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在心中

李宝宝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出生在宜君县五里镇尖角村一个穷苦人家。有人说哪个时代所有人都很穷，你一个八零后知道什么叫做贫穷？那就让我和您一起回忆一下我自己的少年时代。

父母结婚的新房是一孔窑洞。那个窑洞是大锅饭时期村上做食堂用的，后来各家各户都吃小锅饭了，它就失去作用，村上本地人基本都住上了砖窑也没人要……由于要结婚，父亲就贷款把废弃了多年的窑洞买了下来。父亲买下它的时候， 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危险建筑，因为大锅饭时期，人们担心窑塌陷，就在屋子正中间都用一根很粗的木桩顶着。我是家里老大，就出生在这个家。我两岁多的时候，母亲生下弟弟。当时姑姑上班比较忙，表姐经常放在奶奶家。所以，表姐经常到我家玩。妈妈背着我、拉着表姐干活是经常的事。那个时代，父母外出干活都把小孩放在家里用绳子拴着……弟弟也是同样的命运。不幸的是，弟弟没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长大成人。听妈妈吗说，当时她正在地里干活，家里的猫来到地里对着她不停地嚎叫，她就赶紧回家。等她回到家，悲剧发生了，原来弟弟已经没有了呼吸。三个月的弟弟在炕上被活活烫死。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在外出干活时候生怕家里的孩子受冻，就使尽蛮力把家里的炕烧到自己觉得温暖的程度。他们那里知道，几个月的孩子细皮嫩肉，那能承受那样的高温。为什么说是烫死，因为当时人们害怕小孩将被褥弄脏，一般就把孩子放在光席上……生活就是那么的无奈。当时家里的氛围可想而知，但是活着的人还的活着。弟弟死后不久，那个贷款买的土窑就塌了。灾难再一次降临，命运死神又一次向我们挥手。当年村上响应国家办学号召，盖起了大瓦房作为学校。原来的土窑洞学校就空下来，我们家就搬到老学校住。也许是上天垂怜吧，如果家里的土窑洞早塌陷几个月，那真的不知道一家人住哪里。等我记事的时候，我只知道自己住在一个有四个土窑洞的院子。由于过去是学校，家里的院子很大。之后，我就和家人就在老学校的土窑洞生活到我八岁多。我三岁多的时候，妹妹出生了。四岁多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但是也没能活过七个月。国家当时搞计划生育，由于弟弟属于超生，当时父亲还贷款交了三百块钱罚款。爸爸经常说，那个弟弟来到世上就是骗钱的，当时因为他也花了不少钱。弟弟死后，乡上干部说当时的罚款可以退，父亲就把票据给了一个叫做贾开民的干部。可是钱根本就没又退回来，票据也没了。贾开民在五里镇办了一个商店，多年后，父亲领我去五里镇中心小学报名时还到商店要过一次钱，但是人家根本就不承认拿过那个退款票据……

我现在清晰的记着，老学校院子有两棵高大的梧桐树，一年四季他们都是我最好的伙伴。春天的，等到梧桐花开的时候，我就和妹妹一起在地上捡拾落到地上的花瓣，对照天上云的形状，把花瓣堆成各种形状的造型。夏天的时候，喜鹊经常在梧桐树叫，那应该我当时听到最美妙的音乐吧。秋天，地上的梧桐叶就成为我最好的玩具。等到冬天，尤其是夜雪过后，院子白茫茫一片，两棵梧桐树显得格外挺拔威武，那是我至今遇见过最美的雪后景色。院子还有一棵桑树和一棵杜梨树，夏秋两季就我和妹妹可以吃上甜美的水果。家里养了一条黑狗，它是我年轻时候最好的朋友。听爸爸说，黑狗是他从路边捡回来的。碰见黑狗时候，它一条腿骨折了，被主人放在路边，等待好心人领养。我后来几次问过爸爸，为什么它主人都嫌弃他腿断了不要他你却要？周围好狗仔多得是，为什么要一条瘸腿的黑狗？父亲吱吱呜呜地也说不明白。后来才慢慢知道，他当时觉得小狗崽可怜才把它抱回家的。黑狗比我小一岁，听父亲说，把黑狗抱回来一个多月后它的腿伤就好了。黑狗就在那个老院子陪伴了我生活了六年多。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它很听话也很懂事。每次我让它卧下它就卧下，我让它跟着走它也就立马起身，我让它对着谁咬它就大声咬。母亲很勤快，给家里养了三十多只鸡。今天说起来是养鸡，其实当时人都没啥吃，基本很少喂。家里院子很大，院外有一片荒地，鸡寻找食物的地方就比较广阔。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公鸡从土里面刨出虫子以后送给母鸡的情形。那时，我看过唯一的武侠电视剧就是公鸡打架，两只公鸡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打的头破血流，相互追逐相互厮杀。被啄中的叫声惨烈，但很快又剧场反转，劣势者又处于进攻态势。当双方斗到头破血流也精疲力尽时，大战就自然结束了，看得我既害怕又难过。当时黄鼠狼很多，时不时就看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无名地乱跑。今天，有人会说，你的童年多有趣，你是多么幸福!其实，很多艰辛才刚刚开始。

