接过鲜花:“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姜医生笑了笑:“去年的今天,有人给你送过鲜花。”

桐雪似有所悟地笑了:“姜医生,谢谢你!”

姜医生:“桐医生,今晚我想请你吃饭,不知肯不肯赏脸?”

桐雪歉意地:“对不起,晚上我已经有约了。”

“那……太遗憾了!”姜医生说,“没关系,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桐雪望着姜医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8、海滨路上

一辆消防指挥车带着三辆消防车,一路鸣笛,快速行驶。

指挥车内,消防大队长郝元敬驾车,副驾驶座位上是消防队员打扮的解放军胶东军区政治部联络部长杨若岩。后排座位上坐着玛尔斯蛋糕厂老板张志敏、青岛地下党负责人刘萍、赵景业。

郝元敬:“杨部长,国民党从上海运来200吨TNT,此时此刻正在前海临时军用码头卸船。”

杨部长:“蒋介石密令刘淇安,在国军大撤退前,炸毁青岛的港口、码头、铁路、发电厂、邮电局、自来水厂等重要民用设施!同志们,‘青即战役’总指挥许世友司令,胶东军区政治部命令我青岛地下党,务必做好三方面工作:一、利用各种渠道,各种关系,准确、及时地了解驻青美军的最新动向,为攻城部队调整战略部署提供依据;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彻底粉碎敌人炸毁青岛的罪恶阴谋;三、把统战工作做到国民党军队及政府官员中,特别是青岛籍的官兵和官员,为我们保护青岛多一份支持。”

张志敏:“请许司令和上级党组织放心!我们青岛市全体党员,决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9、“黄山”舰副舰长室

洋老太:“这么说,是你们用枪炮把我的机帆船打翻了?”

钟子威微微前躬:“夫人,不好意思……”

洋老太面带愠色,打断钟子威的话:“既然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还要救我?”

钟子威:“这是两码事。前者是执行公务,后者是人道主义。”

洋老太:“你倒很会找理由。”

这时,卫生员张小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钟子威:“夫人,您您先消消气,把这碗姜汤喝了,驱驱寒气。”

钟子威的温文尔雅,使洋老太缓和了态度。她试图起身,可是浑身乏力。小张把洋老太扶坐起来。

钟子威从小张手中接汤碗,用勺子给洋老太喂姜汤。

洋老太:“我自己来。”

钟子威:“您身体很虚弱,还是我来吧。”

洋老太没再坚持,一边喝汤,眼睛一直盯着墙上挂着的小提琴好奇地问:“这小提琴是你的?”

钟子威看了看小提琴,点点头。

洋老太:“这么说,你会拉小提琴?”

钟子威点点头:“爱好而已。”

小张:“大妈,我们钟副舰长的小提琴拉得可好了。”

洋老太把脸转向钟子威,清澈的眸子里流泻出好奇、感激、信任……

喂完了姜汤,钟子威让洋老太休息,然后退出了房间。

钟子威走后,洋老太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百合仙妃!”然后四处寻找,最终,她的目光凝聚在一个藤条箱上。她松了一口气,挣扎地起身,将藤条箱抱在怀里。这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浴衣,意识到什么,顿时羞红了脸。她轻轻下了床,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便翻箱倒柜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出一套尚未开封的绛色的杭缎女式睡衣,她眼睛一亮,打开睡衣在身上比试了一下……

10、前海岸边临时军用码头木板房

机要官黎靖正在用报话机通话:“钟副舰长,你好,我是黎靖。”

钟子威的声音:“黎机要官啊,有何指示?”

黎靖:“海水那么凉,你没事儿吧?”

钟子威:“谢谢,我没事儿。”

黎靖:“刘司令对你这次完成任务很满意,说要嘉奖你呢。”

钟子威:“谢司令厚爱。”

黎靖:“刘司令让我问你,你炮击的那艘机帆船是干什么的?你救起的那位洋老太是哪个国家的侨民?现在怎么样了?”

钟子威:“机帆船的背景尚不清楚;洋老太刚刚苏醒,国籍不明,但我判断,此人有来头儿……”

黎靖:“哦,钟副舰长,要不要派医生登舰救治?”

钟子威:“她只是呛了水着了凉,并无大碍。”

11、鱼山路4号山大教授宿舍桐涤非教授家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桐涤非教授来到厨房,对正在忙活的女儿桐雪说:“雪儿,子威真的答应要来吃饭吗?”

桐雪看了爸爸一眼,微笑道:“爸,你都问了几遍了?”

桐涤非:“我是说,子威是个身不由己的军人,答应的事情不一定能落实啊!”

桐雪:“爸,放心吧,今天是我生日,子威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桐教授看了看桌子上座钟:“都快六点了,子威再不来,饭菜都凉了。”

桐雪收拾停当,走出厨房:“爸,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我到基地码头去看看。”

桐涤非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这兵荒马乱的。”

桐雪:“知道啦。”

桐雪换好衣服,出了院门,向一辆黄包车招了招手。

12、“黄山”舰前甲板

“黄山”舰缓缓驶进海军基地码头。

钟子威命令:“值星官!全舰集合点名!”

上尉值星官鞠庆桢一声长哨,全舰上百名官兵转瞬之间在前甲板上列队。

鞠庆桢向钟子威敬礼:“报告钟副舰长,全舰官兵列队完毕,请训话!”

钟子威还礼后走到队前:“弟兄们,我舰这次护航任务完成得很出色,绥靖区司令部和基地司令部都非常满意,准备通令嘉奖我们。弟兄们,你们心里都明白,这200吨TNT,对素有‘东方瑞士’美誉的岛城,将意味着什么。不过,作为党国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等的天职。‘士以国为重,兵以忠为先’,作为军人,我等无法忠、孝两全!眼下战局严峻,形势紧迫,孤城青岛不可能久守;南撤之日近在眼前。在这战争的间隙,你们要抓紧时间,修一封家书,报一个平安,莫等到了台湾,天水相隔空留思念。弟兄们,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得下舰,日夜坚守岗位,随时准备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全体官兵:“明白!”

这时,队伍的背后突然传来热烈的掌声:“OK!密司特钟……”

官们兵闻声回头,不由大吃一惊——

身着绛红色睡衣、金发披肩、身材窈窕、气质高雅、性感迷人的西方女郎,笑盈盈地站在舱门出口。

队伍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金发女郎神采奕奕、气度非凡地绕过队列,来到钟子威身边,向钟子威及官兵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钟副舰长,谢谢各位,把我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官兵们惊叹:“哪来的‘洋天仙’?”“妈耶!不是做梦吧?”“太漂亮了……”

钟子威甚为惊讶,又似有所悟:“你是……”

洋老太:“我叫露丽,就是你们说的‘大妈’。”说完,她落落大方地做出拥抱的姿势。

钟子威还在犹豫,露丽已经上前一步,与钟子威拥抱在了一起。钟子威后退半步,轻轻把露丽推开,说:“露丽小姐,你开了一个超级的‘国际玩笑’!”

露丽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不是玩笑。是缘分,是我和你的缘分!”

13、海军基地码头

山大医院外科医生桐雪从黄包车上下来,急匆匆往基地码头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了熟悉的钟子威的身影,她疾步上前刚想伸手打招呼,却发现钟子威的身边站着一位手提藤条箱的漂亮女子。桐雪收住了脚步。

钟子威送露丽走到舰舷梯口。露丽眸子一转,手抚额头:“钟副舰长,我有点儿头晕……”

钟子威迟疑片刻,向露丽伸出一只手。

露丽抓住钟子威的手,小心翼翼地跟着钟子威走下舷梯。

钟子威送露丽来到停车场一辆黑色别克轿车旁。

钟子威把藤条箱交给露丽,然后伸出右手:“露丽小姐,再见!”

露丽接过手提箱,没有跟钟子威握手,而是抓住钟子威的衣袖轻轻摆了摆:“钟副舰长,我现在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无法开车,你能送我回家吗?”

钟子威看着露丽,迟疑不决。

露丽把车钥匙递到钟子威面前,娇滴滴地:“救人救到底嘛……”

钟子威只好接过钥匙。

“谢谢钟副舰长!”露丽高兴地坐进了轿车。

桐雪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腹狐疑地望着黑色别克轿车消失在海雾弥漫的夜色中……

14、绥靖区司令部刘淇安办公室

刘淇安叼着雪茄,眉头紧缩,来回踱步,正听着来自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前线司令部的广播——播音员的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发言人特向国民党青岛守军

司令刘淇安发出严重警告:责令刘淇安本人及其执行此项罪恶计划

的所有国民党守军主官,立即停止一切罪恶计划的实施,放弃毁灭

青岛民用设施、设备,危害青岛人民生命财产的一切罪恶活动!否

则,你们将被认定为战争罪犯,一旦缉拿归案,立即严惩,绝不姑

息!

刘淇安听到这里,“啪”地关掉收音机,用力扔掉雪茄,狠狠地碾了一脚:“奶奶的!战犯?严惩?等你陈毅把我列入战犯名单准备严惩的时候,我刘淇安说不定已经解甲归田,在我的宅院里养花、种菜呢!”

走廊上隐约传来清脆悦耳的高跟皮鞋与木地板碰撞的声音。黎靖袅袅娜娜走来:“报告!”

刘淇安抬起头,目光投向门口:“进来!”

黎靖进门,把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司令,南京来电。”

刘淇安打开文件夹,翻了翻厚厚的电报:“奶奶的,老太太的裹脚——这也叫电报?”

黎靖:“司令,这份电报虽长,可你一定要亲自过目……”

刘淇安把文件夹扔到一边,继续按摩太阳穴。

黎靖:“司令,该电报为蒋夫人所发。蒋夫人指令你,南撤时,务必带上青岛的‘两件宝贝’。”

刘淇安:“两件‘宝贝’?”

黎靖:“一个是‘活宝’——就是青岛的教育家、科学家和企业家。山东大学校长赵太侔、历史考古学家桐涤非、刚从美国回国的生物学家童第周等,这些人是委座点名必须带往台湾的!”

刘淇安一拍写字台:“没错,要想在台湾办教育,搞经济,没有这帮老家伙,怕还真不行!那另一宝呢?” 

黎靖:“另一宝是个民间传说……”

刘淇安:“什么?民间传说?!这‘民间传说’也能带到台湾?”

黎靖:“司令,不是把‘传说’带到台湾,而是把传说中的一个稀世珍宝‘百合仙妃’带到台湾。”

刘淇安:“‘百合仙妃’又是个什么东西?”

黎靖:“是一个纯金的少女塑像。”

刘淇安:“哦,一个金娃娃呀!”

黎靖:“司令,这可不是普通的金娃娃。这个金娃娃,有一段非常美丽的传说。”

刘淇安:“哦?”

黎靖:“山大历史系桐涤非教授有一本专著《崂山夜话》,讲的就是‘百合仙妃’的故事。蒋夫人的电报里摘录了其中的一段,司令要不要听听?”

刘淇安点点头。

黎靖打开电报,念道——

传说当年农民起义军领袖朱元璋,兵败崂山,身负重伤,生命

垂危之际,被一位采野菜的少女所救。少女每天用崂山百合的花粉

叶汁为他疗伤,采集崂山的野菜为他充饥,引崂山泉水为他解渴。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朱元璋的身体日渐康复,而他与少女的感情

也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少女从朱元璋的眉宇间觉察出将军非等闲

之辈,将来必有大业等待他去开创。于是,便在一个无月之夜悄然

离去。朱元璋醒来,不见了少女的踪影,却在他的枕边,发现了一

株盛开的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崂山百合。朱元璋坐了皇帝之后,依然

念念不忘崂山少女的救命之恩,从京城专程来崂山迎娶该女进宫。

可是,朱元璋当年养伤的山洞,已无少女踪影。而在洞外,盛开着

一片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崂山百合。朱元璋仿佛看到,少女就站在盛

开的百合花的深处向他微笑招手。他情不自禁地飞奔过去,张开双

臂,而抱到怀里的,却是一株花蕊里滚动着露珠的崂山百合。朱元

璋撷下这朵幽香四溢的崂山百合。回京后,他征集全国的能工巧匠,

用黄金雕塑了一位婷婷玉立、栩栩如生的少女金像,像的底座是一

朵盛开的崂山百合。朱元璋对少女金像厚爱有加,封其为“百合仙

妃”,天天放在身边,夜夜伴他入眠。明朝灭亡后,该少女金像流

失民间,不知去向……

听到这里,刘淇安意味深长地笑了:“小黎呀,你有所不知啊,蒋夫人对古董文物的青睐,不亚于委座对江山社稷的兴趣,痴迷得很呐!”

黎靖:“噢,是这样。电文说,据可靠情报,国宝‘百合仙妃’已经回到她的故里青岛崂山,眼下西方的‘淘宝者’,正在青岛四处打探寻找这尊国宝级的少女金像。”

刘淇安眉头紧蹙:“奶奶的!青岛这么大,崂山这么高,要找一尊金像,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15、鱼山路4号山大教授宿舍桐涤非教授家

桐雪无精打采地走进家门。

桐教授:“雪儿,子威怎么没来?”

桐雪嘴一啾:“爱来不来!”

桐教授:“子威一定是很忙。”

桐雪:“再忙总不能不吃饭吧?”

桐教授:“当兵的都是身不由己,说不定又有新任务呢!”

桐雪:“爸,你不了解情况!”

桐教授:“不说了。饭在锅里热着呢,快吃吧。”

桐雪:“没胃口!”丢下话,进了自己的房间。

16、八大关露丽别墅

铁栅栏围墙门口的旗杆上,飘着星条旗;院内停放着一辆别克轿车、一辆美吉普。

宽大的客厅里,灯火通明,豪华舒适。客厅的一侧是一排博古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古董。

钟子威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客厅沙发一角的电话机。他径自走到电话机旁:“露丽小姐,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露丽:“请。”

钟子威要通了桐教授家。接电话的是桐雪:“喂,谁呀?”

钟子威:“是我。”

桐雪嘴啾啾起来:“你还知道来电话呀?”

钟子威:“对不起,你的生日我没法陪你过了。”

桐雪:“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钟子威:“事情太多,我脱不开身。”

桐雪明知故问:“什么事情脱不开身?”

钟子威:“电话里不好说。这样吧,改天我一定抽出时间给你补过生日。”

桐雪脸上有了笑容:“说话算数?”

钟子威:“嗯!”

桐雪:“你现在哪里?”

钟子威迟疑了一下:“我在舰上。”

露丽在旁边窃笑。

桐雪:“你不是返航了吗?”

钟子威:“返航是返航了,可是临时有任务,必须在舰上待命。”

桐雪:“……”

钟子威:“桐雪,你怎么了?”

桐雪:“没什么,你在舰上待你的命吧!”说完撂下了电话。

钟子威额头渗出汗珠,放下话筒,大出一口气。

“钟副舰长,请坐。”露丽依然穿着那身绛红色的睡衣,在灯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光彩靓丽,性感迷人。她和钟子威对坐在沙发上,各自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一杯红酒。

露丽呷了一口红酒,笑眯眯地:“钟副舰长,刚才是在跟太太打电话吧?”

钟子威摇摇头:“我没有太太。”

露丽指着自己身上穿的睡衣:“那这是……”

钟子威:“我老师的女儿今天过生日,那是我准备送的生日礼物。”

露丽不好意思地:“你看,没经过主人允许,我就自己穿上了……”

钟子威:“这没关系,我可以再买一件嘛。”

露丽突然想起了什么:“钟副舰长,你稍等,我马上就来。”说着,她疾步上楼。

钟子威一闪眼,见茶几上有一叠《纽约时报》,他顺手翻了翻,见“东方文化专栏”的一篇文章中,配有专栏记者“露丽”的署名和照片。

露丽从楼上拿来一个精美的礼盒打开:“钟副舰长,这是我刚买的一件杭缎旗袍,质地上乘,你可以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老师的女儿,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钟子威犹豫道:“这怎么好意思……”

露丽很干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来无往,非礼也。”

钟子威接过礼盒:“露丽小姐,谢谢了。”

佣人芳嫂来到客厅:“小姐,饭做好了,请客人吃饭吧。”

露丽作了个邀请的动作。

钟子威起身:“不了,我要马上回基地复职。”

“也好。”露丽转身从钢琴上拿过一把车钥匙递到钟子威面前,“送给救命恩人一件小礼物——美吉普。”

钟子威眼睛一亮,接过车钥匙:“露丽小姐,那我就不客气了。过完车瘾,完璧归赵。”

露丽送钟子威走出别墅,看着钟子威开着美吉普离去,她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

17、刘淇安办公室

刘淇安在灯下伏案拟定“南撤实施令”。电话铃响,他放下毛笔,抓起话筒:“哪里?”

钟子威的声音:“报告司令,我是钟子威。”

刘淇安:“哦,子威啊,有什么急事吗?”

钟子威:“报告司令,我刚刚搞清楚,那位遭我‘黄山’舰炮击落水的‘洋老太’来头不小——她是美国‘西太平洋特混舰队’伯吉尔将军的侄女儿、美国《纽约时报》东方文化专栏的驻青记者,叫露丽。”

刘淇安:“什么?洋老太是伯吉尔将军的侄女?还是记者?”

钟子威:“对。”

刘淇安:“露丽小姐为什么要化妆成老太太?”

钟子威:“这就不清楚了,会不会是出于安全考虑?”

刘淇安:“奶奶的,差点儿酿成大祸!”

门外传来“报告”声。

“钟副舰长,你稍等一下。”刘淇安暂时离开话筒,说,“进!”

茅林进门敬礼:“报告司令,盟军盖茨情报官要卑职请示司令,明天是否可以安排时间接受美国《纽约时报》记者的专访?”

刘淇安:“美国《纽约时报》?那记者叫什么名字?”

茅林:“露丽。”

“露丽?”刘淇安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马上回话,可以接受采访。”

茅林走后,刘淇安重新拿起话筒,“钟副舰长,明天上午,你刚救的那个《纽约时报》的记者露丽小姐要来绥靖区对我进行专访,你过来当翻译。”

钟子威:“司令,您放心,露丽小姐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刘淇安:“那你也参加一下,帮我敲敲边鼓。这些外国记者什么都敢问,有的时候还真难对付!”

钟子威:“是!”

18、露丽卧室内

露丽回到房间,把房门反锁上。然后打开藤条箱,从中拿出一个红绸子包裹,解开包裹,是一个精致的紫红色、长方形的木盒子。打开盒子盖,一尊虽然陈旧却是通体镏金的少女塑像显现出来。露丽小心翼翼地把金女像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不无得意地自言自语:“百合仙妃啊百合仙妃,你让我找得好苦!”

这时,只听“嗖”地一声,一支飞镖穿透窗纱,从窗外飞进卧室,直插在天花板上!

露丽即刻警觉地来到窗前,拨开窗幔,向外张望——窗外黑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露丽关闭窗户,拉上窗幔。找来一根竹竿,把飞镖挑落。这是一支十分精致的钢质飞镖,飞镖的尾部可以旋转卸下来,露丽从里面取出一个细细的纸卷。展开纸卷,上面写着:“露丽小姐,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今天搞到的百合仙妃是赝品!”落款是一个骷髅图案。

露丽一怔:“茅木?!”

19、绥靖区司令部会议室 

会议桌的一边,坐着金发披肩、面带微笑、目光灼人的露丽。会议桌的另一边,刘淇安军容严整、正襟危坐;钟子威神色从容、蓬勃阳刚。

黎靖笑盈盈地为露丽送上一杯热茶:“露丽小姐,请用茶。”

露丽微微颔首:“谢谢。”同时,扫了一眼风姿绰约的女上尉。 

黎靖依次为刘淇安、钟子威端上香茶,而后,退到刘淇安身后一侧,探询的目光瞄向露丽和钟子威……

刘淇安摘下军帽放到桌上:“露丽小姐,本司令热忱欢迎《纽约时报》对我绥靖区进行专访,同时,对昨天在前海上发生的不愉快一事,本人谨向露丽小姐表示歉意。”

露丽莞尔一笑:“昨天的事情,钟副舰长已经向我解释过了,司令不必耿耿于怀。”说完,深情地看了一眼钟子威。

黎靖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刘淇安笑道:“露丽小姐虽然年龄不大,但雅量不小,鄙人钦佩之至!”