家里贷款买的窑洞住了不到一年就塌陷了，也就是说无家可归。虽说最后住在学校，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家。都说男人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家当时只有三分地，家里也没有耕牛，学校的土窑洞也没有炕。作为农民，没有土地也没有生产力哪得有多穷。当时，村上好几家都已经有黑白电视可以看，而我家唯一的电气设备就是爸爸结婚时候买的手表。等别的孩子吃干捞面的时候我只能吃玉米面搅团、漏鱼。幼时最大的梦想就是什么时候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白馍。有时候碰见好心的爷爷奶奶给馍吃，我也坚决不要。有些坏人专门说，你学狗叫或者学狗爬，我就给你一块馍，我从来都不上当。因为家人教育不能要别人东西，用父亲的话就是穷也穷各个志气，富要有富的德行。同时我也让黑狗对着坏人咬，黑狗很争气，每次都能威风凛凛的狂吠。由于妈妈是安康人，说话和本地人口音不一样。因而，我就被包括奶奶、姑姑在内的村里人叫做客（ken）户。小时候，别人经常骂我的话就是“看你外客户样子”。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骂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客户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客户样子有什么不对？爷爷在父亲十五岁时候就过世了。大姑出嫁，二爸外出闯荡，二姑和小爸都还小。一大家子二十多亩地和八头牛都由爸爸管理。但是，耕牛和地里打下的粮食与我这个小家没关系。父亲参加劳动早，苦力较重加上家里穷，人就显得格外黑，村里人背后都叫父亲黑脸。等我四五岁的时候慢慢意识到他们口中骂我：“看你外客户样子”是什么意思。那是对人最大的蔑称和侮辱。意思就是妈妈是外地人，说话本地人说话不一样，又有个黑脸父亲，家里穷的缺衣少食，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骂的客户的样子吧!一开始被人骂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敢还口，因为惹事后父母先教训我。八岁之前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被人说是非。母亲每年都养猪，我经常拿上竹筐给猪拾野菜。村里有些老年人夸我勤快。时间长了，当我提着野菜从村里过的时候，我总觉得别人的眼神怪怪的。有一次，和平常一样，我十一点多提了一大筐野菜路过村口，有个婶子挑事就说：“你看，贼娃子又回来了”。我当时还问了一句：“你说谁是贼娃子”？那个婶子就说：“村里丢玉米，菜园子丢蔬菜，除了你天天提个筐子子还有谁？”我当时处于愤怒之下骂：“你们全家都是贼娃子，你狗日在四川没啥吃跑到陕西偷人来”。一堆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又有人说：“看你外客户种”。我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不信你们把野菜翻出来看”。没人说话了，我就回家了。我进门哭着给妈妈们说：“村里人说我偷东西，还骂我是客户种”。还没等妈妈安慰我，就有两个凶恶的女人在门上骂：“日你妈地，你穷极了，你偷我家菜园子”……我出去还解释，婶子我没偷你家菜。你不信到我家案底下看，野菜还没拿出来。不过为时已晚，它们两个人已经把妈妈压在梧桐树下打。也可能是人穷加上不是本地人，人家还没动手妈妈都被吓到了。两个人骑到妈妈身上一前一后，你一拳她一棍边打变骂。我在旁边看着，妈妈的哭声很大，也不还手也不对骂。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双手扛起一个很粗的柴火打向那两个女人。我边打边骂，很快这场对决就结束了，那两个女人就不吭不哈地快步离开。没等母亲起来，我都追着那两个女人走了，边哭变骂了一路。她们各自回家。我就先到一家门口骂了又到另一家门口骂。然后又到那个说我是贼娃子的女人家窑背上骂，虽然说她们压出来教训我，但是由于距离远，他们家人把我没办法，算是我占了上风。整个村子都能听见我的骂声、哭声和黑狗的怒叫声。后来村上人都知道那个说我是贼娃子的女人一家子经常偷东西，村上很多人都碰见过。那个时候，我才四岁多。有人问，吵架时父亲去哪里了？它出去给奶奶家干活了。即使父亲在，他也很怕事。在我记忆中，基本都是别人骂他或者打他，没见过他找别人的事……就是到我十几岁时候，别人把我家地占了，父亲都不敢出面争取，后来还是我要回来的……别人把我家的树林用火烧了也是我去找人说事……说起来也奇怪，当时那两个女人为什么很快就走了？我在他门口哭骂很久都没有一个人出来。今天回想起来，说是哭骂不过是解释自己没偷东西而已。也许他们是自觉理亏、又或许是他们良知发现不应该这样欺负一个勤劳善良的孩子、又或许是自己的勇气和恨意让它们害怕……父亲不在家，可怜的母亲在我骂别人的时候可能只是在院外看看吧!我现在都想问母亲，她当时到底在干什么？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时别人打我的话妈妈会不会跑来保护我……我只知道，黑狗一直和我并肩作战，我的哭骂声和黑狗的怒叫声响彻山谷。回去的时候妈妈已经把猪喂了。还很高兴地和我说话。后来才逐渐明白妈妈为什么在灾难过后会笑，也许是她觉得儿子长大了可以保护她。也或者是我的勇敢让母亲感到欣慰吧!从那以后，谁骂我，我就骂他。而且骂的更声高，谁骂我一个人，我就骂她全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就立志要改变耻辱的人生，长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五岁的时候，阴历七月份各家都在忙着打自己家的核桃。在给奶奶家放牛时，看见村里的山上沟里有野核桃，我让父亲和妈妈出去打野核桃。后来把核桃蜕皮晒干卖成了一百多块钱。没多久，父亲赶集用卖核桃的钱买了一头小母牛。自此以后，家里的幸福生活逐渐开始。小母牛一年一头牛崽，后来国家搞第三次土地改革，家里也人人分到土地。自此，家里有地有牛，正常的生产劳动可以开展。我老嚷嚷着让父亲修砖窑，终于在九零年春季来了几个安徽流窜（就是安徽那边穷苦人出来专门给人干活的男人）说会做生砖胚子。他们当时几天都没吃饭，到我家说是只要给吃的就行，干活不要钱。吃完饭时他们七八人商量看谁留下，最后留下四个人做生砖……有个人还认爸爸做干哥……虽然家里没钱……那些叔叔走的时候爸爸贷款给了路费钱，他们说四个人坐车回安徽至少得接近一百块钱的路费……再后来那个把爸爸叫干哥的人来信说她结婚没钱，爸爸贷款还给寄了一百块钱。我后来说父亲，说是不给钱，这样算下来比雇人成本高三倍不止。当时做生砖胚子就一点钱，按当时的工价，工钱还不到六十块钱。一块烧制好的砖才三分钱……后来再想想，那些人还是把父亲骗了。当父亲把砖烧制好，请人把砖窑修好就到就九二年。搬家的时候大队上各家各户都来帮忙、祝贺，当时为了排场，还请人在院外放了电影。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借了一袋面蒸馍。过事的时候我和妈妈都没吃上白馍。来的人很多，院里院外都是人，看电影的、坐席的、来看热闹的……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家里来的人都很友好。因为小时候来家里的人不是要账的就是找事的，都说穷人门上是非多，这是千古名言。等来客走完，家里就没啥吃了……虽说日子艰苦但是总算是开启新征程。因为，我们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土地、自己的耕牛…

村上的学校只能上一到四年级。我开始上学的时候就是高年级教我和四个才入学的同学，老师教高年级。其实那些学长们自己也没学下多少。有些糊里糊涂教一点，大部分都不教。自己拿着书和本子在写，其实也不知道对错。一开始，老师来的时候还比较认真，我经常到学校都是最早的。我的勤奋经常得到老师认可和表扬。再后来，虽说是上学，老师经常不来。很多时候老师周一来周三走，到后来都是周四来周五走。老师走的时候总会把学校钥匙交给我。说是某天就来，老师往往不能按时来。我在门口等不见老师，就自己把大门打开进教室读书学习。到中午老师没来，下午放学还没来。每天到校后，我把教室卫生打扫了，同学来了就组织他们读书写字。由于没有表，也就是大伙商量要上厕所了就休息。有时候课间玩的尽兴了都忘记学习，等到门外有家长喊吃饭了就放学。我最后一个把大门锁了才离开。这样时间长了，家长给老师起了个外号叫一四老师（也就是说周一下午来周四早上走）。再后来又改成四五老师（周四下午来，周五早上走）。在这里插一句，其实也怨不得老师。那时候的民办老师就三十多块钱工资，而且有时候村上还不给。老师家里家里有一四个孩子一个老人。家里没有劳动力，地理庄稼还得收种。虽然说老师的行为放到今天来讲真的不是很合适，但是今天也不会有民办老师。