露丽:“早就听说刘长官是位儒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淇安:“哪里哪里,露丽小姐谬赞了。”

露丽从采访包里取出笔记本、照相机等放到桌上,然后问道:“刘长官,我们的采访可以开始吗?”

刘淇安点点头:“请。”

露丽:“刘长官,请问贵军从上海运来的200吨TNT炸药,是准备炸青岛之用吗?”

刘淇安先是一愣,而后镇定下来:“露丽小姐,此问题涉及到军事机密,我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提示一下,炸药不是饼干,它不能当饭吃。炸药的用途,在全世界各个角落都是一样的。”

露丽:“刘长官,您想过没有,这些炸药一旦付之一炬,素有‘东方瑞士’美称的青岛,将变成一片瓦砾和焦土。您不怕背上‘历史罪人’的骂名吗?”

刘淇安淡淡一笑:“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至于其他,我没有想、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露丽:“司令,难道军人没有思想吗?难道军人只是像机器一样,一味地成为国家的御用工具吗?”

刘淇安:“露丽小姐,你说到点子上了,军队就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它就是国家的御用工具!”

20、情报处茅林办公室

情报处长茅林戴着耳机,正聚精会神地窃听会议室里的谈话。

21、绥靖区司令部会议室 

露丽呷了口茶,毫不示弱:“但是,司令,‘东方明珠’青岛——这座世界的宜居仙城,在陷入孤城之际的今天,仍然居住着世界三十六个国家的一千九百余侨民。可以说,今天的青岛,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您可以说自己是机器,但这些侨民不是机器,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旦炸毁了青岛的民用设施,你准备如何面对世界的舆论?准备怎样安置这么多的侨民?”

刘淇安一时语塞,低头饮茶。

钟子威及时插言:“露丽小姐,刘司令是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忠实践行者和捍卫者,作为第十一绥靖区司令兼行政长官,他一向关注民生,对外国侨民更是关爱有加。请放心,你担心的问题,正是司令十分关注和致力于解决的问题。”

刘淇安听到这里,脸上有了笑容:“露丽小姐,钟副舰长说得正是我要表达的意思。战争中的民生问题,既与战争相关联,又可以分而治之。二者并非冰炭相抵,水火不容。”

露丽朝钟子威嫣然一笑:“那就好!岛城的侨民会拭目以待的。”

黎靖敬羡地瞥了一眼钟子威,随即为三人添茶。

露丽:“司令,根据美国军事专家预测,第三次世界大战不久很可能爆发。一旦爆发,中国的军事形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军很可能由颓势转为胜势。我想问司令,一旦炸毁了青岛,你再返回时,将何以面对岛城的残垣断壁?何以面对岛城的百万民众?你还有颜面再谈什么‘三民主义’吗?”

刘淇安霍然而起,声音铿锵有力:“露丽小姐,作为黄埔军校四期生,我刘淇安将终生践行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同时,我也会坚定地执行蒋委员长的命令!倘若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爆发,倘若我刘淇安真的有幸重返岛城,我将殚精竭虑,重整河山!本司令坚信,中山先生的遗愿,党国的伟业,一定会在我辈前仆后继、浴血奋战之下,得以振兴光大!”

露丽也站起身来,伸出右手:“但愿司令能担起你们党国的未来和希望!感谢刘长官接受本报专访!”

刘淇安眼里闪着坚定和自信:“谢谢露丽小姐!”

露丽转向钟子威:“我要再次感谢钟副舰长的救命之恩!我叔叔说了,择日举行宴会,答谢钟副舰长。”说完出人意料之外地主动上前拥抱了钟子威。

钟子威被动地、礼节性地接受了拥抱。

黎靖不无怨恨地白了露丽一眼,然后垂下眼睑,一丝惆怅袭上眉梢。

22、鱼山路4号山大教授院桐涤非家

夜幕降临。桐教授家门口。刘淇安头戴貂皮帽儿,身穿黑色雪花尼大氅,脚蹬长筒马靴,一身绅士打扮。他的身边站着女学生打扮的黎靖。

黎靖轻轻叩门。

稍倾,门开了,戴着老花镜的桐教授,端详着绅士派头十足的刘淇安。

黎靖赶紧道:“桐教授,刘长官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桐涤非:“哎呦!是刘长官哪!你这身行头让我认不出来了!”

刘淇安笑道:“来看望你老人家,我不能一身戎装啊,那就太生分了。”

桐涤非:“请,请。”

刘淇安抱拳:“桐教授,淇安早该登门拜访了,只是怕打扰先生潜心著书,见谅,见谅。”

桐涤非双手打拱:“刘长官这话就见外了。父母官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

刘淇安、黎靖随桐教授走进狭小、杂乱的书房。

刘淇安饶有兴趣地巡视着满屋的书籍和文物:“哦,教授,你那些丰盈的传世名著,原来就孕生在这狭小的寒窗斗室啊!”

桐涤非笑呵呵地:“宝剑锋自磨砺,梅花香于苦寒。在山大,这个条件就算很不错了。赵太侔校长还一直艳羡本人居所宽绰明亮,夜可卧枕听涛、晨可倚窗观日呢!”

刘淇安、黎靖和桐涤非一起笑起来。

桐涤非:“看我,光顾说话,慢待客人了,我沏茶去。”

黎靖赶紧地:“桐教授,您坐吧,我来。”

刘淇安:“教授,你女儿桐雪医生,可是岛城的‘一把刀’啊!”

桐涤非:“刘长官,过誉,过誉。”

黎靖端着茶壶给桐教授、刘淇安倒茶。

桐涤非:“刘长官,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有何见教尽管直说,不必客气。”

刘淇安:“桐教授,您的大作《崂山夜话——关于百合仙妃的传说》问世已有年头了,可是淇安孤陋寡闻,还不曾拜读过呀!今日登门,就是想讨本教授的书,不知教授肯不肯赏脸啊。”

桐涤非诚惶诚恐:“刘长官,此言差矣!刘长官能够垂青鄙人拙作,那是我桐涤非的荣幸啊!”说着起身,从书橱里拿出两本书,工工整整签上自己的大名递给刘淇安和黎靖。

刘淇安和黎靖毕恭毕敬地接过书,异口同声地说:“谢谢桐教授!”

桐涤非笑问:“恕我好奇,刘长官何以突然对鄙人的拙作感兴趣了呢?”

刘淇安呵呵笑道:“桐教授,与其说是对您的大作感兴趣,不如说,是对那个金娃娃‘百合仙妃’感兴趣啊!”

桐涤非:“哦,是这样……”

刘淇安纠正道:“桐教授,不瞒您说,不是我刘淇安感兴趣,而是蒋夫人感兴趣啊!”

桐涤非:“蒋夫人?刘长官,我给搞糊涂了……”

刘淇安:“桐教授,对你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刚刚接到蒋委员长的密令,让我在南撤之时,务必将一级国宝‘百合仙妃’一同携往台湾。说实在的,打仗流血,我刘淇安没有二话,也决不怵头;可是,对‘百合仙妃’,我真可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淇安今日登门,正是为了请教授驱驾,助淇安一臂之力啊!”

听了刘淇安的话,桐涤非突然沉默下来,表情也变得捉摸不透。

刘淇安与黎靖面面相觑,不知那句话说得不合适。

刘淇安:“桐教授,淇安说错了什么吗?”

桐涤非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刘长官你误会了。我刚才是在想,当年不经意写的一本小书,如今居然惹出了这么一大堆麻烦,真是始料所不及啊!”

刘淇安不解:“麻烦?”

桐涤非:“是啊。自从本人的《崂山夜话》面世之后,‘德士古’火油公司青岛分公司的经理劳特先生,前后三次找上门来,重金邀我为其提供‘百合仙妃’线索,被我婉言拒绝;‘大英博物馆’的馆员博文先生,从英伦直奔岛城,面交聘书,请我出任该馆的东方名誉馆员,为他们从中国掠夺的二万三千多件文物精品、拟文叫好,我当场撕毁聘书,将其轰出门外;前几天,一个自称日本‘早稻田大学’史学教授的女子,以邀我去日本讲学名义,跟我套近乎。经交谈得知,她是那位命丧刘公岛的日本古董商人大岛匡夫之女大岛美子。原来,此女也是闻风而动,冲着‘百合仙妃’而来。前几天,美国《纽约时报》女记者露丽小姐,以采访的名义,向我探听各路淘宝者的近况。崂山太清宫乙真道长告诉我,这大半年,来崂山寻珍淘宝者接踵而至,各施绝技。刘长官您说说,这不是麻烦是什么?”

刘淇安表情严峻起来:“难怪蒋夫人对‘百合仙妃’穷追不舍,一天一个电话,催问‘百合仙妃’的踪影。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盯上了这件宝物!看来我要是不抓紧,这‘百合仙妃’很有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啊!”

桐涤非看了看刘淇安:“刘长官,您刚才说让我助您一臂之力,我一个教书匠,能为您做什么呢?”

刘淇安:“我决定成立以追寻‘百合仙妃’为核心目标的‘青岛寻宝护宝委员会’,请教授您担任首席顾问,不知您老人家肯否屈尊?”

桐涤非思量片刻,点点头:“这应该没有问题!”

刘淇安喜出望外:“好!教授,您老人家一向以国为重,淇安敬佩之至,敬佩之至啊!”

黎靖笑意盈盈地给二人倒水。

刘淇安看着桐涤非,诚恳地说:“桐教授,青岛国军南撤台湾已成定局。蒋委员长有意在台北新建一座‘故宫博物院’,我想,您老人家是最合适的院长人选。这是后话了。您若同意,我即刻上书委员长,请您先行赴台筹措,不知教授意下如何?”

桐涤非闻言,“呵呵”一笑:“谢谢刘长官的器重。这是好事呀……”

23、刘淇安办公室

黎靖站在刘淇安办公桌对面,神色凝重地呈上一份报文:“司令,刚刚收到的保密局密电!”

刘淇安打开报文——

保密局内线密报,黄山舰副舰长钟子威有重大通共嫌疑。他的小提琴《思乡曲》,缠绵悱恻,萎靡不振,瓦解斗志,危害极大。大敌当前,为防不测,特派政治副舰长仇耀祖上舰主持工作,届时原副舰长钟子威协助之。

刘淇安看过之后把报文夹往桌子上一扔:“奶奶的,草木皆兵!”

黎靖:“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刘淇安看了一眼黎靖,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战争时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

黎靖:“司令,您打算怎么办?”

刘淇安:“其实,我早就想把钟子威调到身边来当副官长,也曾跟海军基地干部科东方科长通过气,但海军方面一直不肯放。现在好了,不放也得放了。”

黎靖一听喜出望外:“太好了!这下司令身边儿有一个高参了!”

刘淇安看着黎靖问道:“小黎呀,难道你不怕钟子威共党?”

黎靖很干脆:“不怕!”

刘淇安:“为什么?”

黎靖想了想:“其实不是不怕,是不信。”

“说起来我也不信。”刘淇安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小黎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战争时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要多长个心眼儿!”

黎靖:“司令,我记住了。”

刘淇安:“关于这份电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对钟子威更不能讲。”

黎靖:“是!”

24、黄山舰航务室

电话铃响。鞠航务官拿起话筒。

桐雪:“请问钟副舰长在吗?”

鞠航务官:“是桐医生吧?钟副舰长去参加露丽小姐的答谢宴会了。”

桐雪:“露丽小姐?”

鞠航务官:“前几天钟副舰长在海上救了露丽小姐一命,她要答谢钟副舰长。”

“哦……”桐雪似有所悟。

25、美国“西太平洋特混舰队”旗舰

军乐队在甲板上演奏着威武雄壮的《太平洋舰队之歌》。

三星上将伯吉尔司令着装严整、笑容可掬地站在乐队前边,身后站着盖茨情报官和露丽。露丽小姐身着淡蓝色的杭锻旗袍,外罩火红的羊绒衫,脚蹬白色的高跟皮鞋,金发披肩,满面春风,兴奋地向钟子威挥动着双手:“钟副舰长——”

越来越近的‘黄山’舰前甲板上,刘淇安神色沉稳、扶舷而立,身边站着英姿飒爽的海军基地干部科女上校东方科长;钟子威、黎靖站在他们身后。

黎靖看着钟子威:“钟副舰长,露丽小姐喊你呢,你怎么无动于衷啊?”

钟子威笑了笑,没有说话。

“黄山”舰靠上旗舰舰桥,刘淇安等四人登上旗舰。

刘淇安向伯吉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将军,久违啦!”

伯吉尔还礼,用磕磕绊绊的中国话招呼:“哈罗!老朋友!欢迎,欢迎……”

刘淇安指着东方科长介绍:“这是我海军青岛基地干部科东方科长。”

伯吉尔热情地握了握东方科长的手:“欢迎,欢迎!”

露丽张着双臂,热情地拥抱了东方科长和黎靖,而后,又深情地拥抱钟子威。

伯吉尔紧紧握着钟子威的手(英语):“钟副舰长,谢谢你救了我的侄女露丽。”

26、旗舰荣誉室

伯吉尔招呼客人落座,勤务兵为客人送上美国咖啡和中国茉莉花茶。

伯吉尔指指墙上琳琅满目的照片(英语):“诸位,这是我‘西太平洋特混舰队’历届指挥官及在二战中被授予英雄称号的舰长。这一位就是我的兄长——露丽的父亲乔吉尔少将。他在二战中失去了一条腿,战功显赫,是我美国海军的一面旗帜,更是美国家喻户晓的伟大英雄!现任美国国会共和党议员。”

钟子威把这段话翻译给大家。众人肃然起敬。

伯吉尔笑呵呵地(英语):“尊敬的刘司令,尊贵的各位客人,今天请各位来,是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感谢刘司令对我侄女露丽的关照和爱护;感谢青岛海军基地对我舰队的支持;更感谢‘黄山’舰副舰长钟子威先生对我侄女的救命之恩。”

露丽用悦耳流畅的普通话翻译。

刘淇安等给予热烈掌声。

刘淇安:“将军阁下,今天,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钟子威翻译,伯吉尔听后,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英语):“阁下,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不过,回想起来,我真是有些后怕啊!”

刘淇安听了钟子威的翻译,强作笑颜:“奶奶的,我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万一露丽小姐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向将军阁下交代呀!”

东方科长:“英雄救美,佳话一段。我接到盟军盖茨情报官送达请柬的同时,也接到了海军总部为钟子威副舰长颁发的晋升军衔和立功的命令。我今天来,就是给钟子威副舰长晋衘、庆功的,给答谢宴会增添一份特殊的欢乐。”

露丽带头鼓掌。

钟子威“唰”地站起,“跨”地一个立正,向东方科长行注目礼。

东方科长站起身来,打开公文包,庄重地取出委任状、上校军衔、二等功军功章和立功证书,授予了钟子威。

钟子威向东方科长敬礼,东方科长微笑着还礼。

钟子威转过身,又向刘淇安敬了个军礼,刘淇安赶忙起身还礼:“子威副舰长,你也是我刘淇安的救命恩人呀!”

伯吉尔将军热情地起身:“祝贺你,钟副舰长!”

钟子威赶紧敬礼,双手握住伯吉儿的大手:“谢谢将军,谢谢!”

荣誉室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27、旗舰餐厅

乐队奏起了《友谊地久天长》乐曲。

露丽放下酒杯,向钟子威发出邀请,两人飘然步入舞池……

露丽含情脉脉地看着钟子威:“钟副舰长,我能不能直接叫你的名字?”

钟子威:“当然可以。”

露丽调皮地:“子威……”

钟子威:“有何赐教?”

露丽深情地:“谢谢你救了我……”

钟子威:“那炮也是我开的,你也谢?”

露丽:“谢!那一炮是上帝赐给我的凤凰涅槃,使我得以在浴火中重生;那一炮也是月老赐给我的白马王子……”

钟子威岔开话题:“露丽小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谁会相信你是美国人。”

刘淇安与东方科长边舞边聊:“东方科长,你是管军官的军官,记得我多次跟你要过钟子威,不知现在是否有松动?”

东方科长笑道:“司令如此看重子威,准备给他什么要职?”

刘淇安:“我原来的副官和副官长一死一伤,身边缺人。像钟子威这样智勇双全的将才,他要能过来,先干副官长,将来升任副参谋长,授少将军衔……”

东方科长:“司令是伯乐,慧眼识英才!本来我们打算送子威去美国海军学院深造。现在有点儿小麻烦,一时难以成行。能到刘司令手下效力,也是子威的福分。我没有异议。”

刘淇安:“不知东方科长说的小麻烦是指什么?”

东方科长表情严肃:“想必刘司令有所耳闻,保密局小题大做,无中生有,把钟子威的小提琴《思乡曲》说成是瓦解斗志的亲共行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有甚者,还要派什么政治副舰长到黄山舰主持工作,简直岂有此理!”

刘淇安:“我也是刚听说此事。”

东方科长:“当前战事迫在眉睫,临阵换将,这可是兵家大忌啊!”

刘淇安:“说得是啊。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

乐队奏起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

刘淇安对钟子威:“子威,小黎好像有话对你说。”

钟子威走到黎靖跟前,黎靖起身和钟子威步入舞池。

黎靖:“露丽小姐真幸运”

钟子威:“九死一生是幸运?”

黎靖:“她不落水,怎么会有如此温馨浪漫的答谢宴会?”

钟子威:“如果这也算幸运,但愿天下人不要有这样的‘幸运’!”

黎靖:“我就想有这样的幸运,做梦都想。”

钟子威:“黎机要官,你发烧了。”说着,夸张地用手背触了触黎靖的额头。

黎靖脸颊绯红,闭上了眼睛……

刘淇安与露丽跳舞:“露丽小姐,你化妆成老太太干什么去了?”

露丽:“记者嘛,当然要到处走走看看了。”

刘淇安:“走走看看何以要化妆?”

露丽:“眼前这个世道,不化妆,我怕是出得了门,回不了家呀!”

刘淇安点点头:“树大招风,露丽小姐太漂亮了……”

钟子威与东方科长走进舞池。

东方科长神态自若,压低声音:“子威,你已经被怀疑了,原定的回老家计划必须提前。”

钟子威:“什么时候?”

东方科长:“张老板会告诉你。这段时间你要格外小心。”

钟子威:“知道了。”

东方科长:“上头派来一个叫仇耀祖的人,到黄山舰担任政治副舰长,主持工作。刘淇安已决定调你到他身边当副官长,这也许是件好事。”

钟子威:“好事?请大姐明示。”

东方科长:“离开了黄山舰,等于离开了是非之地,你的视野更宽了,接触面更广了,作用也更大了。”

钟子威:“明白了。”

东方科长:“我看露丽小姐和黎机要官对你都很有好感,你要利用这一点,尽快地跟两位美女‘亲密接触’。”

钟子威苦笑了一下:“大姐!”

东方科长很严肃:“不是玩笑。露丽的表哥是‘美孚火油公司青岛分公司’的销售经理;黎靖的父亲是‘青岛中纺总公司’的储运科长——汽油、柴油和润滑油,棉布、棉纱和棉花,都是‘威海老乡’非常急需的野战物资!”

钟子威:“明白了!”

28、龙口路十九号玛尔斯糕点厂库房

烛光摇曳,青岛地下党紧急会议正在进行中。

张志敏:“同志们,敌人炸毁青岛的罪恶计划开始实施了。今天上午,一小队工兵到发电厂踩点,与我护厂工人发生武装冲突,有九位护厂队员光荣牺牲,十几位工人师傅受伤……胶东军区和胶东特委来电指示我们:一、揭露敌人炸毁电厂的阴谋;二、进一步发动全厂工人团结一致保工厂、保饭碗;三、立即发动全市重要厂矿成立‘工人护厂队’;四、在全市开展募捐活动,让广大市民进一步认清敌人的反动面目。这次发电厂血案,给我们一个警示:要想保护好青岛的民用设施,工人护厂队的手中必须要有武器。”

郝元敬:“对!如果把我们几十万工人都武装起来,刘淇安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刘萍:“青岛山皮五爷的‘青红帮’有枪,我托人找皮五爷弄他几支。”

郝元敬:“在商河路48号有一座军火仓库,从鬼子手里缴获的武器弹药全放在那里。”

赵景业:“军火库重兵把守,很难进去啊!”