虽说在村里学校没有学习多少知识，但是还是给我留下很多美好的记忆。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学校教室比我家要宽敞明亮。每次天不明从黑窑洞往学校走的那一段路可能就是今天说的阳光大道吧。教室里面有长条凳子、桌子、还有讲桌。黑板上面贴的墙上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标语的两边分别贴着毛主席和列宁相。教室左右两边是明亮的的玻璃窗户，墙上贴着各种在校要求…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很新鲜的。家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杨木柜子，窗户还是很早的小格子木窗户，上面贴的白纸用来挡风。在我的记忆里，在土窑洞住的那些年，只是腊月二十三把窑用扫把扫一遍。除了能将烟熏的黑扫掉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变化，墙上根本没有任何画或者贴纸，除了黄土就是扫把痕迹。所以，那个时候，学校对我来说真地是很有吸引力。最主要的是，家里穷，基本没人来串门更没有孩子找我玩。去别人家玩的次数很少，因为我很少有那样的闲时间。住在砖窑里的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而我家距离他们玩的地方比较远。再者，平时遇见他们，就有人骂我客户。学校就不一样，去了除了学习之外还能更好地和同学在一起。遇到事情有老师处理，不用家长大打出手也不用受委屈。小时候为孩子吵架打架的事情多不胜举。而我在学校一般很听话，很少犯错误。我现在记得老师批评我最狠的一次就是我一个造句作业改了一周还是错的。题目是请用一边……一边……造句。我造的句子如下：我一边放牛一边拾柴。老师打错号让修改，但是我请教其他同学都说我写的是对的。就这样写了四五遍还是同样的句子，因为我实在想不出第二句话。每次我都觉得自己在放牛的过程中还拾柴或者挖药柴，为什么就不对？老师实在没办法，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不管怎么样，那四年算是比较幸福的。至少和其他同学在学校是平等的。说到这里，我还是要感谢党和国家。如果村上没有修建新学校，我家居住的条件会更差。当时村里除了老学校的土窑还能住，其他土窑更破烂。没有新学校的话，我幼时的世界可能会更小。想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句话，现在依然不过时。我觉得用在各行各业、千家万户、亿万大众身上都是对的。人的一生只要不停地学习，你的人生注定就会更加精彩，当然这个学习不仅只是知识的学习而是多方面的。人生不管在何时何地，身处何种境地，只要努力向上，你的人生就会有更多的收获……那大八个字不知道激励了多少中华儿女。在村小，我学的第一首歌就是社会主义好。那时候的人会唱歌的不多，社会主义好、世上只有妈妈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打靶归来这四首歌可能是村里最美好的最和谐的声音。比起说闲话、搬弄是非、骂人、打架，我更喜欢教室的读书声和同学的歌声。进学校们以后，那真的是愉快的歌声满天飞。虽然后来搬到砖窑距离学校很近；虽然老师还是没能按时来学校，我还是每天坚持很早到校。现在回想起来，也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我才能对学习如此的痴迷。

十一岁的时候我开始要到五里镇中心小学读五年级。学校是寄宿制，镇上的学校更正规。学生按时上下课，老师按时进教室给学生讲课。老师的普通话更标准，师资配备更齐全。也就是五里镇中心小学，我才开始接触到音乐、体育、美术、劳动课，见到篮球和其他想不起来的教具。但是上学最辛苦的是周末放学爬十五里路翻过一坐山才能回家。这都不是关键，重点是回到家以后家里要准备下周的馍和菜。当时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背两三天的白馍，剩下的时间上灶上买饭吃，或者过会家人再送馍和菜。没钱人家的孩子难，家长更难。家里既没钱给孩子让买的吃，也没粮食让孩子背足一周的干粮。有些同学一天吃一个馍是常事。我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因为再九二年搬家以后，村上的另一个叔叔从一个老板手里承包了二百亩地，给我家帮忙时候觉得家里太可怜了，就问父母愿不愿意一块上塬种地。父亲不答应，在我的再三鼓励下，父亲等客人走之后找那个叔叔。他担保借了另外一家八百斤小麦，解决了一年的生活问题。秋季就在承包的二十亩地种上菜籽和小麦。也就是那以后，家里的生活得到全面提升。尖角村在川道，人们都在平地种玉米，洼地种小麦。有好几年小麦没收成，玉米产量也不高。所以我读五六年级的时候，村里大多数人都不够吃。即使原来很早住上砖窑的富裕家，都比较艰难。分到土地后，家人响应国家号召在洼上栽了五亩苹果园，所以耕地就更少。但是塬上承包的二十多亩地第二年年产的菜籽、小麦让我家彻底摆脱缺粮。还完借别人的粮食，留足自己榨油的菜籽和够两年吃的小麦，其余粮食都卖钱以后用来还贷款，所以在五里镇中小上五六年级时候还不缺干粮。冬天很冷，宿舍的通铺床板更是让人望而生畏。但最大的好处就是冬天的馍不长毛。一个馍掰成小块状倒入开水后，大部分馍块中间部分都是凉的，泡馍吃起来更筋道更有嚼劲，冷馍加入开水以后温度也不高，很快就可以下肚。夏秋季节是最难过的，爱下雨，来回路上就更难走。如果走时候下雨，就把尼龙袋子顶在头顶当雨伞。要是遇到半路下雨就更惨，只能风雨兼程。虽说下雨背上蒸馍和咸菜上学土路很难走，但是所有同学都一样，谁也不笑话谁。到学校，布鞋湿透裤腿满是泥泞更是常事。但是如果能每天能吃上开水泡馍加咸菜就是很幸福的事情。夏秋季最大的坏处是馍到周三就开始外边发霉，而且带的菜也基本吃完。周四和周五就是白开水泡发霉的馍，有些孩子家里穷连盐都不放……

宿舍就是一个小社会，教室有老师的火眼金睛，同学们都遵守纪律不惹事。中午下午放学吃饭时场面相当壮观，由于要用开水泡馍，每个宿舍每天安排两个值日生专门负责用铁桶到灶上抬水。学校只有一口大锅，要是去的晚就没水。再说，如果晚了就排队排到后面，也意味着整个宿舍吃饭都到后边。抬水的两个同学分工很明确，下课后都是飞奔宿舍，然后一个拿木棍另一个拿桶。到了灶上就有值周老师维持秩序，食堂的大师傅有时候也帮忙。几十个学生在操场提着桶拿着棍子往灶上飞奔的场景，和战士听见冲锋号角奋勇杀敌的场景差不多。抬水的同学肩上的使命很神圣，他们的冲劲决定了排队的前后，谁也不敢懈怠。有些年级的老师爱拖堂，每次打水都是最后。班上不爱学习的学生就有意见，那个时候学生还是很尊重老师，没有人敢骂老师。虽说拖堂的老师影响整个班级同学吃饭的时间，但老师自己下课后也吃饭晚，算起来也是和同学同甘共苦。开水抬回宿舍后，其他同学下课就把馍掰好，菜和盐调好，整装以待准备在桶里抢开水，因此抬水的同学往往是吃饭吃的最晚的。有些心眼多的同学拿两个碗打水，这对于打水晚的同学就是灾难，馍、菜、盐准备好但开水完了，一顿饭有时候都是哭着吃。有些同学经常不抬水，但是每次自己还能最早吃饭。其他舍友就慢慢地有意见，我宿舍有好几次都没人抬水。最后大家协商一致，抬水的同学第一个打开水。有时候吃饭为抢水在宿舍内部吵架大大出手，有时候一个宿舍内部的几派在操场群殴的也有。不过好处是，操场一圈分别是学生宿舍、老师办公室、厕所、教学楼。所以每当学生在操场准备武斗时候，校长或者任何一个老师出来教训两句，战火很快就熄灭。有些同学被打了还没来得及出气就被老师制止，内心可想而知。宿舍一般住十几个同学不等，因为每个班级男女数量不一样，但是每个班级都是一个男宿舍和一个女宿舍。十几名同学基本都是五里镇周围农村的。开学报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宿舍占位置，每个人都愿意住中间。最外边和最里边冬天都太冷。我当时个头比较小，加上报名比较晚，就在宿舍最后边。家里有钱的同学被褥都是新的还有床单，穷一点的就只有旧被褥没有床单，我的被褥绝对是全校最差的。因为被子里面已经烂了，晚上睡觉拉开被子棉花都在外边露着。说起被褥还有一段往事要提起。父母结婚不久，村上另一家修砖窑就借走了家里的新棉被。后来说是他们家的工人抽着烟睡着了，就把借的两套棉被烧悔了。再后来棉被不仅没要回来，那家女人还经常坐在我家门口骂我家穷的要讹人。放到今天想，如果棉被全部烧毁，那抽烟的人还能活着吗？等到去五里镇上学的时候父亲才发现，原来借被子那家孩子拿的新被子，和几年前从我家借走的一模一样。宿舍每个同学都有一个小木箱，用来存放自己的私人用品。晚自习后回到宿舍只有半小时就打熄灯铃，同学们睡不着觉就窃窃私语。会唱流行歌的同学有时候小声哼哼给大家表演节目。有些见识广的同学给大家讲黄色笑话或者说一些流氓话。这个时候，可能是同学关系最融洽的时刻，整个宿舍基本上都是欢声笑语。有些同学一激动声音就高了，就把值周老师吵来。老师一顿批评教育免不了，还会把事情告诉班主任，下午的二十分钟晚点就会比较严肃。老师就像警察破案一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得一清二楚。当然，开始说话的和后来声音最大的就要受到更严厉的批评。后来大家就慢慢有经验了，等老师睡了，没睡着的同学再叫大家起来胡乱聊一阵。由于没见识，每次别人乱聊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插不上话只是静静听着就睡着了。因此，即使老师批评男宿舍纪律时我都心安理得。最无奈的是，通铺后边的床板少了两块，就造成我每天都好像睡在悬崖边上一样，稍不注意就可能掉到边上的坑里去。最可憎的是，有些同学半夜起来偷的在后面的坑里小便。