郝元敬:“有办法——军火仓库主任茅木,是茅家三兄弟中的老三,外号叫‘骷髅王’,是个偷坟劫墓、倒卖古董的大蟊贼!这家伙既贪财,又好色,只要有黄金和女人,他肯定会打开军火库的大门……”

张志敏:“另外,杨部长说了一个新情况,让我们小范围掌握一下。青岛守军在撤退前,除了要炸毁青岛的重要设施外,还要执行蒋介石一个‘双劫计划’——一个是把青岛有名望的专家学者劫往台湾,另一个是把明代流传下来的国宝级文物‘百合仙妃’劫走。”

刘萍:“青岛的专家、教授、学者,那是我们建设新青岛的支柱,一个也不能让刘淇安劫走!

29、茅木“行宫”客厅

茅木把郝元敬让进客厅。

郝元敬:“茅兄啊,你虽然官职不高,权位不重,可是,你老兄最懂得享乐人生。瞧,你深居这崂山之麓,喝的是山泉甘露,看的是满眼山花,听的是小鸟儿歌唱,还有仙女相伴,神仙啊!”

茅木狡黠地瞥了郝元敬一眼:“郝大队长,你这一夸我准没有好事儿!”

郝元敬哈哈大笑:“还是茅兄了解老弟呀!”

茅木:“说吧,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我就喜欢茅兄这个爽快劲儿!”郝元敬说着拿出沉甸甸的布包,打开布包,将十根金灿灿的“黄鱼”摆到了茶几上。

茅木眼睛一亮:“郝大队长,您这是……”

郝元敬压低声音:“受人之托,想从茅兄手上搞点儿军火。”

茅木:“郝大队长,你不会是给共党办货吧?”

郝元敬“呵呵”笑道:“共党不要我的脑袋,我郝某就谢天谢地了。”说完,往前凑了凑,“‘一贯道’黑麻子,还乡团郎团长,他们不想南撤,要留在崂山打游击,从你这儿搞点儿枪炮子弹……”

茅木:“郝大队长,就冲你当年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情分,没有‘黄鱼’,这事儿咱也照办不误!”

30、露丽别墅客厅

露丽惊讶的表情:“油料?”

钟子威点点头。

露丽:“子威,你应该知道,这可是禁运物资啊!”

钟子威:“露丽小姐要是为难,这事儿就算了……”

露丽:“子威,不是你自己要搞油吧?”

钟子威迟疑片刻,轻描淡写地:“露丽小姐,实话说吧,我的一位‘威海老乡’是做油料生意的,前一段从‘德士古’和‘亚西亚’进了一批货,船在胶州湾被扣,亏大了,想再捞一把儿。我呢,也想趁机捞点儿外快,你看现在钱还像钱吗?”

露丽打趣道:“呵呵,我们的上校副舰长、我的救命恩人钟子威先生,原来也是凡夫俗子啊!”

钟子威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失望了?”

露丽:“恰恰相反!”

钟子威:“这么说,露丽小姐答应了?”

露丽:“搞油没有问题,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钟子威很痛快:“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露丽:“今天是我生日,你得陪我过。”

钟子威:“今天是你的生日?”

露丽:“不是我爹妈生我的生日,是你钟子威给我第二次生命的生日!”

钟子威:“都过去几百辈子了,还提它干嘛?”

露丽很认真:“子威,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在我看来,这一天比什么都珍贵——人毕竟只有一次生命!”

钟子威:“好吧,我答应你。可是,我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啊?”

露丽:“什么都不用准备,咱们走!”

钟子威:“去哪儿?”

露丽:“玛尔斯糕点厂!”

31、山大医院外科手术室

桐雪和姜医生前后脚走出手术室。桐雪摘下无菌口罩和帽子,可以看出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姜医生摘下口罩,看了桐雪一眼,不无钦佩和讨好地说:“桐医生,今天这个病人,如果不是你及时找到意外破裂的血管把血止住,恐怕就下不来台了!”

桐雪有些疲惫地:“我也吓了一身冷汗!”

姜医生:“跟桐医生一块上手术,就是长见识,长水平。希望以后上手术桐医生都能带上我。”

桐雪点点头:“没问题。你那么聪明,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姜医生:“谢谢桐医生。”

走进医生办公室,桐雪换好便装,准备回家。姜医生说:“桐医生,晚饭时间早过了。今天你那么辛苦,能否赏个脸,我请客,也算是拜师学艺嘛!”

桐雪看了姜医生一眼,“噗哧”笑了:“吃饭就吃饭,还拜甚么师、学什么艺呀?”

姜医生:“这么说桐医生答应啦?”

桐雪点点头:“走吧。”

姜医生甚为激动:“谢谢桐医生。”

桐雪淡淡地笑道:“谢我干吗?你请我吃饭,应该我谢你才对。”

姜医生:“桐医生喜欢吃什么?”

桐雪:“随便什么都行。”

姜医生很认真:“好不容易请一次,随便怎么行?说吧,喜欢吃什么?”

桐雪想了想:“‘批萨’?”

姜医生高兴地应允:“好。我们去哪里?”

桐雪想了想:“就去‘玛尔斯’吧,那里的披萨好吃。”

32、龙口路十九号玛尔斯糕点厂

黑色别克轿车在龙口路十九号玛尔斯糕点厂门前停了下来。露丽挽着钟子威的胳膊走了进去。

一进门,服务小姐就热情地迎上来问候:“露丽小姐,先生,欢迎二位光临。”

露丽用英语对服务小姐说:“我们要那个最好的包间。”

服务小姐用英语回答:“对不起,露丽小姐,包间都订出去了。”

露丽看着钟子威:“很遗憾,我们只能在大厅了。这个地方生意很红火,来晚了就没有包间了。”

钟子威感慨:“眼下物价飞涨,但还是不乏有钱人啊。”

露丽:“有钱人多了不好吗?”

“当然好。”钟子威贴近露丽的耳际轻声道,“我恨不能马上变成有钱人!”

露丽看了钟子威一眼,两人会意地笑了。

张志敏走过来:“露丽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多多包涵!”

“张老板太客气了。”露丽站起身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黄山’舰钟副舰长。这位是张老板。”

“请张老板多多关照!”钟子威起身与张志敏握手,然后掏出几张大额钞票,“张老板,给露丽小姐做个最好的生日蛋糕。再给我拿一盒香烟。”

露丽即刻上前阻止:“子威,到这里来怎么能花你的钱?”说着就要从张志敏手中把钱夺下来。

钟子威立即握住张志敏拿钱的手,把他推走:“张老板快去吧。”回过头对露丽说,“今天是我请客,一切花费都由我出。”

露丽没再坚持,十分感激又充满深情地说:“子威,那就谢谢啦!”

张志敏来到操作间交待:“做一个极品生日蛋糕。”然后回到后院宿舍,打开钟子威交给他的纸币,里面夹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油料已有着落,请准备好船只”。张志敏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张志敏来到露丽和钟子威餐桌前,对钟子威说:“钟副舰长,这是你的香烟,这是找你的零钱。”

钟子威:“谢谢!”

张志敏走后,钟子威对露丽说:“我去一趟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钟子威展开纸条,几个大字赫然入目——“速搞清美海军最新动向及岛城敌防御部署。威海老乡。”

钟子威回到座位的时候,服务小姐已经把一个偌大的生日蛋糕用小车推上来了。

蛋糕为正方形,下阔上窄共有三层,活像埃及的金子塔;每一层的边沿,都用奶油勾勒出精美奇妙的图案,在蛋糕两侧的斜面上,分别用果酱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蛋糕的最顶端是一个巴掌大的平面,乳白色的奶油底子上写着一排朱红色的英文字母:“生日快乐”。蛋糕的正中央插着一根红色蜡烛。

露丽对这份生日蛋糕很满意,就对服务小姐说:“回去告诉你们张老板,说我谢谢他了。”

服务小姐走后,露丽点燃了蜡烛,然后闭上双眼,默默地祈祷许愿……

这时,姜医生和桐雪走进了玛尔斯。姜医生一眼就看到了钟子威和露丽。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桐雪。服务小姐引导他们来到大厅的一个空位:“二位请。”

因为桐雪的位置很容易看到钟子威和露丽,姜医生突然说:“桐医生,咱俩调换一下位置,你坐这。”

桐雪:“坐哪里不都一样?”

姜医生显得稍有些慌张:“是一样,不过你还是坐这里吧。”

姜医生的慌张引起了桐雪的警觉。桐雪抬眼向四周看去,一眼看到了正在为露丽切蛋糕的钟子威。桐雪一下子就僵住了,充满幽怨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钟子威……

钟子威切完蛋糕之后,把盛蛋糕的小盘子送到露丽面前。露丽说:“第一口你喂我。”

钟子威:“这么大人了还需要喂?”

露丽:“在我们家乡,女孩子过生日,她的男朋友必须把第一口蛋糕亲自送到她的嘴里……”

钟子威:“可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露丽:“怎么,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钟子威:“虽然是朋友,但不是……”

露丽打断钟子威的话:“是朋友就喂我吧,我饿了!”说完之后,露丽闭上眼睛,张开嘴巴……

钟子威无奈,只好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露丽的嘴里。

见此情景,桐雪气得想走过去理论。刚一抬脚,被姜医生一把拉住。桐雪看了看姜医生,然后扭头就离开了玛尔斯。姜医生紧追其后。

玛尔斯糕点厂门外。桐雪气哼哼走在前,姜医生紧跟在后,不住地叫她:“桐医生,桐医生……”

来了一辆黄包车。桐雪招招手:“黄包车。”

桐雪坐上黄包车就走了。姜医生站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

33、桐雪闺房

桐雪回到自己的房间,气哼哼地嘀咕了一句:“狐狸精!”

“谁是狐狸精啊?”桐涤非站在了门口。

桐雪:“爸,没什么。”

“雪儿,有什么苦衷,别闷在肚子里,不妨给爸爸说说。”桐涤非说着走了进来。

桐雪:“说了也没用,你又不懂。”

桐涤非:“雪儿,你小瞧爸爸了。爸爸可是过来人。”

桐雪:“子威前些日子在海上救了一个美国女记者露丽小姐,救就救了呗,可这个露丽没完没了地缠着子威,真不要脸!”

桐涤非:“雪儿,你这样说就有点儿武断了。”

桐雪:“我怎么武断?”

桐涤非:“子威救了她一命,她感谢子威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桐雪:“她那是感谢吗?死皮赖脸地缠着子威!”

桐涤非:“孩子,你和子威现在还没有结婚,在绝对意义上讲,你们俩儿都是自由的,任何男人都可以追求你,同样,任何女人都可以倾慕子威。”

桐雪:“可露丽小姐明知道人家和子威已经好上了,还在那儿瞎掺和!人家能不生气吗?”

桐涤非摇摇头:“雪儿,恋爱不是排队买票,没有‘先来后到’,不到‘洞房花烛之夜’,谁也不能说自己就是新郎官儿或是新娘子!”

桐雪:“那也不能夺人所爱呀!”

桐涤非:“你以为恋爱只是花前月下的卿卿私语?恋爱是需要竞争的。该主动出击就要主动出击!”

桐雪面有难色:“我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呀?再说,人家一个女儿家,怎么好意思主动出击?子威要是有心,他应该主动的。”

桐涤非:“都什么时候了,自尊心还那么强。”

桐雪:“自尊心强有什么不好?”

桐涤非:“恋爱不比其他事情,自尊心太强了没有好处。你看人家露丽小姐,说起来还是美国记者,一点儿也看不出傲气来。谈恋爱就应该像她那个样子。”

桐雪:“哼,她那个狐狸精的样儿,打死我也学不来!”

桐涤非:“不是让你学她的作派,而是让你学她的进取精神。你以为你和子威的恋爱就像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又在西方落下一样天经地义吗?你以为谈恋爱就是双方默默地守候、无所作为吗?世界上没有静止不变的东西,感情这东西更是一种流动的活水,你不去弄潮,不去挑战,怎么能够引领它、驾驭它呢?”

桐雪默默地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父亲。

桐涤非:“怎么,爸爸说错了?”

桐雪:“爸,你年轻的时候,就是靠这些把妈妈追到手的吧?”

桐涤非慈祥地笑道:“也不是。年轻的时候,爸爸和雪儿一样,也不懂爱情。这些道理是以后慢慢悟出来的。其实不光恋爱,人生的许多道理,都是事后才明白的。”

桐雪:“可是,事后明白有什么用呢?”

桐涤非:“是啊,这是一个怪圈——年轻的时候不谙世事,四处碰壁;等满腹经纶了,人已行将就木了!一代一代的人,为什么老是犯相同的错误?恐怕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吧!”

桐雪若有所思……

34、黄山舰前甲板

黄山舰全体官兵在前甲板集合完毕,站在队伍前头的周枪炮官,臂戴“值星官”袖标,跑步至东方科长跟前,举手敬礼:“报告长官,‘黄山’号护卫舰全舰官兵集合完毕,请长官训话!”

东方科长潇洒地还了个军礼,走到队列前,从公文皮包里取出“委任状”,朗声念道:“我代表海军青岛基地司令长官,宣布就职命令:自即日起,任命仇耀祖为海军青岛基地‘黄山’号护卫舰中校政治副舰长,主持黄山舰工作。原钟子威副舰长调离岗位,另有安排。”

队伍中一阵喧哗。周执星官:“肃静!”

东方科长:“下面请仇副舰长给弟兄们作就职演讲,大家欢迎。”

队伍中发出噼里啪啦零落的掌声。

仇耀祖走到队伍前,正了正军帽,扶了扶金丝眼镜,清了清嗓子:“弟兄们,从刚才大家的掌声中我听得出来,大家不欢迎我来呀!”

站在队伍下面的东方科长和钟子威对视了一下。

仇耀祖:“但是,不欢迎我也要来!大家什么时候听说过’政治副舰长’这个词儿?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足以看出,上峰对‘黄山’舰政治思想改造的重视,也足以说明,‘黄山’舰的官兵,必须进行政治思想改造……”

“报告!”队列里有人举手。

仇耀祖“是谁?站到前面来说!”

一个作训服上沾满油污的老兵跑步出列,站在了仇耀祖面前。

仇耀祖:“有什么话,你说!”

老兵一口地道的天津腔儿:“报告长官,政治是嘛玩意儿?政治副舰长有嘛用?”

仇耀祖围着老兵转了一圈儿,上上下下审视着老兵:“你是干嘛的?”

老兵:“报告长官,我是专门伺候机房里那台柴油机的,我不懂嘛政治,光知道我的机器是喝柴油儿的,它不喝嘛‘政治’……”

队伍中一阵哄笑。

“不许笑!”仇耀祖转身问大家,“你们是不是都不懂政治呀?”

“我懂!”队列里有人高高地举起手。

仇耀祖眼睛一亮,指着举手的水兵:“你过来。”

举手的水兵跑出队列,站在天津老兵身旁——他扎着一条沾满油渍的白围裙。

仇耀祖一看就火了,训斥道:“你怎么这身打扮?”

伙夫“咵”地一个立正,张嘴一口胶东腔儿:“报告仇副舰长,吹集合哨的时候我正在做饭……”

仇耀祖:“你说说,什么是政治?”

伙夫:“报告长官,‘政治’好有一比。咱当兵的打仗就好比吃饭,这政治么,就好比油盐酱醋,是调味儿的。”

队伍里哄堂大笑。

仇耀祖没有笑,满怀兴致地对水兵说:“嗯,蛮有意思,继续说。”

水兵:“不过,调味儿品不是饭。光吃饭能行,光喝油盐酱醋儿能饱吗?”

队列中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仇耀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35、前海沿炸药堆放场

傍晚。军、警、宪三道警戒线的官兵,像木桩一样笔直挺立。 

木板房门口,警卫连长罗锋等卫士们,头戴钢盔,端着卡宾枪,严阵以待。

木板房内。昏暗的灯光下,李弥、茅森、茅林、马六儿等一干将校在会议桌边正襟危坐。

刘淇安的长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诸位,今天我把你们从前线叫回来,是让大家一起来审定一下工兵营马营长拟定的爆炸计划。马六儿,给大家讲讲吧!”

马六儿:“是!”走到墙边,“哗”地一声拉开墙上的黑色布幔,精心绘制的“青岛市区重要设施爆炸标示图”展现在面前。他用教鞭指着标示图,“各位长官请看,这张图上,一共标示出青岛市区应炸目标18处,市郊应炸的目标16处。经过精确计算,这34处目标共需TNT180吨,剩余的20吨,用来炸毁撤出后的我绥靖区司令部、海军青岛基地等军事目标。只要给我足够的火力支援和车辆保证,我马六儿可在两个小时之内,就让青岛变成一片焦土!”

“好!”刘淇安高喊一声,并带头鼓掌。一干将校们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刘淇安:“马营长,我命令你,立即按照这个计划,进行部署!”

马六儿“咵”地一个立正:“是!”随即压低声音,“报告司令,发电厂、自来水厂等重点爆炸单位,几乎在一夜之间,‘工人护厂队’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武器装备,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儿,他们几乎人手一支,看他们操枪的架势,像是受过专门训练。所以,我们实施爆炸计划,很可能要遇到强烈的抵抗!”

刘淇安陡然一震。其他将校面面相觑。茅森、茅林相互对视皱眉。

刘淇安:“茅森团长!知道这事儿吗?”

茅森站起:“卑职刚从前线回来,对市内工厂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刘淇安:“茅林处长!你掌握这个情报吗?”

茅林:“报告司令,我正在全力调查枪支的来源。初步查明,那些枪支是共军从城外秘密运进来的……”

刘淇安:“茅森,从今天起,仇国章的还乡一团划归你指挥,立即收缴‘工人护厂队’手中的武器!”

茅森:“是!”

刘淇安:“茅处长!你要尽快给我破获青岛共党的地下电台,给我追捕那些潜进工厂的共匪,要绝对保证我炸毁青岛计划的实施!”

茅林:“是!”

36、海军青岛基地码头

夕阳下,彩霞满天,海平浪静,波光粼粼。

在充溢着大海湿润微咸的空气中,飘逸着一丝委婉悠扬的小提琴乐曲声。

“黄山”舰前甲板上,钟子威面向夕阳,侧身而立,怀抱小提琴,如痴如醉地拉着自己谱写的《思乡曲》。夕阳的金辉,把他英俊的脸庞映照得闪闪发光。

列队整齐的官兵们,跟着琴声含泪吟唱——

你是我的归宿,

我为你翱翔。

游子身在茫茫路,天天思故乡;

孩儿泪眼向天望,夜夜想爹娘。

故乡啊故乡,

生我养我的故乡;

爹娘啊爹娘,

魂牵梦绕的爹娘……

黄山舰舰长室里,仇耀祖听到歌声,走出舰长室,看到水兵们的情绪,紧皱眉头嘟囔一句:“涣散军心,瓦解斗志……”

黎靖开着美吉普,在黄山舰下停了下来。她被小提琴《思乡曲》优美的旋律所打动,情不自禁地侧耳聆听。

黄山舰舷梯旁

钟子威对鞠航务官说:“老鞠,我走得急,没告诉桐雪。她要是来电话,你就转告她我到绥靖区工作了。”

鞠航务官:“放心吧,钟副舰长!”

钟子威与仇耀祖握别。仇耀祖不无得意:“钟副官长,我们后会有期!”

钟子威点点头:“后会有期!”

全舰官兵一起向离任的钟子威敬礼!钟子威放下手中的行李,向全舰官兵还礼!而后,走下“黄山”舰。

这时,已经在舰下等候的黎靖,迎上前去,把钟子威的行李和小提琴搬上美吉普后排座,开车离开码头。

37、行进中的美式吉普车上

黎靖驾驶美吉普,钟子威坐在副驾驶位置。

黎靖:“钟副舰长,不,钟副官长,其实,刘司令早就想把你调到他身边工作了,只是接替你的人选一直没定。现在仇耀祖来了,你可以放心地离任了。”

钟子威看了一眼黎靖:“黎机要官,你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在安慰我?”

黎靖一怔:“钟副官长,我说错了吗?”

钟子威:“你看仇耀祖那个熊样儿,我能放心地离任吗?”

黎靖:“莫非钟副官长以前认识仇耀祖?”

钟子威:“不认识,但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不顺眼。黄山舰交到仇耀祖手上,不出事儿才怪!”

黎靖:“有那么严重吗?”