总的来说，五六年级对我来说还是很幸福的，离开农村到了乡镇。我也长了见识，镇上的人更多、房子更漂亮、卖东西的更多。五年级报名是我第一次去五里镇，看得我眼花缭乱，真的是用精彩来形用自己看到的一切。但是内心并不高兴，更多的是迷茫和失落吧!因为这一些美好的事物好像与我都无关，我当时就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就知足了。说起来也很奇怪，就连拖拉机烟囱的柴油味都觉得很香。如果能看见北京吉普车那更是一饱眼福，尤其是车过去后的汽油味竟然比饭菜更值得回味。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等到六年级，和关系好的同学闲聊说漏嘴，谈起小车的汽油味，好几个人都说好闻。五里镇逢四、九过会，学校的学生都盼自己的父母能来送咸菜和馍或者有亲人来看望。如果有人同学被领出去到上会或者到农贸市场吃一碗凉皮、烧饼或者油糕之类，其他人都会投去羡慕的眼光。我从来不在会上等家人，因为我知道家里穷，后来是忙，父母基本不会来看望我。

上初中以后同学更多、老师更专业、学科更多。背馍上学依旧，通铺宿舍依旧。一开始我学习很一般，经常上课打瞌睡，尤其是英语课。初一的第一学期中期考试，对于我来说，是一生中最难忘的考试之一。因为，我以24分的英语成绩名列全年级三百多名同学的倒数第一。倒数第一，而且是全年级倒数第一，不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重要的是给班级和英语老师抹黑。本来就比较内向、自卑的我，当时真的连上学的勇气都没了。考试之后的两三周时间，我开始讨厌学习、讨厌作业、讨厌学校、甚至讨厌同学，因为当老师读出那24分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哈哈大笑。我在所有课堂上基本不举手回答问题，尤其是英语课堂更是上课就瞌睡，班主任找我谈话好几次都不起作用。

就在此时，我们的英语老师要调到县城去工作。接替她的是大学才毕业就分配到宜君县第二中的唐小平老师。她年轻漂亮、阳光开朗、时尚豁达……。她第一次来教室时的甜美笑容就深深的吸引了所有同学的眼神。她第一节课开始就点名并读成绩熟悉同学，当叫到我名字并读出24分时，就有同学补充，全级倒数第一。而此时的唐老师没有批评、没有责备，只是笑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以后要好好努力。同时用很严肃很生气的眼神狠狠的盯住那些起哄的同学。教室很快安静下来，但是我的心却更加憔悴，真的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甚至是想拥有特异功能把自己的名字和英语成绩从和花名册上除去。而现实是残酷的，我不是鲁迅笔下的勇士，也不敢面对惨淡的人生，更不敢正视淋漓的鲜血，有的只是沉默和羞愧。我甚至连努力的想法都没有，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努力，甚至将自己的一生都定格在那个让同学嘲笑、给老师和班级带来恶劣影响的24分上。

唐老师开始慢慢成为大部分同学们心目中最漂亮、最值得尊敬的老师，而由于第一次课堂上的尴尬局面，老师也因此记住了我的名字。课堂上叫我回答问题的次数比较多，每次当我没有勇气张口时或者不会读时老师就鼓励我，带着我一遍又一遍重复读单词和句子。但是，效果很不明显，老师的鼓励和耐心换来的是我的抵触和反抗，我开始讨厌英语课上听到老师叫我的名字，因为我觉得她是在让我出丑，我恨她、恨英语课上自己站起来老师领着我一个人读的场景，因为每次同学都会用很多种不同的眼神盯的我知所措。于是，我变得更加厌学，英语课睡觉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睡觉的技术是班上其它同学超越的，我每次睡觉时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撑着课桌抽屉，老师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就眼睛睁的大大的，老师一转身我就进入梦香。有一节课，我正在做着美梦的时候，厄运突然降临，全班同学忽然哈哈大笑。我在梦中糊里糊涂的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嘲笑我，真无聊!我学习差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唐老师都没有批评我，你们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在梦中对自己说。就在此时，我模模糊糊的感觉唐老师的身影在我的面前晃动，同桌不停地用手拽我，我还小声骂她：关你什么事。同学的笑声越来越大，吵得我实在睡不住了，思想下意识告诉我，形势不对劲，原来下课了，所有的同学都起立给老师说再见，而我还在做白日梦。我睁开眼睛，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唐老师已经从讲台走到我的身边。我心里想，这回糟了，肯定得批评我或者惩罚我。而让我惊讶的是，唐老师带着甜蜜的笑容对我说：“宝贝，梦醒了，该起床了”，我猛的一下子站起来，睡意朦胧的给老师说sorry，老师笑眯眯的说：“你太神奇了，一节课叫你回答问题好几次，竟然你睡着了，我还没发现”。那一刻，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站立不安，比老师读出那24分时的心情更复杂，但是内心多了一份高兴的愧疚。高兴的是老师很关心我，没有因为我是全年级倒数第一而放弃我，愧疚的是我辜负了老师的关爱，竟然在全体同学起立给老师说再见时睡得还让同桌叫不醒。天哪，太讽刺了。自己是怎么回事啊？这样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是我吗？我是向谁学的啊!不对，没有人教我!对，老师没有，同学就更没资格教我，因为老师都在夸我睡觉的水平太神奇了!可是，如果真的神奇，为什么其它同学刚才在哈哈大笑？可是如果不神奇，怎么以前课堂上老师为何没有发现我的伎俩。不，绝对不是伎俩，是技术，是水平，我真想不到，老师第一次“夸奖”我竟然是因为睡觉本领与众不同。