钟子威:“黎机要官,不信咱们走着瞧!”

黎靖安慰道:“这些年刘舰长小病大养,黄山舰里里外外基本都是你钟副舰长在撑着,也该歇歇了。仇耀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钟副舰长大可不必操那份心思。”

钟子威:“话是这么说,但我毕竟在黄山舰待了这么多年,冷不丁一离开,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我在想,是不是我钟子威什么地方做错了?或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不然为什么我干得好好的,突然要把我调离?好像我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黎靖急忙解释:“钟副官长,你多虑了,调你当副官长,的确是刘司令早就有的想法。不信你去问问东方科长,她可以作证。”

说话间,美吉普来到了樱花小院门前。黎靖停下车,对钟子威说:“钟副官长,你稍等一下,我把药送回家咱们就走。”

“等等!”钟子威急忙问道,“这是你家?”

黎靖点点头。

钟子威:“谁病了?”

黎靖:“我妈。”

钟子威埋怨道:“你也不早说,买点儿点心、水果什么的。”说着也下了车,随黎靖一起进了小院。

38、黎靖家

黎母仰卧在床,额头敷着湿毛巾,正捧着一本线装的《唐诗三百首》,低咏杜甫的《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

读到这里,黎母神色凝重,泪水慢慢溢出眼角。

黎靖和钟子威走进门来,黎靖坐到床边:“妈!”

黎母忙抹去眼角的泪痕坐起来,一搭眼,见女儿领来了一位魁伟、英俊的海军上校,顿时眉开眼笑。

黎靖:“妈,这是刚调来的钟副官长——我的顶头上司。”

钟子威向黎母鞠了一躬:“阿姨,您好!听说您病了,好些了吗?”

“头疼脑热的算啥病呀?钟副官长,请坐,请坐。”黎母说着就要下床。

钟子威急忙说:“阿姨,您还是歇着吧,我和黎机要官马上就走。”

黎母坚持着下了地:“哪能来了就走,靖靖,快给钟副官长沏茶!”

黎靖忙着沏茶倒水。

这时,黎靖的父亲走进家门,一见钟子威:“钟副舰长?真是稀客呀!”

钟子威赶紧迎上去握手:“黎叔,你好!”

黎母:“她爸,你们早就认识啊?”

钟子威:“阿姨,从大学时代,我就认识黎叔这位‘岛城第一篮球裁判’。”

黎父“呵呵”笑道:“是啊,山大的篮球队的每次比赛,基本都是我当裁判。靖靖妈,贵客临门,得好好喝一盅儿。”

黎母忙不迭地答应着,拽着女儿走进厨房。

厨房里,黎母一边忙活一边说:“靖靖,钟副舰长太体面了,太招人喜欢了……”

黎靖得意地:“那当然……”

黎母笑眯眯地盯着女儿,做了一个“双拇指对头”的动作:“你们俩是不是……那个?”

黎靖嗔怪道:“妈,我看你是想女婿想疯了!”

黎母:“靖靖,你说对了,妈做梦都梦见你找到个好人家,就像钟副舰长这样的……”

黎靖:“妈,人家钟副官长有恋人。”

黎母:“傻闺女,恋人又不是老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在一起共事,机会很多,该下手就下手……”

黎靖脸红了:“妈,说什么呢……”

厨房外,钟子威与黎父聊得很热。

钟子威:“黎叔,听说你们中纺公司正忙着南迁,你老人家走不走?”

黎父:“不走。我和靖靖她妈都是青岛生青岛长,我们这把老骨头,干嘛要扔到台湾去!”

钟子威:“那黎机要官只能一个人去台湾了?”

黎父:“可不是嘛。靖靖她妈就为这事儿愁得病倒了。”

钟子威:“哦……”

黎父:“钟副舰长,你是靖靖的领导,能不能向上司反映一下,让靖靖留下来?”

钟子威:“黎叔,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可以尽我所能……”

黎父点点头:“钟副舰长,那就太谢谢了。”

钟子威:“不过,脱军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黎父:“我知道,肯定有难度。”

钟子威:“黎叔,你们仓库的棉纱、布匹开始装箱了吧?”

黎父:“已经开始装箱了。怎么?钟副舰长……”

钟子威:“是这样,我一个威海老乡,是开染坊的,想搞点儿布匹、棉纱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

黎父很干脆:“没问题,只要钟副舰长能解决运输问题,其他我来办。”

钟子威十分感激:“黎叔,我替我的威海老乡,谢谢你了!”

黎父:“不用谢,这些棉纱布匹本来就是我们的,拉到台湾去我还舍不得呢!”

39、刘淇安办公室

钟子威和黎靖双双“报告!”走进刘淇安办公室。

刘淇安正在作战地图前查看布防情况,见钟子威到来,高兴地迎向门口:“子威!”

钟子威向刘淇安敬了个军礼:“报告司令,钟子威奉命前来报到!”

刘淇安拍了拍钟子威的肩膀:“好啊!你早该来了!”拉着钟子威的胳膊,一起坐到沙发上,“子威,你现在的职务是绥靖区司令部副官长,主管司令部的日常事务。”

钟子威:“感谢司令的信任!只是,这副官长的担子太重,我怕挑不起来。”

刘淇安“呵呵”笑道:“没问题,没问题!你的才干,我早已领教过了!”

黎靖把两杯热茶端过来放到二人面前,而后,立在司令身后,含情脉脉地看着钟子威。

刘淇安:“子威呀,眼下军情吃紧,共军即将发动‘青即战役’,我马上要去前线视察,家里南撤前的准备工作这一摊子事儿,你先给我盯着!”说着,对黎靖说,“回头,你把我拟定的‘南撤实施方案’拿给钟副官长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和需要补充之处。”

钟子威和黎靖不约而同“咵”地一个立正,响亮地回答:“是!”

刘淇安看了看神情庄重的钟子威,满意地笑了,吩咐黎靖:“小黎呀,我把子威交给你了,他一个单身汉,又是初来乍到的,你要照顾好他的生活!”

黎靖看了看钟子威:“是!请司令放心……”

刘淇安对钟子威说:“子威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钟子威“跨”地一个立正。

刘淇安:“百合仙妃至今没有着落,蒋夫人像催命似的几天一个电话,我这心里像压了一块磨盘,透不过气来。”

钟子威:“司令,您说的百合仙妃,是不是桐教授《崂山夜话》中的那个传说?”

“到底是桐教授的弟子啊,一点就明白了。” 刘淇安满意地笑道,“不过,‘百合仙妃’现在已经不是传说了,她就在青岛!你务必尽快寻到她的行踪,将其拿获!”

钟子威:“是!”

刘淇安转身对黎靖说:“小黎呀,钟副官长刚上任,今天就不要工作了。你带着钟副官长先熟悉一下环境,去看看他的办公室和宿舍吧。”

黎靖:“是!”

40、副官长室

钟子威站在门口,扫视着一干二净的办公室,打趣地说:“这比‘黄山’舰上我那‘三尺斗室’,宽敞、气派多了!”

黎靖听了这话,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钟副官长满意就好。请钟副官长稍等,我去机要室给你拿‘南撤方案’。”

黎靖走后,钟子威在办公室里巡视了一圈儿,他那机敏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办公桌上。他分别拉开一个个抽屉,把手伸到桌面底下,仔细地轻轻探摸着。突然,钟子威的手触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微型窃听器。(特写)

钟子威嘴角微微一扯,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时,黎靖拿着那份“南撤方案”走了进来。她把文件往钟子威桌上一放,说:“钟副官长,这可是绝密文件,看完后我还要把她放回保密柜。”

钟子威看着印有“绝密”字样的“卷宗”沉思片刻:“黎机要官,文件改天再看,你放回去吧。刘司令不是说了吗?今天不工作。你再领我去看看我的住处。”

黎靖:“好,你稍等,我把文件放回去。”

黎靖转身离去,别在她腰间的一串钥匙闪闪发亮(特写)。

这时,电话铃响。钟子威拿起话筒——

桐雪的声音:“子威,是我。”

钟子威眼睛一亮:“桐雪?你消息真灵通,我刚进办公室。”

桐雪:“是鞠航务官告诉我的。”

钟子威:“有什么事儿吗?”

桐雪:“你答应给我补过生日的,今天我休班……”

钟子威:“桐雪,我刚上任……”

桐雪打断钟子威的话:“我不管,反正你答应过的!”

钟子威想了想:“这样吧,只要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一定给你补过生日。”

桐雪:“你要给我订一个四层的大蛋糕!”

钟子威一怔:“四层?”

桐雪:“怎么,不行吗?”

钟子威笑道:“行,怎么不行?四层就四层!”

41、刘淇安办公室

刘淇安与警察局丁永昌局长对坐在沙发上。他们中间的茶几上,堆着高高的档案袋。

刘淇安惬意地吐了一口雪茄烟:“丁局长,干得不错嘛!”说着,伸手拍了拍茶几上的一大摞档案卷宗,“嗯,一百六十一人!好哇,精英中的精英啊!丁局长,你撒下的网扣儿是不是大了点儿,把那些未来的栋梁之才给落下了?”

丁永昌:“报告司令,如果网眼儿再小一点儿,那拉上来的可就要翻番儿了!”

刘淇安笑道:“人才不怕多,丁局长,再给我拉一网!”

丁永昌:“是!”

丁永昌走后,茅林夹着公文包,悄没声地走进办公室。

刘淇安:“茅处长,你怎么也不喊报告,像贼一样地溜进来?”

茅林神秘地指了指隔壁副官长室:“司令,钟副舰长是不是已经上任了?”

刘淇安点点头:“嗯,刚报到。怎么了?”

茅林:“司令,有一句话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淇安:“讲!”

茅林:“司令,卑职以为,像钟子威这样有重大通共嫌疑的人,不适合到您身边当副官长。”

刘淇安:“哦?你说钟子威通共?有什么证据吗?”

茅林:“确凿的证据目前还没有,但是,有许多疑点不能排除。”

刘淇安:“说!”

茅林:“一周之前,共军阵地前沿及十数公里的纵深地带,很少有军车来往。可是,最近几天,不,仿佛一夜之间,共军的坦克、装甲车、运兵车、炮车等趴窝已久的车辆,突然全部转了起来!”

刘淇安:“这跟你说的钟子威通共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茅林:“司令,据我调查分析,这些油料十之八九是从青岛城内流到城外的。眼下‘亚细亚’、‘德士古’两个火油公司都已撤离青岛,只有‘美孚’还在营业。而钟子威跟露丽小姐最近打得火热,露丽小姐的表哥又是美孚火油公司的销售经理……”

刘淇安:“你是说钟子威利用露丽小姐在给共军供油?”

茅林:“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刘淇安沉默片刻,问道:“还有什么证据?”

茅林:“有!”说着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本印刷粗糙的小册子,放到刘淇安面前。

刘淇安拿过小册子,封面上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论持久战”。

刘淇安抬头询问茅林:“这是哪来的?”

茅林得意地:“这是仇耀祖副舰长从钟子威的书箱里查获的!”

刘淇安:“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茅林:“司令,这可是共匪头子毛泽东写的书呀!据仇耀祖报告,钟子威对此书爱不释手,时常挑灯夜读,孜孜不倦,这还不足以说明钟子威早已被共党赤化了吗?”

刘淇安不动声色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也拿出一本《论持久战》,往办公桌上一扔,眼睛看着茅林,一句话没说。

茅林惊讶地拿起《论持久战》,疑惑不解地:“司令,您也读这本书?”

刘淇安:“怎么,不行吗?”

茅林:“司令,卑职不明白……”

刘淇安一抬手打断茅林的话:“行了,你把这本书拿回去,抽空也读一读,也许你就明白了。”

茅林已没有先前的劲头:“是!”

刘淇安:“还有什么证据?”

“有!”茅林强打精神,“据我的内线密报,钟子威在官兵中,有鼓吹毛泽东、贬低蒋委员长的言行。”

刘淇安:“哦?说来听听。”

茅林:“钟子威居然污蔑我们伟大的蒋委员长曾经呼喊过‘毛主席万岁!’真是岂有此理!我们伟大的蒋委员长,怎么可能呼喊共匪首领万岁呢?怎么可能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

刘淇安听后并不感到意外:“这事我知道。”

茅林甚为惊讶:“司令,真有此事?”

刘淇安:“这是重庆谈判时发生的事。据我所知,蒋委员长的确喊过‘毛主席万岁’!以我的理解,蒋委员长这样做,既是国共两党合作的政治需要,也是基本礼节的需要,另外,说明蒋委员长还是敬佩毛泽东的。”

茅林无言以对,尴尬地低下了头。

刘淇安看了看茅林,说:“茅处长,警惕性高、嗅觉灵敏是对的。但是,不能无端地猜疑,不能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我要的是稳拿稳的证据!懂吗?”

茅林:“是!”

茅林走后,刘淇安若有所思地提起笔,在纸上写下“钟子威”三个大字,然后,在名字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42、钟子威新住处

黎靖领着钟子威来到绥靖区司令部大楼最顶层最角落的一间房子门口。黎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两人步入房中。房间不大,收拾得十分整洁。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和一把椅子外,在墙角落里还放置了几个大立橱。

黎靖:“钟副官长,你看这里怎么样?”

钟子威:“很好!我这人对住处没有特别苛刻的要求,有个床,有套被褥就行。”钟子威说着目光转向墙角的几个大橱子,“那几个大橱子是干什么用的?”

黎靖:“这里本来是机要室的仓库,那几个大橱子里放的都是过期的文件,没地方搁,全堆这里了。”

钟子威:“里面不会有绝密文件吧?”

黎靖:“曾经都是绝密文件,但现在是废纸一堆。”

钟子威来到床前坐了下来,用手抚摸着崭新的被褥,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芳香,一抬眼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水灵灵的樱花,禁不住笑了。

黎靖:“笑啥?”

钟子威:“闻着这里的气味,我好像进入了闺房……”

黎靖:“这么说,钟副官长进过闺房?”

钟子威赶紧说:“没有没有,只是说说而已。”

黎靖:“没有就没有呗,你紧张什么呀?”

钟子威转移话题:“黎机要官,能不能介绍一下绥靖区司令部的有关情况,指点一下我这个‘代副官长’该怎么当?”

黎靖:“指点我可不敢当,不过,情况倒是可以介绍一些。最近,绥靖区司令部流传着几句顺口溜,对钟副官长了解绥靖区司令部也许有点参考价值。”

钟子威颇感兴趣:“说来听听。”

黎靖忍住笑,抑扬顿挫:“刘司令的军威,李弥的胆儿,毛森的爪子,茅林的眼儿,马六儿的嘴巴,茅木的款儿……”黎靖欲言又止。

钟子威盯着黎靖问道:“完了?”

黎靖点点头:“完了”

钟子威:“好像还有一句吧?”

黎靖脸红了:“没有了,就这几句。”

钟子威:“我怎么听说,还有‘机要官的脸儿’?”

黎靖摇晃着头矢口否认:“那一句不算!”

钟子威:“算不算你说了不算,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在第十一绥靖区,刘司令的权威是不容任何人挑战的;同样,黎机要官的漂亮脸蛋儿也是无与伦比的!”

黎靖嗔怪道:“什么呀,‘机要官的脸儿’,不是说我的脸蛋儿漂亮,而是说我在司令部上上下下办事很有面子!”

钟子威:“都是一个意思。黎机要官,谢谢你善意的、生动的介绍和提醒。我会认真当差,小心行事的。也希望黎机要官今后也给我点儿‘面子’。”

黎靖:“难怪露丽小姐说钟副官长那么讨女人喜欢,嘴就是甜,总能说到女人心里去。”

钟子威故意脸一板:“黎机要官,你可别学露丽小姐,动不动就信口开河,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我这个人善长勾引女人似的。”

黎靖笑道:“人家跟你开句玩笑嘛。钟副官长,今天你刚上任,正好也没什么事儿,晚饭干脆到我家吃饺子吧,我妈包的鲅鱼馅儿饺子可好吃了,就算我给你接风。”

钟子威:“今天不行,我已经答应桐雪给她补过生日了。”

黎靖:“桐医生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哪天补都一样。可是,我爸妈这边……”

钟子威想了想:“好吧,我去。你到楼下等我,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黎靖高兴地:“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通报一声。你快点儿下来!”

钟子威笑着点点头。

黎靖走后,钟子威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后,把目光落到了床头的电话机上。钟子威把电话机拿起来,打开底盖,一个微型窃听器展现在眼前!

43、美吉普车上

美吉普车开出绥靖区司令部大院,直奔沙子口而去。

黎靖一看方向不对:“这是去哪儿?”

钟子威:“沙子口。”

黎靖:“干嘛去沙子口?”

钟子威:“你不是说吃鲅鱼饺子吗?去沙子口买几条鲅鱼和海鲜什么的,我不能总是空手去你家啊!”

黎靖感激地看了一眼钟子威。

44、黎靖家

傍晚时分。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唤“妈——”,黎靖和钟子威提着大包小包海货,走进小院门儿。

黎父、黎母应着双双迎出门来。

黎靖:“妈,钟副官长为了买海鲜,专程跑了一趟沙子口。”

黎母:“哦,我说怎么回来这么晚。”

钟子威:“阿姨,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黎母一边笑着,一边接过钟子威手里的东西,

黎父:“钟副舰长,一见到你呀,靖靖她妈就啥病都没有了!”

黎母:“钟副舰长,你坐,我给你们拾掇饭去。”

黎父:“靖靖,给钟副舰长沏茶!”然后招呼钟子威在堂屋里坐下。

“哎。”黎靖应着给钟子威和父亲一人沏了一杯茶,然后脱下军上衣,腰带上别着的那串钥匙闪闪发亮(特写)。钟子威的目光在黎靖腰间的钥匙上停留了几秒钟。

黎靖把上衣挂在衣架上,挽起衣袖,走进厨房:“妈,今天这顿饭我来做,你歇着吧。”

黎母:“靖靖,你就用海鲜做几个下酒菜,包饺子不用你。”

黎靖:“妈,你就放心好了!”

黎父:“钟副舰长,听靖靖说,快打仗了,我们这心里呵七上八下的。不知这仗要打多久,也不知这仗一旦打起来,又会死伤多少人,以后还能不能见靖靖一面……”

钟子威安慰道:“黎叔,靖靖不会有事的。”

黎父:“钟副舰长,靖靖这孩子,心眼儿太实诚,认准一条道儿,就一头走到黑,我们当父母的,整天挂记着她,吃不好,睡不着。这回好了,有你带着她,我和她妈就一百个放心了。”

这时,黎靖把一大盘螃蟹、尕拉、海虹等端上餐桌。黎母拿出一瓶兰陵大曲和一瓶青岛葡萄酒放到桌上,又摆好酒盅,放好碗筷,说:“你们爷儿俩先吃着喝着,我一会儿就给你们包鲅鱼饺子。”而后,给黎靖使了个眼色,先脚进了女儿的卧室,黎靖后脚跟了进去。

45、黎靖闺房

黎靖一进房间就惊呆了——闺房正面墙上,贴了一个大大的红“喜喜”字;两支红红的蜡烛,在“喜喜”字下的三屉桌上,跳动着喜庆的光芒;红烛的前面,摆着三个瓷盘,分别堆满了红枣、花生、栗子;闺房门的两边,贴着一副红红的对联,上联是“一房欢悦儿女事”;下联是“几处悲凄父母心”;横批是“乱世太平”。

黎靖:“妈,你这是……”

黎母眉开眼笑:“靖靖,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今天晚上,就让你和钟副舰长拜堂成亲!”

黎靖大惊失色:“妈,我跟钟副官长不是这种关系,再说,人家钟副官长有女朋友。”

黎母:“傻孩子,女朋友又不是老婆,怕什么?”

黎靖:“妈,这不是拉郎配吗?人家钟副官长要是不愿意,你让女儿的脸往哪儿搁呀?”

黎母:“我女儿这么优秀,他凭什么不愿意?”

黎靖:“那也不行!”

黎母一反往日的温和,声音不大,却非常坚决:“靖靖,今天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必须按爸妈说的办!你不好意思跟钟副舰长说,妈跟他说。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他不愿意娶你!否则,就这么定了!”

黎靖:“妈,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黎母:“要是换了平时,爸妈也不会这么逼你。你不是要走嘛!你也看出来了,平日里你爸办事都是周五正王的,可是钟副舰长为他老乡搞棉布棉纱的事,你爸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要是查出来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啊!你爸图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

黎靖:“妈,现在的问题是,你对我说啥都没有用,关键是钟副官长。”

黎母:“妈亲自跟他说!”说着就要起身。

黎靖:“妈,别,要说还是我说吧。”

黎母笑了:“这就对了。我看人家钟副舰长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你跟他挑明了,我想,他不会不愿意!”

46、堂屋里

黎父和钟子威酒兴正浓。

黎父端起酒杯:“钟副舰长,来!干了这杯,庆贺庆贺!”说完,一仰脖子,干了一杯白酒。

钟子威看了看黎父,二话没说,也一饮而尽。

黎父又给自己斟满杯子,钟子威也倒满了酒杯。

钟子威问道:“黎叔,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黎父:“没有,出库手续齐全。给,这是提货单。”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提货单。

钟子威把提货单装进口袋,端起酒杯:“黎叔,我替我的老乡敬你一杯!”

黎父高兴地端起酒杯,与钟子威使劲碰了一下杯,畅饮而尽。

这时,黎母走出闺房,说道:“我看你们爷儿俩喝得差不多了,稍微歇一下,我给你们包饺子!靖靖,出来给妈当个下手。”

“来了。”黎靖红着脸走出闺房。

钟子威停止了喝酒,略带醉意地对黎父说:“黎叔,你好酒量!我喝红酒都喝不过你。今天咱不喝了好不好?我得帮阿姨包饺子,包我最爱吃的鲅鱼馅儿饺子!”

黎母:“钟副舰长,这里有我和靖靖,你们爷儿俩喝茶聊天吧。”

钟子威:“阿姨,我包饺子还是很拿手的。”

黎母:“好好好。”说着给钟子威腾出一块地方。钟子威坐了下来。

黎靖:“钟副官长,你来一下。”

钟子威坐着没动:“去哪儿?不是包饺子吗?”

黎靖:“包饺子得把手洗干净。你闻闻你的手上有没有酒味儿?”

钟子威闻了闻手,果真有酒味儿。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我的手是该洗洗了。”

钟子威跟黎靖走出堂屋。黎靖家的小院里,樱花树下,有一个手压水泵,钟子威随黎靖走到院子里,黎靖给钟子威压水,钟子威洗手。洗完手,钟子威要往屋里走,被黎靖叫住。

钟子威:“什么事儿?”

黎靖扭扭捏捏不说话。

钟子威纳闷儿:“黎机要官一向干脆利索,怎么突然变得扭扭捏捏了?”

黎靖:“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钟子威:“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尽管说。”

黎靖低着头,背过脸,小声地:“子威,对不起……”

钟子威不解:“对不起?”

黎靖:“我……”

钟子威走到黎靖跟前,发现黎靖的眼眶里泪花闪闪,便问:“你怎么哭了?”

黎靖说:“子威,实在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钟子威似乎预感到什么:“麻烦?”

黎靖:“我爸妈让咱俩今天……”

钟子威有种不详的预感:“今天怎么了?”

黎靖艰难地、羞怯地:“让咱们今天……圆房……”

“啊?!”钟子威顿时傻眼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黎靖:“我爸妈以为,咱们是那种关系……”

钟子威:“那你没有跟你爸妈解释吗?”

黎靖:“我解释了,他们不信。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钟副官长……”

钟子威:“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得想个办法。”

黎靖:“你说怎么办?”

钟子威:“我怎么知道?”

黎靖:“要不,你就委屈一下?”

钟子威:“你说什么?”

黎靖:“反正是做做样子的,又不是真结婚……”

钟子威:“可是,这种事情能随便开玩笑吗?”

黎靖:“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你说怎么办?”

钟子威想了想:“干脆我去跟你爸妈说。”

黎靖:“别,他们会很难过的……”

钟子威:“可是,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

黎靖低声下气地:“要不,你就委屈一下吧。算我求你了……”

钟子威:“我委屈倒没什么,难道你不委屈吗?”

黎靖:“只要我爸妈高兴,我不怕委屈……”

钟子威:“你不怕,我怕!”

黎靖的口气突然硬朗起来:“是啊,你是宁肯伤我父母的心,也不肯委屈一下自己,哪怕是委屈一个晚上!”说完气哼哼地扭身就往屋里走。

钟子威急忙追上去拉住她:“这不是在商量嘛!你急什么?”

黎靖停下脚步,背对着钟子威伤心地抽泣起来。

钟子威看着黎靖伤心的样子,心肠也软了。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搭在黎靖的双肩上,温和地说:“好了,别哭了。我答应你……”

黎靖感到从未有过的委屈,她猛地转过身来,伸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扑进钟子威的怀抱,紧紧地搂住钟子威的脖颈,哭得更伤心了……

钟子威的身子倒退了半步,先是愣怔了一下,尔后把黎靖轻轻地揽入怀中……

黎靖在钟子威的怀中哭得很投入,钟子威丝毫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一任她一波又一波的泪水在他军装的前襟挥来洒去……

在屋里包饺子的两位老人已经站在了门口,见此情景,禁不住喜泪盈眶。黎母挥动着拳头轻轻在黎父的肩头上捶打,嘴里喃喃道:“老头子,成了,咱闺女有着落了……”

黎靖终于停止了哭泣,但搂抱钟子威的双臂依然没有松开,她在钟子威怀里娇滴滴地说:“子威,请允许我这样叫你。谢谢你!”

钟子威轻轻地拍拍黎靖的后背:“谢什么?我也想通了,咱俩儿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战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黎靖在钟子威的怀里破涕为笑,并扭动着她那性感十足的腰肢在钟子威怀里撒娇:“那也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父母的救命恩人!”

钟子威:“这话说大发了,我可没那么伟大。”

黎靖又扭了扭腰肢:“我说的一点儿都不大,你就是伟大……”

这时,黎母在堂屋里笑嘻嘻地喊道:“你们俩儿别老站在外面,有话进屋说吧。”

钟子威:“阿姨喊我们了。”

黎靖抬起泪眼,娇滴滴地说:“一会儿就不能叫阿姨了。”

钟子威和黎靖走进堂屋,黎母正在收拾面板,笸箩上,包好的饺子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下锅,锅里的清水已经沸腾……

钟子威上前一步,帮助黎母收拾面板。

黎母说:“已经完事儿了,你就别再沾手了。”

钟子威:“阿姨,水开了,您去下饺子吧,这里我来收拾。”

黎靖走过来要帮钟子威,钟子威打趣地说:“我的大小姐,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

听了这话,一家人幸福地笑了起来。

面板上剩下几块面团没有用,钟子威在收拾的时候,将其中一块面团偷偷攥入手心里(特写)。

47、玛尔斯糕点厂地下室

青岛地下党在开会。

张志敏:“同志们,情况有变,接到上级指示,提前举行黄山舰起义!”

杨部长、严道义、刘萍等人异口同声:“怎么回事?”

张志敏:“钟子威同志已经被怀疑,并调离了黄山舰,保密局新派来一名政治副舰长仇耀祖主持工作。”

杨部长:“黄山舰的准备工作早已就绪,起义应该没有问题。只是钟子威同志不在舰上,起义由谁来领导?”

严道义:“鞠航务官熟悉情况,在官兵中威信很高,思考问题全面,由他指挥比较稳妥。”

张志敏:“关于起义领导问题,上级有两个方案,第一方案还是由钟子威指挥,这一方案是考虑到钟子威如果真的暴露了,可以借黄山舰起义脱离险境。我军正在酝酿成立海军事宜,很需要钟子威这样的人才;万一钟子威因故不能上舰指挥,就行第二方案,由鞠航务官领导起义。”

48、黎家堂屋

钟子威一口饺子下肚,赞扬说:“这是我平生以来吃的最好吃的饺子!”

黎母:“是吗?那就多吃点儿!”

黎靖把自己的一盘饺子也推到了钟子威面前。

黎母笑着对黎父说:“老头子,看到了没有?咱们靖靖长大了——以前都是别人疼她,现在她也会疼别人了。”

钟子威又把黎靖的饺子推回去:“你吃你吃,再好吃的饺子,我也不能独吞啊!”

黎母笑道:“你们俩不要推来推去的,饺子有的是,管够儿!”

黎父边吃边说:“钟副舰长……”

钟子威马上改口:“爸,妈,以后你们就叫我子威吧。”

钟子威突然改口,不仅出乎黎父、黎母的意料之外,而且黎靖也完全没有想到。她深情地看着钟子威,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黎父、黎母互相看看,幸福地答应着。黎父说:“好、好,叫子威亲切,像一家人。”

黎母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老头子,笑道:“什么叫像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嘛!”

黎父:“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

黎母:“子威啊,眼看着仗就要打起来了,靖靖又不能不跟着队伍走,我们这把老骨头哪儿也不想去了。可是,一想到靖靖一个人无依无靠去天涯海角,我们这心啊就碎成八瓣儿了!子威,你别怪靖靖,要怪就怪我们老两口儿。我们实在是没辙了,才想出这个拿不出门儿的法子。我们知道有许多好姑娘喜欢你,也知道你很优秀,可是,我们靖靖也是个好姑娘,也很优秀啊,你娶了她一定不会觉得亏得慌。”

钟子威:“妈,怎么会呢?我还怕靖靖觉得亏得慌呢!”

黎靖撒娇地捅了一下钟子威:“人家才没呢!”

黎母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子威就是会说话,靖靖跟了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黎父提醒黎母:“老婆子,少唠叨两句吧,时候不早了,让孩子们歇息吧!”

黎母:“好好好,不说了,要说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咱也不搞什么婚礼了,你们俩没意见吧?”

黎靖看看钟子威,钟子威说:“没意见,一切听爸妈的。”

黎靖也小声随和:“嗯,听爸妈的……”

一跨进闺房门,钟子威看到满屋子的“喜”字,就说:“看来,你爸妈早就准备好了。”

黎靖不好意思:“子威,对不起……”

钟子威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算了,不要再说对不起的话了。我们已经登台演戏,要像真的新郎新娘一样,让两位老人高兴!”

黎靖十分感激地看着钟子威,甜甜地幸福地微笑着,笑着笑着眼眶里便噙满了泪花……

钟子威:“你看你,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像个孩子!”

黎靖:“子威,你别怪我,我这是因为感到幸福才哭的。”

钟子威:“别这么说,你不觉得委屈我就很感谢了。”

黎靖:“子威,你也许不相信,我一点儿不觉得委屈,我真的感到很幸福!”

钟子威:“演戏也觉得幸福?”

黎靖点点头:“子威,你不知道,我们家,一向是以我为核心的。只要我好,我们全家都好;只要我幸福,我父母就会放我远行。我父母知道我必须去台湾,所以整日坐卧不宁。我一天不嫁人,他们就一天不安宁。我要是不去台湾,那是临阵脱逃,不仅刘司令不答应,茅森、茅林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因为我知道的机密太多了,就连我的父母也会受到株连。中纺公司本来也让我父亲去台湾的,我父亲不想去,借口我母亲有病好歹留下了。我们虽然在演戏,可我父母不知道。因为有了你,他们对我一百个放心。这就够了。”

钟子威:“黎靖,你心眼儿真好。你的父母也好,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正说着,黎母就把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钟子威回头看了一下,刚要说什么,黎靖把食指放在嘴边儿,作了一个“安静,不要说话”的动作。

钟子威还是忍不住指着门轻轻问道:“是不是把门锁上了?”

黎靖点点头。

钟子威:“为什么?怕我逃跑?”

黎靖:“爸妈是想锁住幸福。”

钟子威:“你爸妈还挺迷信。”

黎靖:“老人嘛。”

钟子威:“那上厕所怎么办?”

黎靖指了指墙脚:“有马桶。”

钟子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轻轻地说:“这戏可真不好演,累死我了……”

黎靖指了指床边:“坐吧。”

钟子威没有坐,而是把房间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房间收拾得真干净!”

黎靖:“都是我妈帮我收拾的,我哪有时间呀?”

钟子威来到一张老式的写字台前,看到墙上挂了一个像框,便仔细端详起来:“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你吧?”

黎靖:“你眼神儿真好使,那是我8岁的时候照的。傻乎乎的,不好看。”

钟子威:“瞎说,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黎靖莞尔一笑,慢慢凑到钟子威跟前,揽住了钟子威的一只胳膊,把脸贴在上面,温柔地说:“子威,刚才你的表现让我好感动!”

钟子威:“哦,那不是逢场作戏嘛!”

黎靖不无陶醉地:“我真希望那是真的!”

钟子威立即转身看了看屋外,然后轻轻按住黎靖的双肩,把她扳到自己的对面,认真地说:“你可不要变卦啊!”

黎靖“噗嗤”笑了:“看把你吓的,我是说希望。”

钟子威装作严肃的样子:“希望也不行!”然后忍不住也笑了。

钟子威继续端详墙上的照片,黎靖利用这个工夫走到纱帐的背面,脱去戎装,换上一身粉色的睡衣,解开盘在脑后的发髻,垂下瀑布般的秀发,而后,走到墙角的穿衣镜前,细细地端详着自己那娇媚的容颜,一丝欣慰的笑容,带出两腮甜甜的酒窝……

黎靖转过身来,款款走到钟子威面前,柔情而甜蜜地望着钟子威——白皙的面庞,因喝酒泛着健美的红润;两道黝黑的浓眉愈显劲拔;挺直的鼻梁蕴含着阳刚之气;泛红的嘴唇透着诱人的活力……

黎靖温柔地说:“子威,今晚你喝了不少酒,我给你沏杯茶解解酒。”

钟子威在床沿坐下来,说:“黎靖,不用忙活了。”

黎靖沏好茶,端起茶杯,用舌尖试了试茶水的温热,觉得还合适,便来到床边儿,把茶杯递给钟子威。

钟子威有些不好意思:“黎靖,用不着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也没醉。”

黎靖调皮地说:“夫妻嘛,就得像个夫妻的样子……”

钟子威对黎靖扮了个鬼脸儿:“调皮!”

黎靖深情地看着钟子威,眼睛渐渐地潮湿了,眼圈渐渐地红了,最后居然抽泣起来……

钟子威放下茶杯,双手扳住黎靖的双肩,低头问道:“黎靖,你怎么了?”

黎靖用手甩了一把眼泪:“没什么,就是想哭。”

钟子威明白了八九分:“黎靖,你是不是真的进入角色了?”

黎靖抽泣得更厉害了。

钟子威有些不知所措:“咱不是都说好了吗?这是演戏……”

黎靖捂住钟子威的嘴,朝门口看了看,回过头来时,她的泪水已不可遏止地夺眶而出。她索性一头拱进钟子威的怀里,一边儿轻轻捶打着钟子威的胸膛,一边儿哭诉:“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是演戏,我怎么会不知道……”

钟子威本来坐在床沿上,被黎靖这么一拱,他的身体不得不后仰,但随着身体的后仰,黎靖身体的重量便渐渐地前移,以致钟子威不堪重负,来了个仰面朝天,躺倒在黎靖芳香四溢的婚床上。由于惯性的作用,黎靖的整个身体也顺势压向钟子威。于是,两个人抱成了一团双双倒了下去……

午夜时分。睡在床外侧的钟子威醒了。他看了看睡在身旁的黎靖——她睡得很熟,很香,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胸前。钟子威轻轻地试图把黎靖的手拿开,黎靖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钟子威不敢动弹,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黎靖。

半晌,黎靖没再有动静。钟子威再次搬动黎靖的胳膊,黎靖终于松了手,翻了个身,背朝钟子威。

钟子威轻轻地下了床,然后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块面团,走到黎靖的衣架旁,从她的军裤上取下钥匙,对其中的两把钥匙在面筋上“盖戳”……

钟子威重新回到床上,钻进被窝。

这时,背对着钟子威的黎靖,缓缓睁地开了眼睛(特写)……

49、黎家小院

清晨。钟子威走出堂屋,正在院子里淘米的黎母笑眯眯地问候道:“子威啊,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妈,睡得很好。”钟子威说,“靖靖还没醒,我出去跑一圈,锻炼锻炼。”

黎母点头答应:“去吧,别忘了回来吃早饭。”

“忘不了。”钟子威说着出了黎家院门。

50、玛尔斯糕点厂门口

穿着海魂衫、跑得大汗淋漓的钟子威来到玛尔斯糕点厂门口,看了看周围,阒无一人。他按了按门铃。张志敏一见是钟子威,立即开门。

进门后,钟子威气喘吁吁地说:“张叔,这是绥靖区机要室的钥匙印模,抓紧把钥匙配出来。”

张志敏接过钥匙印模,说:“这事先放放,或者干脆不要做了。”

钟子威:“为什么?”

张志敏:“保密局正在调查你,你已经被怀疑,刘淇安身边的那个女机要官就是个军统特务。所以,你现在处境很危险。上级指示让你做好撤离准备!”

钟子威:“可是,机要室里有国民党南撤实施方案,还有‘青岛防御体系图略’,这些情报对解放青岛很重要,我们必须把它搞到手。”

张志敏摇摇头:“子威啊,恐怕没有时间了。”

钟子威:“什么意思?”

张志敏:“刚接到上级指示,黄山舰必须提前起义,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想办法秘密回到黄山舰,和鞠航务官一起,研究起义具体实施办法。”

钟子威:“起义时间定了没有?”

张志敏:“具体时间由你们自己定,但宜早不宜迟。”

钟子威:“明白了。不过,这把钥匙你还是抓紧给我配好,今天下午我来取。”

张志敏迟疑了一下:“那好吧。不过你要切记:机会不好,宁可放弃,也不要冒险。”

钟子威点点头:“知道了。”

51、黎靖闺房

黎靖睁开睡眼,发现钟子威已不在身边。她赶紧起床,来到院内。见妈妈在压水机边儿淘米,就问:“妈,子威呢?”

黎母笑眯眯地:“一大早就跑步锻炼去了,这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黎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洞房。

钟子威的军装还挂在衣架上。黎靖走到衣架前,快速翻搜钟子威的上衣口袋,一无所获。黎靖发现钟子威的上衣下摆口袋边沿有白色粉末状物,她把衣服拿到窗前仔细辨认,又用鼻子嗅了嗅,心里明白了八九分。黎靖把钟子威的衣服挂好,然后又把别在自己军装裤子上的一串钥匙取下来,也是拿到窗前对着光亮仔细观察,发现钥匙上有些微白色粉末……

黎靖甚为惊诧……

52、露丽别墅

芳嫂出门打开门口的邮箱,取出信件,回到屋里。露丽正好从楼上下来,芳嫂说:“露丽小姐,有你的信件。”

露丽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打开信件——

明日下午两点,在汇泉角炮台,百合仙妃真品现身,过时不候。

落款依然是一个骷髅头。

“茅木?”露丽若有所思。

53、副官长室

电话铃响。钟子威拿起话筒:“哪位?”

没有回应。

钟子威:“桐雪?”

桐雪:“我的四层蛋糕呢?”

钟子威:“桐雪,实在对不起,昨天事情太多……”

桐雪:“那今天呢?”

钟子威:“今天的事情恐怕也少不了。”

桐雪:“事情再多总要吃饭吧?我不管,反正你已经答应了,不能变卦。”

钟子威:“这样吧,今天晚上,只要天不塌下来,我一定给你补过生日。”

桐雪:“另外,我有个请求。”

钟子威:“洗耳恭听。”

桐雪:“我想请露丽小姐参加。”

钟子威感到很意外:“为什么?”

桐雪:“不为什么,就是想热闹一下。”

钟子威猜出了桐雪的用意,笑道:“既然想热闹,那就让黎机要官也参加吧?”

桐雪:“黎机要官是女的吗?”

钟子威:“嗯。”

桐雪:“好。说定了,不许再变卦了……”

钟子威放下话筒,电话铃接着又响了。

钟子威拿起话筒:“桐雪,又有什么事儿?”

露丽:“什么桐雪?我是露丽!”

钟子威:“哦,对不起!露丽记者,有何吩咐?”

露丽:“我哪敢吩咐你呀?你现在是大人物了!”

钟子威:“露丽小姐就别拿我取乐了,有什么事情说吧。”

露丽:“我想请你帮我引见一下你的老师桐涤非教授。”

钟子威:“桐教授可是个大忙人,你找他干什么?”