就在我内心无以言表做斗争时，老师严肃的说，吃完中午饭到我办公室来。课堂结束了，老师身影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消失了。一阵哈哈大笑之后，教室恢复了正常课间活动。当我中午吃完饭羞愧的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时，我犹豫了，我没有勇气打报告。当我内心忐忑不安，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师准备开门倒水，一眼就发现我，她笑眯眯的说：“来了怎么不进来”？我低着头，跟老师进了办公室。老师笑着说：“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没做过饭，你看，头一次熬稀饭，全胡了”。给你盛一碗吧，不老师，我吃过了……。在老师吃饭的同时，我向老师交流了“引以为傲”的课堂睡觉经验……不知不觉近半个小时过去了。老师没有批评我，说了很多鼓励我的话。也就是从那以后，我每天就是宿舍里起床最早的，洗漱完毕后，拿着晚上枕在头下的英语书冲向唐老师办公室门口，开始了全校的最早晨读。再后来甚至是中午吃完饭都会在老师办公室门口读近半小时的课文。即使冬天下雪，我也顶着鹅毛大雪依然坚持着。后来老师感动的说：“我想着你连一周都坚持不了，没想到你都快坚持半学期了”。老师好几次都说，你已经进步了，不用来了，但是我还是坚持到了学期末。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老师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下，我期末考试考了近八十分，虽然英语成绩在班上排名依然靠后，但是已经有了质的超越。到了第二学期，我对老师说：“唐老师，我以后早上不来您门口读书了，因为我怕我早上来得太早打扰你和其他老师休息”，老师微笑着说：“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将来长大一定有出息”……从那以后，我每天早上第一个进教室，朗读英语及语文课文并记忆其它科目需要记忆的知识……等到第二学期第一次月考，我英语考了全班第一名。当老师读出我的成绩时，同学投来了惊讶的目光，而老师也是带着微笑和成就感向全班同学推荐我的刻苦学习经历。也就是从哪以后，我找到了自信，各门功课成绩全面提升，一路成为全校的优等生。但优秀的唐老师在我们初三毕业后就调离本市，由于当时的通讯限制，至今没能联系上恩师。想对老师当面说声谢谢都没有机会，这也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说句实话，由于受生长环境的影响，一开始上初中，我内心很自卑。生活、学习自信心明显不足，一开始和同学交流比较少，好朋友也比较少。初中很多同学都开始有心仪的女同学，但是我好像基本没什么感觉。但是初一第二学期开始，由于英语成绩的提升，我内心压抑多年的求知欲和交友能力一下子爆发出来。由于一听见地理老师和生物老师讲课我就睡着了，每次这两门课成绩加起来不到六十分。但每次综合排名都是班级前五名，如果不算那两门最差的科目，我在全班绝对第一。很多女同学生物地理一门课都考六七十，我总成绩比班级第一名才少十来分，所以我其他科目要拉很多分才能弥补那两门课损失。由于家里情况稍作好转、学习进步、性格发生变化，全校认识我的同学也越来越多。县二中每个年级六个班，一个班当时都是五十多名学生。我在一班，也是学校的好班。遇到的同学和老师相对就比较优秀。如果当时被分到其他班级。我的人生可能就会更惨。学习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老师的关心和帮助我让我内心发生深刻变化。那时候父母虽然辛劳，但是家里真的是丰衣足食，人畜两旺。我家的粮食无论从种类和数量来说都是那个小山村的第一。光过年榨油、磨面、做豆腐、炸油糕、蒸馍等等要准备接近一个月，桌上摆的真的是让周围很多羡慕。家里很早就喝上小米稀饭、白馍、干捞面、大米都是家常便饭。当时家乡的农民没地种杂粮，我家硬弥子、软弥子、荞麦、洋芋、高粱、江豆、绿豆、谷、黄豆、油菜产量都是全村第一。家里还是每年都养几头猪，几年前的小母牛已经成为牛奶奶，家里已经六七头牛还不算隔一两年卖掉的。总之是农业和副业全面发展……可笑的是，当父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还有人闲的没事干笑话家人不会过日子。每年暑假，隔几天都能听见吵架声。每次话题都差不多，你偷了我家这，他偷了别家那，有些说是非抬杠一开始和颜悦色最后也是不欢而散。但这些似乎都和我家没关系，因为家人太忙没时间听闲话说是非。但那几年也有很多无奈的事情发生。比如，有一年父亲贷了一百块钱款准备置办年货，回来路上碰见当时的大队长。他就让父亲去他家喝酒，结果在场的还有他家请的编席的师父。喝到中间，那个编席的说自己家多艰难，自己多不容易，自己有多穷……当时大队长作保将爸爸身上贷的款借给那个人……此人是富平人，一去不复返。等长大以后才听人说，大队长最后没给那个人编席钱，等于他把爸爸坑了。后来也上门要过钱，但是他家女人骂的说我家穷讹人家，前不但么要下还落了一声骂。再比如，家里的牛比较多，上初二时我暑假快开学要把名，父亲拉了一头牛上会卖，说是给我和妹妹准备学费。但是父亲跟会回来没拉牛也没拿回来钱，一问才知道，村上的人担保把牛卖给我姨夫，说是过一个会给钱。我姨夫好吃懒做，不干活，农活都是靠我姨干。家里自然日子比较穷，但是他能说会道，到处坑人，算是恶名在外吧。到马上开学，我和妈妈去姨夫家要钱，看见自己家的牛拴在他家门口。说是不给钱就让我们把牛拉回去卖了凑学费，没要到钱也没拉走牛，姨夫破口大骂我们没良心还要看牛的费用……再后来，等到快过年腊月二十九，父亲和妈妈吵架让去要牛钱。我和妈妈早上没吃饭赶路十来里到姨夫家，当时姨夫不在家，牛也卖了。我们进门，大姨正在蒸馍，我和妈妈哭着说让把钱还给我们，她给孩子们夹馍都没有问我和妈妈吃饭不？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和妈妈到镇上买了一点饭吃了再置办了一点年货回家。后来，我和妈妈多次去要钱的时都能碰见姨夫村里人，其他人都知道了此事笑话他是个骗子，就连姨夫的父母都骂他不是人。后来姨夫把钱还了，但是还说了很多难听话，说是牛还赔了二百元，本来说好的七百五十元最后只给了六百，还当面说多给我家五十元。再后来听人说，当时那头牛他赚了七百多，而且是没用一分钱的成本……类似这样的琐事还有很多。