露丽:“我想请他帮我鉴定一个古玩。”

钟子威:“露丽小姐又掠夺了一件什么宝物?”

露丽:“钟副官长,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钟子威:“哦?该不会是‘百合仙妃’吧?”

露丽:“……”

钟子威:“怎么,真的是‘百合仙妃’?”

露丽:“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百合仙妃’?”

钟子威:“露丽小姐真是健忘,刚刚你还说桐教授是我的老师呢!”

露丽恍然大悟。

54、鱼山路4号山大教授宿舍桐涤非教授家

桐教授眼戴老花镜,手拿放大镜,对着一尊金灿灿的少女塑像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然后,俯下身来,把放大镜定准金像的发髻、面部、双手和手中的百合花朵,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

露丽屏住呼吸,两只眼睛一眨不眨,随着桐教授手中的放大镜时移时定,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钟子威不动声色,在旁边等待着桐教授的鉴定结果。

桐教授把手中的放大镜停在了“百合仙妃”的一双秀足上,仔细察看着金像脚底的光洁程度,双目中流露出疑窦的神色。稍倾,他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抱起金像掂了掂,然后长出一口气,放下了金女像。

露丽亟不可待地问道:“桐教授,怎么样?”

桐教授:“据传,金像有可分可合的百合底座,日供朱元璋瞻仰,夜伴朱元璋入眠。天长日久,其足底必然有明显磨损,而此金像足底光滑,可见未经沧桑日月。所以,此金女非彼金女……”

露丽颇感失望,却不甘心:“桐教授,您再仔细看看……”

桐涤非:“不用看了。露丽小姐,此乃赝品,不会有错。”

55、黑色别克轿车内

露丽无言地开着车。钟子威看了一眼露丽,问道:“露丽小姐,很失望吧?”

露丽:“失望是肯定了。不过,我的目的达到了,也算是不虚此行吧。”

钟子威:“我以前只知道‘百合仙妃’是桐教授书中的一个传说,没想到社会上真有这种东西在流传。”

露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司令现在也在找这个东西吧?”

钟子威:“没错,他把寻找‘百合仙妃’的任务交给我了。”

露丽:“他这不是为难你吗?”

钟子威:“再难我也得完成呀!”

露丽:“你怎么完成?”

钟子威:“说实话,目前我对‘百合仙妃’还一无所知。露丽小姐是老江湖了,不妨指点一二?”

露丽:“子威,请原谅。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钟子威笑道:“是不想‘为力’吧?”

露丽:“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钟子威:“也对,不然怎么叫竞争呢?”

露丽:“你可别对刘司令说我有‘百合仙妃’。”

钟子威:“你那是假的!”

露丽很认真:“假的也不能说!”

“知道了。”钟子威说,“露丽小姐,晚上有空吗?”

露丽:“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就有空。”

钟子威:“今天晚上我要给我老师的女儿补过生日,邀请你参加。”

露丽:“没问题。我正想一睹桐教授女儿的芳容呢!”

钟子威:“地点是玛尔斯糕点厂。”

露丽:“忘了问一句,是你邀请,还是桐小姐邀请?”

钟子威:“这有区别吗?”

露丽:“当然,区别大了。”

钟子威:“你说说,有什么区别?”

露丽想了想:“你还是去问桐小姐吧。”

56、副官长办公室

钟子威坐在办公桌前思考、研究和修改“南撤方案”。钢笔不下水了,钟子威把笔尖朝地上使劲甩了甩,还是不下水。

这时,黎靖走进来:“钟副官长,刘司令问‘南撤方案’修改好了没有?”

钟子威:“差不多了,一会儿就呈给刘司令。”说着继续摆弄钢笔。

黎靖“钟副官长,你的钢笔怎么了?”

钟子威:“这钢笔里面明明有水,但是下水不畅,经常写不出字来。”

黎靖从钟子威手中拿过钢笔,看了看,嘴一撇:“国产货就是不行。你等着。”

黎靖转身离去,不一会儿,拿来一只崭新的美国进口“派克”金笔。

钟子威一看,惊喜道:“派克?这可是世界名牌呀!”

黎靖微笑地点点头:“送给你了!”

钟子威惊喜道:“这么贵重的钢笔你舍得吗?”

黎靖看了一眼门外,悄声说:“人都给你了,一支钢笔算什么?”说完红着脸往门外走。

钟子威:“等等!”

黎靖驻足但没有转身。

钟子威:“晚上我答应给桐雪补过生日,你要没什么事的话,邀请你参加。”

黎靖转身问道:“是你邀请还是桐医生邀请?”

钟子威怔住了。

这时,刘淇安和马六儿走了进来。黎靖赶紧往外走。

“小黎呀,别走,一块儿听听。”刘淇安说,“马营长,你把炸药部署情况说说,正好钟副官长也在。”

马六儿一脸苦相:“报告司令,在部署炸药过程中,除我三线守军控制的桥梁、涵洞等处比较顺利外,其他各个炸点都受到了‘工人护厂队’的强烈阻挠。部署工作举步维艰!”

刘淇安:“是啊,蒋委员长命令我们要炸的这些地方,都是青岛人的命根子,人家祖祖辈辈靠这个生活,你却要去给人家炸了,人家能干吗?不阻挠抵抗才怪呢!”

马六儿叹了一口气:“是啊。原以为半个月左右可以部署完毕,现在看来,一个月也够呛。”

刘淇安很严肃:“不行!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将炸药部署完毕。”

马六儿:“是!为了按时完成任务,我打算投入重兵,对各个炸点进行军事管制,炸药部署完之后,24小时武装守护。”

刘淇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向钟子威:“钟副官长,你还有什么意见?”

钟子威:“马营长,关于炸药部署我就不多说了。我想知道,炸药部署完成后,你打算如何控制它们?也就是说,你将采取何种方式引爆它们?再就是,如何保证各个炸点的安全?”

马六儿:“炸药部署完成后,我在每一个爆炸点都安装了引爆装置,并安装了一部直通司令部值班室的电话,由重兵日夜守护,确保万无一失。”

钟子威:“马营长,你的这个设计有两个缺陷。第一,效率低,反应慢,不适应实战要求。你想想,数十个爆炸点,真到了需要引爆的时候,光打电话通知就得一二十分钟,根本来不及;第二,目标过多,难以掌控,给共军捣乱破坏以可趁之机,警卫工作容易顾此失彼。”

刘淇安频频点头:“马营长,钟副官长说的是啊!”

马六儿低下了头:“司令,卑职考虑不周……”

刘淇安:“子威,你想得很细、很周到啊!依你之见,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黎靖十分欣赏地看着钟子威。

钟子威:“司令,炸毁青岛各大重要设施,这是一个关乎岛城九十八万民众生计的大事,非同儿戏,必须慎之又慎。爆炸点可以多,但掌控爆炸点的机关不能多,越多越容易出纰漏。因此,必须修改方案,撤掉各个爆炸点的分支开关,将各个爆炸点的控制系统汇总成一个总系统,只设一个总开关。而且,这个总开关不能设在司令部值班室。掌控这些爆炸点总开关的人,只能是司令您,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和权利。所以,我建议,在您的办公室,安装一个引爆总开关。一旦需要实施爆炸计划,你只要揿动按钮即可。这样,上述两个缺陷就都解决了。”

刘淇安听后大喜,情不自禁地上前拍拍钟子威的肩膀:“子威啊,你的想法太高明了!”

马六儿也对钟子威的设想钦佩有加:“谢谢钟副官长指教,我马六儿事先想得过于简单了。”

钟子威:“马营长,切记,引爆总开关安装好之后,要设定密码,而且这密码你只能告诉司令一人。你自己也要把这密码烂在肚子里,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否则,就是死罪!”

马六儿“跨”地一个立正:“请司令放心,我马六儿誓死效忠党国,一切听司令指挥。愿以脑袋担保,绝不会泄露密码!”

刘淇安满意地点点头:“好!去吧。”

马六儿向刘淇安行军礼,然后退出办公室。

刘淇安把钟子威招呼到沙发上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子威啊,‘青即战役’已经打响,南撤迫在眉睫。可是,‘百合仙妃’至今没有着落。我这心里老是像有块石头压着透不过气来。”

钟子威:“司令交代的任务,我钟子威没有二话,只是我对‘百合仙妃’知之甚少,有一种大海捞针、无从下手的感觉。”

刘淇安:“其实,对‘百合仙妃’,我们都是门外汉。有这种感觉是正常的。好在你身边有两个现成的老师啊!”

钟子威:“司令是指桐教授吗?”

刘淇安:“对呀,桐教授对‘百合仙妃’的研究可谓天下第一,有这样的老师指教,何愁挖不出‘百合仙妃’?”

钟子威有些不解:“司令,您说的另一个老师是指谁呢?”

刘淇安笑道:“就是露丽小姐嘛!”

“露丽小姐?”钟子威显出意外和惊异的表情。

刘淇安:“根据掌握的情况,露丽小姐在记者身份的掩护下关注‘百合仙妃’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很可能比我们更接近‘百合仙妃’的目标。我之所以把寻找‘百合仙妃’的任务交给你,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因为你们两个目前的关系很特殊。”

钟子威急忙解释:“司令,其实,我跟露丽小姐……”

刘淇安伸出右手,打断了钟子威的解释:“子威呀,你不用解释你跟露丽小姐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无论是露丽小姐有意接近你,还是你主动接近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目前的确走得很近。你要很好地利用这层关系,想办法从露丽那里弄清‘百合仙妃’真相。如果露丽小姐手中掌握了‘百合仙妃’,你务必想办法把它搞到手。我相信,在党国利益面前,你钟子威是不会被儿女情长的私利冲昏头脑的。”

钟子威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请司令放心!子威一定完成任务!”

刘淇安:“子威啊,‘南撤实施方案’有什么补充意见没有?”

钟子威:“司令,你拟定的我军撤离青岛的‘实施方案’,极为严谨和完整,我没有新意见。只是有三个细节,正想跟司令汇报呢。”

刘淇安:“好啊,说说看。”

钟子威:“司令,为了使我军的撤退更加安全有序,我想,第一,把部署完的空炸药箱装满沙子,全部堆放在大港、小港及栈桥和前海岸临时码头上;第二、由还乡团、平津学生组成夹道欢送团,在各个个码头上热烈欢送登船南撤的部队;第三、由司令携随身要员最后登黄山舰。届时,该舰悬挂星条旗。”

刘淇安听后大悦:“奶奶的,好!这第一条嘛,可以遏制共军对我码头进行炮击;第二条呢,足可以造成我国军战略撤退的浩大声势;第三条……”刘淇安会心地“呵呵”笑了。

57、玛尔斯糕点厂包间

餐桌中央,矗立着一个四层的大奶油蛋糕,蛋糕顶层,蜡烛已经插好,但没有点燃;用鲜红的草莓果酱书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桐雪很激动,她看看大家,然后说:“感谢子威给我补办了这个生日。感谢露丽小姐和黎靖小姐前来助兴。今天这个日子,我会终生难忘的!”

钟子威带头鼓掌,露丽和黎靖跟着响应。

钟子威:“我来点上蜡烛。”蜡烛点完后,钟子威对桐雪说,“桐雪,在吹蜡烛之前,许个愿吧。”

桐雪合掌闭目许愿……

钟子威注意到,在桐雪闭目许愿的同时,露丽和黎靖也在默默地许愿……

桐雪许完愿之后,睁开了眼睛。钟子威说:“桐雪,吹蜡烛吧。”

桐雪一鼓作气把几支蜡烛全部吹灭。大家热烈地鼓掌,然后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生日歌,钟子威站起身来,依次为桐雪、露丽、黎靖三人切蛋糕。在她们吃蛋糕的时候,钟子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提琴激情演奏起来。大家都没有想到,尤其是桐雪甚为感动。钟子威首先把“祝你生日快乐”的曲子拉了两遍,尔后,便开始拉他的保留曲目《思乡曲》。

在幽雅的包间里,钟子威一身戎装,没戴军帽,面向三位女性,神情沉醉地拉着《思乡曲》。他那魁伟的身体随着乐曲的旋律,有节奏地摆动着、震颤着,组成了一幅幅生动、壮美的雕像。三位女性被钟子威优美的曲子和激情的演奏深深吸引着、陶醉着……

听着钟子威的演奏,桐雪的眼前幻化出一幅优美的画面——

一身戎装的钟子威面带微笑向她健步走来;而披着婚纱的她,向着钟子威幸福地奔去……

听着钟子威激情的演奏,黎靖痴迷地望着钟子威,眼前幻化出令她心醉的情景——

美丽的宝岛台湾,风景如画的日月潭边;日月潭碧水如镜,倒映着阿里山嵯峨的英姿。黎靖挎着已经晋升为海军少将的钟子威,沿着日月潭边花团锦簇的小路,依依漫步,情意缠绵,他们喃喃地倾诉着,深情地凝望着,热烈地拥吻着……

听着钟子威激情的演奏,露丽情不自禁地把餐桌当成了钢琴,身体前仰后合,十指频频跃动,忘情地弹奏着,弹奏着,随着钟子威的琴声,思绪飞回了自己的家乡——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乡间——广袤的原野上,盛开着鲜艳的玫瑰花;一匹雪白的骏马,载着一身白纱的露丽,身后坐着身穿潇洒的美国海军军服、紧拥着露丽的钟子威。他们指点莺飞燕舞的原野,热烈议论着,爽朗大笑着,乐得前仰后合;

钟子威策马扬鞭,白骏马缓缓奋蹄,露丽白纱飘逸,二人渐渐奔向天地一色的远方……

特写:桐雪恬淡、幸福的微笑;露丽热辣、顽皮的嘻笑;黎靖艳羡、暧昧的娇笑……

钟子威的小提琴终止。

露丽首先发话:“俗话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提议,喝酒!借桐小姐的生日,我们在这里对酒当歌,一醉方休!”

黎靖积极响应,把手举起来:“我同意!”

钟子威看着桐雪。桐雪很爽快地点点头:“我不会喝酒,你们喝吧。”

“好,桐小姐喝咖啡,我们喝酒!”露丽首先举杯敬桐雪,黎靖接着跟上也敬了桐雪一杯酒,然后露丽和黎靖相互碰杯……

钟子威:“三位美女慢慢喝,我去去就来。”

58、玛尔斯糕点厂后厂张志敏办公室

张志敏把两把钥匙递到钟子威手中:“还是那句话,机会不好宁可放弃。”

钟子威点点头:“放心吧。”

张志敏:“你打算什么时候上舰?”

钟子威:“就这几天。”

张志敏:“抓紧。夜长梦多。”

钟子威:“知道了”

张志敏:“黄山舰起义的关键问题是仇耀祖,你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59、玛尔斯糕点厂包间

  钟子威回到包间。

露丽颇有醉意地:“子威,来,我敬你一杯!”

黎靖也醉眼惺忪地:“子威,我也敬你一杯!”

钟子威:“你们俩这阵子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桐雪:“她们一杯接一杯地摽着喝。”

钟子威:“你怎么也不劝劝?”

桐雪:“劝不住。”

露丽:“我没醉!”

黎靖:“我也没醉!”

钟子威:“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露丽:“子威,我对你有意见。你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怎么是三层蛋糕?”

钟子威看看桐雪,桐雪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咖啡。

黎靖:“子威,我对你更有意见!我们结婚的时候,连个蛋糕影子也没见!”

黎靖的话语惊四座,在座的桐雪、露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到了钟子威和黎靖的身上。

钟子威把黎靖手中的酒杯夺下来:“黎机要官,你喝醉了!”

黎靖把酒杯抢过去:“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呐!”

钟子威再次去夺酒杯,黎靖一闪,钟子威没有夺着。黎靖笑道:“怎么样,我没醉吧?”

露丽大惊失色:“子威,黎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钟子威:“露丽小姐,醉话你也相信?”

桐雪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火辣辣地盯着钟子威。

钟子威:“桐雪,相信我,不是那么回事儿!”

桐雪依然逼视着钟子威

钟子威对黎靖:“黎机要官,既然你说没醉,那就请你来解释吧!”

露丽和桐雪都看着黎靖。

黎靖醉眼惺忪地看看露丽,又看看桐雪:“噢,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果然都爱子威!加上我,我们三个女人都爱子威!”

露丽和桐雪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黎靖:“可惜呀,我和子威已经结婚了,你们两个只能‘稍息、立正、向后——转’!”

钟子威:“黎机要官,你胡说什么呢?”

黎靖:“我没有胡说,咱俩就是结婚了……而且,入洞房了……”说完,黎靖身子一软,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钟子威对露丽和桐雪道:“黎靖喝醉了,你们别信她的话。”

“子威,你没喝酒,我想听你说。”桐雪终于发话了,她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刺向钟子威。

钟子威无奈地说:“桐雪,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而且,我怎么解释,都是一面之词。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还是等黎机要官醒酒了,让她自己给你解释好吗?黎机要官现在醉了,我得送她回家,你们先吃。”说完就要起身。

露丽立马拦住:“不行。子威,你甭想溜!”

钟子威苦笑道:“露丽小姐,我干嘛要溜呀?我把黎机要官送回家再回来还不行吗?”

露丽:“不行。就让黎机要官在沙发上醒酒!什么时候酒醒了,什么时候给我们解释!”

钟子威:“露丽小姐,那得等多久呀?你不休息啦?”

露丽脖子一梗:“等多久也得等!不休息也得等!”

钟子威苦笑道:“就算你不休息,你能等,可桐雪明天还得上班,人家还得休息呢!”

桐雪:“我也能等!”

钟子威哭笑不得:“我看你们俩都疯了!”

露丽:“对,我们就疯了!”

钟子威:“那好吧,咱们一块儿疯,等!”

三个人坐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很是尴尬。

露丽耐不住沉默:“子威,你说说,你跟黎机要官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钟子威:“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等黎机要官酒醒了让她说。”

露丽:“不行!她说她的,你说你的,现在我们就想听你说!”

桐雪随声附和:“子威,你就说说吧,我相信你!”

一直趴在餐桌上醒酒的黎靖,偷偷睁开眼睛……

钟子威:“黎机要官的父母,对黎机要官一个人去台湾不放心 ,非要黎机要官在临走前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不可。黎机要官没办法,只好让我假扮她的男朋友,先把父母糊弄过去再说。我觉得,我和黎机要官在一起工作,她有难处,我应该帮忙。再说,假扮男朋友又不是真的,所以就答应了。”

露丽恍然大悟:“这么说,你是为了给黎小姐解围呀!”

钟子威点点头:“可不是嘛!”

桐雪依然半信半疑:“那黎机要官说的入洞房是怎么回事儿?”

钟子威:“什么洞房呀,在黎机要官家吃完晚饭后,因为我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黎父黎母怕我开车出事,让我在黎机要官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醒醒酒。等我酒醒之后发现,想走也走不成了。”

露丽和桐雪几乎异口同声:“怎么回事儿?”

钟子威:“黎机要官的母亲把我们反锁在屋子里了!”

露丽:“我明白了,黎机要官的父母,是想让你们两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钟子威:“也许是吧。”

露丽生气地:“什么也许?就是!太过分了!”

桐雪也不怀好气地跟上一句:“太荒唐了!”

黎靖撇了撇嘴。

露丽紧追不舍:“那后来呢?你跟黎小姐在一个床上睡觉了?”

桐雪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钟子威。

钟子威:“黎机要官的屋里只有一张床,我总不能睡在地上吧?”

露丽醋意大发,抡起两只小拳头在钟子威的胸膛“打鼓”:“不行!睡在地上也不能和黎小姐睡在一起!”

钟子威攥住露丽的双手:“露丽小姐,你听我说……”

露丽挣脱了钟子威,发疯似的继续“打鼓”:“不听!不听!你跟黎小姐一起睡就是不行!”

桐雪拉住露丽的胳膊:“露丽小姐,让他说。”

钟子威:“开始的时候,黎机要官说要陪我聊天聊到天亮。可是没多大工夫,她就吃不住劲,倒头便睡了……”

桐雪:“那你呢?”

钟子威:“我没脱衣服,坐在床角迷糊了一宿。”

露丽:“你说的是真的?”

钟子威:“当然。等黎机要官酒醒了,你们可以问她。”

桐雪终于松了一口气。

露丽的眉头也云开雾散:“子威,你做得对!既帮了黎小姐,又保全了自己。”

黎靖趴在餐桌上窃笑不已。

60、吉普车上

黎靖耷拉着脑袋坐在后排座上。

桐雪坐在副驾驶位置,她不无抱怨地:“子威,你和黎靖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钟子威看了看后排的黎靖,然后说:“我发现你们女人啊,听到风就是雨,老爱胡思乱想。不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说了,还要解释一大通,反而麻烦。”

桐雪:“可是,事情没有过去呀?”

钟子威:“是啊,说出来倒也好,彻底过去了,用不着藏着掖着了。”

桐雪半信半疑地盯着钟子威:“真的过去了?”

钟子威:“桐雪,你还不相信我?”

桐雪:“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你有些做法怪怪的,让人不理解。”

钟子威:“以后你会理解的。”

桐雪:“我发现我最傻了!”

钟子威:“此话怎讲?”

桐雪:“过去,我一直以为露丽小姐是狐狸精,现在看来……”桐雪瞥了一眼坐在后面的黎靖,悄声说,“黎机要官才是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黎靖偷偷窥视了一下桐雪,嘴角透出一丝得意……

钟子威笑道:“桐雪,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和我接触的女人都是狐狸精?”

桐雪:“我一直觉得黎靖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没想到她比露丽小姐坏多了!”

钟子威瞥了一眼后排的黎靖:“桐雪,每个人性格不同,处事的方式方法也会不同。我觉得黎机要官没你说的那么坏,她也是有苦衷嘛!”

桐雪:“子威,你们男人看女人,不如我们女人看女人。”

钟子威:“好了桐雪,都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

说话间到了桐雪家门口。

车停后,桐雪依依不舍地拉着钟子威的衣角,深情地看着钟子威:“子威,这么晚了,你能不能不走?”

钟子威:“我还要把黎机要官送回家呢。”

桐雪:“我是说,把黎机要官送回家之后再回来。”

钟子威:“桐雪,多不好……”

桐雪:“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再说,我不在乎……”

钟子威:“桐雪,今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桐雪:“子威,你不是在搪塞我吧?”

钟子威:“怎么会呢?”

桐雪:“子威,我相信你的话。”桐雪上前一步贴近钟子威,“我想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钟子威:“问吧。”

桐雪:“你是共产党吗?”

钟子威一愣:“桐雪,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桐雪:“别打岔,你就说是不是?”

钟子威摇摇头:“不是。”

桐雪:“真的不是?”

钟子威:“共产党哪有像我这样的?”

桐雪:“算了。我知道,你要真是共产党也不会承认的。”

钟子威:“我要真是共产党,说不定早就人头落地了!”

桐雪:“不许这样说!赶快‘呸!’‘呸!’”

钟子威笑道:“看不出你还挺迷信!”

桐雪:“快点儿呀,‘呸!’‘呸!’”

钟子威:“呸!呸!行了吧?”

桐雪:“记住,以后不准说这钟不吉利的话!”

钟子威:“是!”

桐雪淡淡地笑道:“去吧,不耽误你了。”

钟子威开车离去。桐雪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一往情深地看着钟子威消失在夜色中……

61、黎靖家门口

钟子威搀扶着黎靖站在黎家小院门口,对黎父黎母说:“伯父、伯母……对不起,我这口一时改不过来。爸妈,靖靖喝醉了,给他多喝点儿水,醒醒酒。”说完就要离开。

黎母:“子威,我们照顾总是不周,还是你留下来陪靖靖吧。”

钟子威:“爸、妈,今晚实在对不起,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必须走。靖靖就拜托您二老了。”

黎父黎母:“好吧,子威,路上小心啊!”

黎母搀扶着黎靖回到自己的房间。黎靖:“妈,你去吧,我没事儿。”

钟子威住处

钟子威回到住处,在写字台前坐下来,打开台灯,从口袋里掏出配好的钥匙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钥匙装进裤子口袋里。又从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一架微型照相机和一把小型手电筒。在台灯下试了试手电筒和照相机镜头,然后装进上衣口袋里。从手枪套里取出手枪,将装满子弹的弹夹装进手枪里,把子弹推上膛,然后别进后腰里。又从枕头下方的褥子底下拿出两把匕首,掀起裤腿,把两把匕首分别捆绑于两腿外侧,再把裤腿放下。从床底下拿出两个黑布做的鞋套,分别套在两只皮鞋外面。

62、机要室门内侧

门把手缓缓转动,门渐渐打开——钟子威闪身进了机要室。

钟子威在保密橱前驻足。他掏出钥匙,戴上白手套,用钥匙打开橱子。钟子威打开小型手电,很快找到了“城防图略”。钟子威取出微型照相机,再用嘴含住手电筒的后端,然后对准“城防图略”的不同部位开始拍照……

在机要室墙角的落地窗帘后面,躲藏着一个举着手枪的黑衣蒙面人。

钟子威拍照完成后,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悄悄出了门。

钟子威走后,黑衣蒙面人扯下面罩,此人正是黎靖!

63、钟子威住处

清晨。黎靖来到钟子威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叩响了门。

钟子威刚洗刷完毕,军装外罩还没穿,他打开门:“噢,黎机要官?这么早,有事儿啊?”

黎靖:“没事儿就不能来吗?”说着走进屋子。

“我这刚起床,被子还没叠呢。”钟子威说着就去叠被子。

黎靖问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钟子威:“嗯,睡得很香。你呢?”

“我睡得一点儿都不好。”黎靖看着钟子威,“也没有人陪我……”

钟子威:“你昨天酒喝得太多了,那么大的杯子一杯接一杯地喝,换了谁都会受不了的。”

黎靖:“谁说不是啊,你把我送回家之后,我就吐了,这胃里可难受呢!身边也没个贴心人照顾。”

钟子威:“看你说的,你爸妈不是陪着你吗?”

黎靖:“那也比不上你在我身边照顾得周到哇。”

钟子威眼睛一瞪:“你又来了!咱不是说好了吗?”

黎靖:“我知道,那是演戏!可不知咋的,自从和你共度良宵之后,每到晚上,每到躺在床上,我总是想着那天晚上,你在我身边的情景,我做了好多好多的梦,这些梦几乎都有你。”

钟子威:“黎机要官,你一大早到我这儿来,不会是为了说梦话给我听吧?”

黎靖:“你认为我是在说梦话?”

钟子威:“不是梦话又是什么呢?”

黎靖:“可我怎么觉得就像真的一样呢?”

钟子威:“做梦的时候都觉得像真的一样,可是一旦醒来,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黎靖:“不过,我昨天晚上做的梦,不光当时觉得像真的一样,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像真的一样。”

钟子威已叠好被子,笑道;“哦,还有这样的梦?”

黎靖坐到床上:“我梦见我又回到了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虽然是在演戏,可是,却像真的夫妻一样……我陶醉在无边的幸福之中。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你不在我的身边了!吓得我像掉了魂儿似的四处找你。我找呀找呀、找呀找呀,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像个孩子似的吓得哭了!”黎靖说着眼眶里盈满晶莹的泪水。

钟子威:“你看你,这不是在说梦吗?怎么真的哭了?”

黎靖:“子威,对不起,我太投入了,都不知道哪个是梦,哪个是真的了。到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一回头我突然发现了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知道我看见你在干什么吗?”

钟子威:“我在干什么?”

黎靖:“你在偷我的钥匙!”

钟子威一愣:“哦?我干吗要偷你的钥匙?”

黎靖:“是啊,我也不明白,我就问你,干吗偷我钥匙?你猜你怎么说?”

钟子威:“你做的梦我怎么知道?”

黎靖:“你说,我要用钥匙打开机要室的保险柜,把情报偷出来卖钱!”

钟子威哈哈笑了:“还有吗?”

黎靖:“后来,你好像真的拿钥匙打开了机要室的保险柜,偷走了绝密情报——‘城防图略’。”

钟子威:“再往后呢?”

黎靖:“再往后我就吓醒了。”

钟子威:“我以为再往后你会说我把情报卖了好多钱呢!”

黎靖:“你可别说,我国军内部的确有人拿情报卖给共产党赚钱的。在南京和重庆抓到过好几个呢!”

钟子威:“是吗?”

黎靖:“他们的下场都很惨……”

钟子威:“黎机要官,你给我说这些,不会是认为我也要偷你的钥匙,然后再去偷情报卖给共产党吧?”

黎靖:“看你说的,我是在说梦,干吗联系你自己呢?”

钟子威:“有句成语想必你也知道。”

黎靖:“什么成语?”

钟子威:“‘痴人说梦’。”

黎靖:“是啊,我是够痴、够傻的!”

钟子威:“黎机要官,你要是傻,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黎靖:“算了吧你!傻不傻我心里清楚。”

钟子威:“那你说你傻不傻?”

黎靖:“傻!世界上没有比我再傻的了!明知道有一个人不爱我,我还一往情深地爱着他,你说这不是傻是什么?”

钟子威:“又说梦话了!”

黎靖:“纠正一下,这句话可不是梦话!”

钟子威:“走,我请你吃早餐,给你压压惊。”

黎靖高兴地:“真的?”

钟子威:“你想去哪里?”

黎靖:“玛尔斯。我发现他们做的蛋糕特别好吃,昨天没吃够。”

64、玛尔斯糕点厂

钟子威和黎靖开着吉普车来到马尔斯糕点厂。看到大门紧闭,钟子威跳下车敲门。

出来开门的正是张志敏。一见钟子威和黎靖,颇为惊讶:“钟副官长?这位好像是黎机要官吧?”

黎靖笑道:“张老板的记性真好。”

张志敏:“你们这是……”

钟子威:“对不起张老板,我们一大早来给您添麻烦了。”

张志敏:“钟副官长,看你这话说的,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钟子威朝依然坐在车上的黎靖看了一眼:“我们想吃您做的蛋糕,不知能否关照一下?”

张志敏:“这有什么不能的?来来来,请进。”

黎靖:“谢谢张老板!”

钟子威:“说实话,今天早上,就是黎机要官一定要吃您做的蛋糕才专门跑来的。”

黎靖有些不好意思:“钟副官长,你这样说好像我很馋似的。”

钟子威:“女孩子馋一点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张志敏把钟子威和黎靖引领到前厅就坐:“糕点师还没有上班,您二位在这里稍候,我亲自给你们做。”

黎靖一听很感激:“谢谢张老板!”

钟子威对张志敏说:“张老板,不好意思,请问,茅房在哪?”

张志敏说:“在后院,跟我来。”

张志敏吩咐一名值班的伙计:“上两杯咖啡。”

钟子威跟随张志敏来到后院宿舍,钟子威迅速把一个包装好的微型胶卷塞进张志敏的手里:“这是‘青岛城防图略’的底片。”

张志敏:“太好了!”

钟子威:“我复制钥匙的事,黎机要官十有八九已经察觉了。”

张志敏:“你能确定?”

钟子威点点头:“我的判断不会错。我暂时没有想明白的是,她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张志敏想了想:“有两种可能。一种,她可能觉得时机不够成熟,比如说,她想抓你个现行,让你无话可说。另外,还有一种……”张志敏看着钟子威,把话咽了回去。

钟子威:“什么?说呀张叔!”

张志敏:“她可能对你动了真感情。”

钟子威不以为然地苦笑了一下。

张志敏没有笑:“你别笑,这种可能性很大。”

钟子威:“如果真是这样,那倒好办多了!”

张志敏摇摇头:“未必。黎机要官虽然动了真情,但她决不会做赔本儿的买卖。倘若发现她的这种真情最终得不到回报,你的危险随时可能降临!所以说,黄山舰必须马上起义!你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钟子威紧紧握住张志敏的手:“明白了,我抓紧行动!”

张志敏:“子威,任务重大,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周密,要做到万无一失啊!”

钟子威:“张叔,请放心,子威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完成任务!”

“不!完成任务和保全生命同样重要。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张志敏把自己另一只手搭在了钟子威的双手上,十分信任地点了点头……

65、汇泉角炮台(1979年6月)

露丽、黎靖和桐雪三人边走边说边笑,拾级而上,登上了汇泉角炮台顶端。远眺大海,碧波荡漾;环顾四周,风光旖旎——美丽的青岛尽收眼底。

露丽对身边的黎靖和桐雪感慨地说:“三十年前的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66、汇泉角炮台(1949年)

露丽只身站在汇泉角炮台上俯瞰大海。停泊在前海的美国“西太平洋特混舰队”清晰可见。炮台周围一片寂静,静得连每一朵浪花的破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远处的地上,一些散落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白骨狰狞可怖;那岩石上的点点黑斑,难道不是鲜血的陈迹?蓦地,一丝恐惧袭上露丽的眉梢,露丽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茅木从炮台的地下暗道观察孔向外偷窥。他看到了站在炮台上的露丽,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没有什么动静,便走了出来。

“露丽小姐很准时呀!”茅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露丽转过身来:“茅主任,我时间很紧,把‘百合仙妃’拿出来吧。”

茅木笑道:“露丽小姐真是个急性子。”

露丽:“少罗嗦,我要看货!”

“露丽小姐,请。”茅木躬腰伸臂。

67、汇泉角炮台坑道内大厅

露丽嗅到了一股地下室发霉的潮气,潮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香烛的味道。露丽四下打量了一番,空空如也,只有正面挂着一道顶天立地、横贯左右的紫色帷幕。大厅里昏暗的光线来自四个墙角处的烛光。

露丽:“这是什么地方?”

茅木:“这就是我们谈生意的地方。”

露丽:“货呢?”

“别急嘛,在我们交易之前,我想请露丽小姐和我一起参加一个悼念仪式。”茅木说着便将幕幛“哗”地拉开──顿时,露丽被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大厅中央是一座一人高的蒙着黑布的灵台,台面上金光灿灿的镜框里镶着一位上校军衔的老军人的一尺二寸黑白半身照片,照片后面竖着一座白色大理石雕的墓碑。灵位前面香烛燎绕,台上摆放着各类水果、糕点、美酒等供品。

露丽倒吸一口冷气:“茅主任,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你父亲吊丧的!”

茅木:“我本来并不想把这两件事儿搞到一块儿,可是,今天是家父的七七四十九天祭日,我又不能不这样做,只好请露丽小姐委屈一下了。”

露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说:“我对你们的家仇私怨丝毫不感兴趣。‘百合仙妃’你自己留着吧!告辞了!”

“等等!”茅木走上前来色迷迷地盯着露丽,“露丽小姐,怎么说我们也有几年的交情了,那‘百合仙妃’金像也是你露丽小姐梦寐以求的,怎么说走就走呢?”

露丽白了茅木一眼,转身要走。不料,两条凶煞恶神般的大汉一人提着一把日本军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堵住了大厅的出口。

露丽:“茅主任,俗话说,买卖不成生意在。你这是干什么?莫非你真的想让我来给你的家父陪葬?”

茅木:“这话从何说起?别说家父一辈子没闻过外国女人的味儿,就连我茅木也不曾沾过外国女人的边儿,更不要说让一个美国小姐——环球绝代佳人陪葬了!”

露丽:“量你也没这个胆!”

茅木:“露丽小姐到底是走南闯北的人,临危不惧,在下佩服!佩服!”

露丽:“茅木,我告诉你,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露丽既然敢来,就什么都不怕!”

茅木:“死也不怕?”

露丽:“茅木,如果谈生意,什么都好说;如果想要我的命,我明确告诉你,我可以死,但是,你也别想活!”声音不大,却透出丝丝冷意。

茅木“嘻嘻”笑道:“是吗?我倒很想领教一下露丽小姐让我怎么个死法?”

露丽咬着牙根儿说:“到时候你会领教的!”

茅木缓和了态度:“算了,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露丽不依不饶:“拿命开玩笑,可要格外当心啊!”

茅木:“好吧,票子带来了吗?”

露丽:“这还用问?”

茅木:“美元?”

露丽:“废话!”

“好!”茅木上前把父亲的遗像挪开,“露丽小姐,请看!”

露丽觉得眼睛被一个金光四射的东西刺了一下,定睛一看,那个金光四射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金女像“百合仙妃”——底座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茅木触动了一下百合花的机关,含苞的百合花慢慢地绽放开来,与此同时,就好像从天外传来一曲美妙绝伦的仙乐,空灵缥缈、动人心弦。再看那花蕊中的百合仙子,随着耀眼的金光,面含微笑,慢慢地转动着金身,缓缓地升腾、升腾,升到最高处时,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露丽,仿佛有诉不完的柔情衷肠……

露丽抑止不住内心的激动,眯起双眼,张开双臂,就要扑上去拥抱“百合仙妃”。

然而,茅木的动作奇快,一下挡在露丽跟前:“露丽小姐,不忙着拥抱,谈完条件,再看‘百合仙妃’也不迟。”

露丽恶心地一把推开茅木:“那不行,我怎么知道,你的这尊金女像不是赝品呢?”

茅木发誓地:“我拿脑袋担保,这绝对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金爱妃!”

露丽急于想拿到金女像,有些耐不住性子:“什么条件?说吧。”

茅木:“还是老规矩,交易必须用美元;再帮我办理到美国定居的手续;另外,”茅木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淫笑着,那对八字眼眯成了一条缝,“另外,让我亲亲你那双挺拔秀美的奶子!”说完“嘻嘻”淫笑两声。

露丽不动声色:“茅主任,你不觉得你提的条件太过分了么?!”

茅木装傻:“如果露丽小姐认为过分的话,我可以退一步,比如办理去美国定居的手续就免了。如果露丽小姐还觉得过分,那我就忍痛割爱,美元也不要了!”

露丽冷笑道:“要是我认为还过分呢?”

茅木:“那就不是我过分,而是你露丽小姐过分了!”

露丽:“说正经的,除了最后一条,其它的我都答应你。”

茅木:“除了最后一条,其他的我一概不要!”

露丽冷笑道:“难道你就不怕我的奶头儿把你噎死?”

茅木满脸淫笑:“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那我们今天就很难成交了。”露丽说着转身要走。

茅木显然已失去耐心,一个箭步朝露丽身上猛扑过来……

茅木的动作极其迅捷,露丽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茅木一把抱住了。露丽奋力挣扎,可茅木的两臂像铁钳一样将她死死地夹住。茅木先是用他那长满毛茸茸胡须并散发着酒臭气的嘴巴在露丽左右躲闪的脸颊上嘴唇上狂吻乱蹭,然后腾出一只手,撕开露丽的外衣,掀起内衣,扯掉胸罩。顿时,两只雪白耀眼的乳房弹跳出来。茅木网满血丝的八字眼已经瞪圆,哈拉子已经垂到胸前。他瞄准了两只挺拔的乳尖,贪婪而疯狂地吸吮起来。恰在这时,茅木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死死地僵在了那里,尔后死猪似的轰然倒地。

茅木的两个保镖吓得魂惊魄散……

露丽整理好衣服,乜斜了一眼死去的茅木,用皮鞋尖踢了踢茅木的脑袋,她的嘴角拉出一丝轻蔑的冷笑。然后抬起头,把目光射向呆若木鸡的两个保镖。

两个保镖如梦乍醒,一个扔下日本军刀,喊了声“快跑!”,另一个随声弃刀,仓惶而逃。

露丽并没有追出去。她转身从容地将“百合仙妃”捧在手中,抚摸着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女像,欣喜若狂,热泪盈眶……

这时,坑道洞口传来“轰”地一声巨响。露丽意识到不妙,手举着一节蜡烛,来到了坑道出口处,只见坑道被炸得塌陷下来,把出口堵得死死的。从参差不齐的碎石堆的缝隙里,透射进几缕室外的光线。露丽对着碎石的缝隙向外大声呼喊:“有人吗?”

外面没有丝毫动静,隐约听得见远处大海的浪潮声……

露丽抱着“百合仙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68、钟子威住处

电话铃响。钟子威拿起话筒。

芳嫂在电话里焦急地说:“钟副舰长,露丽小姐下午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钟子威:“芳嫂,别着急。露丽小姐说没说去哪儿了?”

芳嫂:“露丽小姐出门前留了话,说如果晚饭的时候还没回来,就让我给你打电话,说她去了汇泉角炮台。”

“汇泉角炮台?!”钟子威即刻放下电话,带上手枪、匕首和防水手电筒出了门。

钟子威刚出门,桐雪的电话打进了他的宿舍。

69、茅森官邸

两个保镖低着头站着,沙发上坐着茅森和茅林。

茅森甚为惊讶:“什么,老三死了?”

两个保镖点点头:“嗯。”

茅森震怒,腾地站起身来:“主子都死了,你们还有脸活着回来?”说着掏出手枪。

茅林制止住:“大哥,息怒。这事蹊跷——凭三弟的身手,何以连一个娘们儿都对付不了?”

茅森:“洞口炸了?”

两个保镖:“炸了。”

茅林:“露丽小姐想必还在里面!”

茅森:“走!”

70、汇泉角炮台坑道内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坑道内,露丽举着半截蜡烛,沿着坑道壁四处寻找出口……

71、汇泉角炮台外

钟子威开着美吉普车来到汇泉角炮台脚下,一眼看到了露丽的轿车。他跳下车打开手电筒——炮台入口已被炸塌成一片乱石堆;他又找到子堡入口,水泥石墙挡住去路。他转身下山,沿海边礁石寻找,发现海面有气泡涌出。他一头潜入水中……

坑道内一道石门挡住去路。钟子威大声呼喊:“露丽小姐——露丽——”

——通道另一端。筋疲力尽的露丽隐约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便大声回应:“我在这——”

——钟子威听到有回应,激动地挥拳猛击石壁,突然,随着“轰隆”的响声,石门敞开。

手电筒光端,露丽瘫倒在地。

钟子威冲过去把露丽抱在怀里,一声声地呼唤:“露丽,露丽……”

露丽在呻吟。钟子威用手电筒上下打量了一下露丽的衣服,发现上衣被撕破,但裤子完好。

钟子威轻轻拍打露丽的脸庞:“露丽小姐,你醒醒!”

渐渐地,露丽睁开眼睛:“子威,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钟子威:“露丽小姐,是我!”

露丽紧紧抱住钟子威,放声痛哭……

72、桐雪家

桐雪继续给钟子威打电话。依然没人接。桐雪想了想,准备出门。

桐涤非:“雪儿,天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桐雪:“我去看一下子威,打了好几次电话没人接,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桐涤非:“路上小心。”

73、汇泉角炮台山脚下

茅森、茅林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驱车来到汇泉角炮台山脚下。看到停放在山脚下的别克轿车和美吉普。

茅森:“怎么是两辆车?”

茅林上前查验:“大哥,这辆美吉普是钟子威的!”

茅森骂道:“王八蛋,什么事都跟着掺和!”

茅林:“他一掺和,这事有些麻烦。”

茅森:“什么麻烦?”

茅林:“大哥,来的路上我在想,三弟与露丽小姐在这里见面,一定是为了‘百合仙妃’的交易。钟子威这一来,想必他是知道这件事了。眼下,刘司令为寻找‘百合仙妃’正焦头烂额,倘若知道了我们手中藏有‘百合仙妃’,岂不要了我们的脑袋?”

茅森不以为然:“二弟,你什么都好,就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我们把钟子威和露丽统统干掉,让他们从地球上消失,你所担心的这些麻烦就都不存在了!”

74、汇泉角炮台内

钟子威和露丽来到“吊唁大厅”。

露丽抱起“百合仙妃”。钟子威从茅木尸体上取下钥匙,打开一道铁门——诺大房间里码着一排雨布包裹的铁箱,打开一箱,全是古董文物;墙角堆着武器弹药。

75、第十一绥靖区司令部大门

卫兵拦住桐雪。

桐雪:“我找钟副官长。”

卫兵:“钟副官长开吉普车出门了。”

桐雪:“知道去哪儿了吗?”

卫兵:“不知道。”

桐雪若有所思。

76、汇泉角炮台外

——炮台山上入口处,茅森和宪兵警觉窥探……

——海上出口处。礁石后面,茅林和便衣们监视着海面……

——露丽轿车、钟子威吉普车附近,埋伏着宪兵……

汇泉角炮台内

——钟子威在石壁上找到新出口,露丽背起金女像,二人悄悄摸出秘密洞口。

——夜幕下,钟子威带着露丽慢慢摸下山去……

——钟子威截住一辆运输物资的军用卡车,亮了身份证,与露丽一起坐上车,驶向市区……

77、露丽别墅门口

露丽深情望着钟子威:“子威,你又一次救了我。你对我的恩情,我露丽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钟子威:“露丽小姐,你若真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其实用不了一辈子,报答一次就够了。”

露丽:“子威,你说吧,怎么报答?”

钟子威:“把‘百合仙妃’交给我!”

露丽一怔,思考片刻:“我给了你,你再交给刘淇安?”

钟子威点点头:“这是我的任务和职责。”

露丽:“子威,说实在的,交给你可以,把我的任何东西给你都没有问题。但是,交给刘淇安,我做不到!”

钟子威:“露丽小姐,我也说句实在的,我唯一能够接受你的报答方式,就是‘百合仙妃’,别无他求。”

露丽为难地:“子威,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从大洋彼岸来到中国青岛,就是为了‘百合仙妃’,为了她,我连性命都不顾了……”

钟子威打断露丽的话:“露丽小姐,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休息吧。”

看着钟子威离去的背影,露丽突然冲上去,从后腰搂住了钟子威,喃喃道:“子威,让我再想想……”

钟子威轻轻地解开露丽小姐的手臂,没有回头,跨上美吉普,消失在夜色中……

露丽朝着钟子威消失的方向,久久地伫立着……

距离露丽别墅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桐雪。

露丽别墅内客厅

露丽一进门,芳嫂就说:“小姐,饭已经做好了,热水也烧好了。”

露丽:“我先洗个澡。”

芳嫂:“以后晚上少出门,世道这么乱……”

露丽感激地看着芳嫂:“知道了,芳嫂。”

这时,有人敲门:“这是露丽小姐家吗?”

露丽听到找自己,立即去开门。

露丽颇感意外:“桐医生?快请进!”

桐雪冷若冰霜:“不了,就说几句话。”

露丽对芳嫂说:“芳嫂,你回屋吧,我和桐小姐说几句话。”然后走出门来。

桐雪声音不大,却透出坚决和丝丝冷意:“露丽小姐,我知道你很有钱,也很漂亮,你拥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但是,请你记住,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靠美貌和金钱就能得到的!”

露丽:“桐小姐,天这么晚了,你专门跑到这里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桐雪认真地点点头:“不可以吗?”

露丽笑道:“桐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桐雪淡淡地冷笑道:“露丽小姐,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我要说的是,子威是我的,请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露丽强作笑脸:“桐小姐,你可能误会了……”

“但愿我是误会!”桐雪丢下话转身走了。

78、黄海大饭店

灯火辉煌,高朋满座。

刘淇安端起酒杯,亮开嗓门:“诸位主管,诸位专家、教授,你们都是党国的精英,是中华民族的栋梁之才。蒋委员长对各位寄予厚望,特命淇安转达他的旨意——在党国的危难之际,希望诸位精诚协作,同舟共济,自觉抛却个人得失,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与我们的党国同荣辱、共存亡!”

赵太侔:“刘长官,能否请你讲讲当前的局势啊?现在的‘南迁风’刮得很紧,闹得人心惶惶,山大的一批青年讲师不思授课,闹着调动,直接影响了我校的教学质量。学生们也人心浮动,不思学习。如此下去,山大就该关门儿了……”

刘淇安:“赵校长,我正要给大家讲讲‘南迁’的问题。”

赵太侔摆了摆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好了,请大家静一静,听刘长官讲话。”

大厅里有稀疏的掌声。

刘淇安:“诸位,眼下,国际上以苏俄为首的共党国家,肆无忌惮地大闹共产运动。为扑灭这股逆流和邪火,我们的盟国——美利坚合众国等西方诸强鼎力主战,因此,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在所难免!”他停了停,等待掌声,可是没人鼓掌,又接着讲,“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旦爆发,东亚的政治格局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从国内局势来讲,目前党国遇到了暂时的挫折,在各个战场上都有一些失利,青岛也在共军的包围之下。蒋委员长密令我,在适当的时机,放弃青岛,实施战略转移。但是,诸位应该明白,战略退却,是为了战略进攻;今天暂时放弃,明天我们会重新收复。现在舍弃一个小小的青岛,将来我们就会拥有整个山东、整个中国!”说完,他带头为自己的演说响亮地鼓掌。

大厅里的掌声依然稀稀落落。

桐涤非酒酣耳热,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刘长官,讲得好啊——小看得失,败而思战,叱诧风云,大将风度!来!我敬你一杯!我先喝为敬!”他与刘淇安一碰酒杯,一仰脖儿,干了。

刘淇安笑容可掬:“谢谢!”也一口气把杯中酒干完。

服务员小姐走上来为二位斟满酒杯。

桐涤非笑嘻嘻地:“刘长官啊,这‘丢卒保车’是棋者的谋略,这‘失小得大’是战略家的眼光。我想请刘长官谈谈,你的所谓‘舍弃’小小的青岛,是不是意味着用200吨TNT烈性炸药,炸毁青岛的一切,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呢?”

刘淇安一时语塞:“这……”

桐涤非激动地:“刘长官,青岛,与你我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青岛,与百姓的骨肉情感紧密相连。保护了她,你就是历史的功臣;毁灭了她,你就是千古的罪人!刘长官啊,我劝你三思三思再三思,慎行慎行更慎行!作为青岛百姓的父母官,你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涂炭岛城留骂名啊!”

听了桐教授的话,许多客人都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议论——

“刘长官,你们炸了青岛,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

“一旦炸了青岛,国军将来还有脸回青岛来吗?”

“开埠五十多年了,青岛的一砖一瓦浸染着青岛人的血泪呀!”

宴会厅的许多客人都涌了过来,大家用各种各样的目光逼视着刘淇安。

钟子威看到这个情形,走上前去为刘淇安解围:“司令,张老先生来了。”

刘淇安起身:“诸位慢用,诸位慢用。”

张公制老先生拄着拐杖向刘淇安走来,刘淇安主动迎上前去,向白发苍苍的老师恭敬地鞠了一躬:“张老先生,学生好久没有聆听先生的教诲了。”

张公制说:“你还承认我是你的先生啊!”

刘淇安:“您老永远都是我的先生!有何见教您老不必客气。”

张公制:“我当然不会客气。此次冒杀头之祸向你进一言,听不听由你。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国共两党争斗数十载,如今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格局明朗,国民党政权必亡无疑!这土地城池乃国家民族之财富,非个人之私物,切不可随意毁之。将军身膺重任,镇守一方,如今大厦已倾,独木难支,将军应不战善退,切勿毁城堕池,作民族罪人,遗骂名于乡梓……”

张老先生的一席话语重心长,说得刘淇安无言以对,他只是不住地点头。

张老先生继续说:“当年,蒋介石曾嘲笑袁世凯不识时务,在全国国民都厌恶专制、心向共和的时候,却倒行逆施,穿上了皇帝的龙袍,坐上了皇帝的龙椅,结果只能身败名裂,为世人所耻笑;今天,蒋介石又坐到了当年袁世凯的位置上,难道他也想做一个不识时务、被世人耻笑的小丑吗?你刘淇安‘聪明一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要‘糊涂一时’吗?”

刘淇安尴尬地说:“先生所言极是。可我刘淇安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呀!”

“哼!”张老先生用拐杖“咚咚”地戳着地板,“‘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人家傅作义将军不是军人吗?为了保护古都北平不受战火涂炭,傅将军和和平平地把个完美的北平交给了解放军!许世友将军的数万大军对青岛久围不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青岛的‘完璧归赵’?还自诩军人呢!”

丢下这番话,张老先生转身告辞了。跟随在张公制后面的赵太侔和桐涤非,想再说点儿什么。刘淇安作了不屑再听的手势,他们只好随着张老先生离去了。

79、刘淇安的轿车内

与刘淇安同坐在后排的黎靖拿出降压药,递给刘淇安,然后递上水杯,刘淇安一仰脖将药吞下。

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钟子威安慰道:“司令大可不必生气上火,他们平时难得见司令一面,一激动话就收不住了。”

刘淇安:“子威啊,你不用安慰我。我刘淇安敢召集这个宴会,就有这个度量。再说,大家讲得不无道理。其实,我刘淇安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呢?”

钟子威:“张老先生的身体看上去还是那么硬朗。”

刘淇安:“岂止是身体硬朗?脾气也硬朗得很啊!”

钟子威、刘淇安和黎靖三人会心地笑了。

刘淇安:“子威啊,蒋夫人昨天晚上又来电话催问‘百合仙妃’的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我想把桐教授和露丽小姐请来,你再去把茅木叫来,咱们在一起商议商议,看看有什么线索。这件事不落实,我这觉都睡不安稳。”

钟子威:“司令,说到茅木,有个情况我正准备跟您汇报呢。”

刘淇安:“是有关‘百合仙妃’的情况吗?”

钟子威:“昨天下午,露丽小姐与茅木在汇泉角炮台的坑道里进行了一次古董交易,那古董正是‘百合仙妃’。茅木既想劫财,又想劫色,结果色财两空,还把命搭上了。茅森、茅林得到消息,把我和露丽小姐围困在坑道里。若不是我熟悉坑道情况,把露丽小姐救出来,我们恐怕都早已命丧黄泉了。”

刘淇安大怒:“奶奶的,还有这等事发生?!茅氏兄弟的胆子也太大了!”

钟子威:“露丽小姐知道司令正在追寻‘百合仙妃’,所以不让我把消息透露给司令。可是我觉得,这关系到党国的利益,不能不说。”

刘淇安:“子威,你做得对!做得好!党国利益高于一切!越是在党国危难之际,越是我们对党国的献忠之时!子威啊,这么说,‘百合仙妃’现在露丽手中?”

钟子威:“对。我当时就提出把‘百合仙妃’交给司令。可是露丽小姐死活不肯,说这是她用命换来的。”

刘淇安冷笑道:“她这是待价而沽啊!奶奶的,子威啊,你去问问露丽小姐,她想要多少?我给她!”

黎靖:“司令,出这么大的事,茅团长和茅处长却未向您报告,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刘淇安:“奶奶的,我估摸他们不是不想报告,是不敢报告!”

黎靖:“那就这么拖下去?”

“死个茅木并不足惜,军火库找个人负责就是了。”刘淇安说,“我现在关心的是‘百合仙妃’。过去是两眼一摸黑,现在已经明确了。子威呀,露丽小姐给我盯紧了,决不能让她把我们的国宝带到美国去!”

钟子威:“是!”

80、海军基地码头“黄山”舰

夜色中,海风强劲、雷声隆隆。

底舱轮机房里,钟子威、鞠航务官、周枪炮官等五人在秘密开会。

钟子威:“经过前段时间的准备,可以说起义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现在有几个细节我们再分析一下。鞠航务官,你说。”

鞠航务官:“上级指示我们,起义的方向,可以向东到乳山口,也可以向南去连云港。大家看看,我们选定哪一个方向?”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钟子威。

钟子威:“我说个意见大家看行不行。我认为连云港可作为首选。因为南下路线隐蔽安全,距离也近。”

鞠航务官:“我同意。”大家都表示同意。

钟子威:“好!鞠航务官,你把每个人的任务再明确一下。”

鞠航务官:“好。下面,我来明确一下分工:起义总指挥是钟副舰长,副总指挥是我。老周,你从枪炮班带几个兵,秘密抓捕仇耀祖,把他押到会议室,我们要对他进行审判。吴子良班长,你控制‘黄山’舰值班室,防止值班员对外走漏消息,并严密监控外面发来的电报和打进来的电话!林增厚班长,你回轮机房,再检查一次轮机的状况,保证‘黄山’舰起义后,顺利开往连云港!宋露山班长,你到水兵卧舱,把好舱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门!我负责召集全舰的军官到会议室开会,就说政治副舰长要给大家训话。我们秘密组织好官兵中的几位骨干,宣布起义之后,立即处决仇耀祖!大家明白吗?”

周枪炮官等人低声而有力地答道:“明白!”

鞠航务官:“好!现在大家戴上白袖标。”

吴子良撕了白床单,给每个人缠在左臂上。室内的空气即刻紧张起来。

钟子威:“最后我再强调一句:要尽量避免流血。不管是谁,只要不反抗,就不要开枪,免得引起恐慌和不满,造成局面被动。还有,做最坏的打算,一旦被敌人察觉交起火来导致起义失败,我们宁肯舰毁人亡也决不投降!”

鞠航务官说:“钟副舰长强调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虽然以前分属于不同的党组织,但从此时此刻起,我们就是一个党组织,一个战斗集体。虽然要做最坏的打算,但是要朝最好的方向努力!我们一定不辜负上级党组织对我们的信任和期望,一定要出色完成这次起义任务!最后我再强调一遍,到了解放区,我们的联络信号是:白天鸣笛两长,夜间全舰灯光大开。”

钟子威拔出手枪,大家相继都拔出手枪。钟子威挥动手枪:“行动!”众人迅速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

一组镜头——

-----周枪炮官带领三名水兵,骗开仇耀祖房间的门,将其抓获;

-----仇耀祖的侍卫闻声赶过来察看动静,被水兵擒获刃毙;

-----“黄山”舰值班室里,吴子良与值班军官在开心地打扑克;

-----卧舱里,宋露山班长慷慨激昂的为水兵们演讲,水兵们鼓掌叫好;

-----鞠航务官表情神秘地给军官们下通知。

-----“黄山”舰会议室,两个荷枪实弹的水兵把守在门外。

-----室内,全舰的军官们列坐在会议桌两旁,个个交头接耳,神色诧异。

这时,钟子威和鞠航务官前后脚走进会议室。全体官兵一见钟子威,兴奋地不约而同地喊道:“钟副舰长回来了!”

钟子威笑着向大家招手,然后示意大家安静。

钟子威:“弟兄们,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知道是为什么吗?”

现场突然死一般寂静,大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在侧耳聆听。

钟子威:“没错,有的人已经猜到了。大家看看我戴的袖标,就应该明白了,从现在起,我们‘黄山’舰起义了!”

大家纷纷响应:“钟副舰长,你走到哪儿,我们跟到哪儿!”“早该投奔解放军了!”

这时,钟子威厉声喝道:“把仇耀祖带上来!”

周枪炮官带着三个水兵,把五花大绑、蒙着脑袋的仇耀祖押进了会议室。三个水兵把仇耀祖按跪在地板上,用枪指着他。周枪炮官一把扯下仇耀祖头上的蒙布和嘴里堵着的白毛巾,他的眼镜同时掉落在地。

仇耀祖转着头,使劲儿瞪着高度近视的小眼睛,扫视着眼前模模糊糊的军官们,冷冷地“哼”了一声:“给我戴上眼镜!”无人理睬。

仇耀祖冷笑一声:“怎么,你们不敢?怕我认出你们来秋后算账?”

“仇耀祖,你还有‘秋后’吗?”钟子威说。

仇耀祖一怔:“钟副官长?!你怎么在这里?”

钟子威冷笑道:“仇耀祖,你的听力不错啊。”

仇耀祖“哼”了一声:“你钟子威的声音,就是混在一万个人当中,我也能辨别出来!”

钟子威:“仇耀祖,你问我怎么在这里?‘黄山’是我的老家,我回来看看弟兄们难道不可以吗?”

仇耀祖:“我明白了,你是来策动‘黄山’舰造反的!”

鞠航务官说:“仇耀祖,你说对了!‘黄山’舰的全体弟兄不仅要造你仇耀祖的反!还要造国民党的反!”

钟子威:“仇耀祖,你听好了。你来‘黄山’舰虽然时间不长,但作恶多端,罪不可赦,我就是来宣判你仇耀祖死刑的!”

仇耀祖狰狞地笑道:“能宣判我死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钟子威对鞠航务官说,“先把他押下去,出港之后,给鲨鱼当晚餐吧!”

“钟子威!你这个共党分子,我就是下地狱也饶不了你!”仇耀祖垂死挣扎着被拖了出去。

钟子威突然抓住了鞠航务官的双肩,一字一顿地说:“老鞠,时不迟疑,马上起义!”

鞠航务官:“是!”

钟子威:“从现在起,起义的指挥权我交给你!”

鞠航务官不解:“那怎么行?你任总指挥是上级党组织确定的,不能随意改变。”

钟子威:“不要争论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必须留下来!”

鞠航务官与钟子威紧紧拥抱告别。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