但是家里当时还在村上算比较富裕。到冬天比较闲的时候，家里从早到晚都是串门子的人。一天光烟都得好几盒，尤其有些人爱抽烟又没钱买，吃完饭就坐到我家乱聊。有时候聊的连下午饭都吃了。我很反感，但父母好像很高兴。可能是以前人太穷没人上门内心失落吧。现在有人来吃喝，觉得脸上有面子吧。后来借钱、借粮、借农具、借耕牛的人就多了……也就是这个时期，不管是亲戚还是村里人都没人再叫我客户，也没人叫父亲黑脸了。我学习也在村上同龄人的前面，很多人都开始慢慢羡慕这个曾经让人看不起的家庭。我自己也慢慢敢想自己和家人的未来。受武侠电视剧的影响，我经常梦见自己具备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火眼金睛或者拥有某种神功或者刀剑……有一次和妈妈一起干活的时候来到自己的未来。我当时说自己的理想就是一生要挣够三十万，将来要让父母生活的更好。初三毕业先买个农用三轮车，就可以拉着家人赶集或者出门。初中临近毕业，学校让班上统计愿意上师范和中专的同学。班主任到教室宣讲政策后让班长统计名单，我自己说自己愿意上师范。我班主任叫张雪玲，张老师当时给说我是上高中的好苗子，劝我将来上个大学，我再三考虑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加上。当时的师范毕业就能当老师，成为国家干部。初中毕业，暑假的一个下午，我在放牛回家的路上碰见别村的一个叔叔，他大声将我考上铜川师范的消息告诉我。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所谓的师范是干什么。也不知道铜川在什么地方。说实话，那时我连县城的一口凉水都没有尝过，更别说其它。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虽说听到喜讯后很激动，但内心还是很复杂也很迷茫。因为别人口中所说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好像都是未知……一次统计报名、一纸铜川师范录取通知书就讲我人生彻底改变……

回想起家里摆脱贫困的的那段时光和我上初中的经历，我经常有感而发。还是毛主席主席那句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就是从我考上铜川师范开始，村上的很多人也都开始羡慕我家的日子。因为当时村上能考上师范的人就我一个人。最近我回忆父母当年辛劳，还做了一首诗，诗文如下：

夜半三更急赶牲，披星戴月进地忙。

东方日出汗湿背，身后黄土已坦荡。

人畜饥困相守候，速回家中整乱床。

正午锄禾杂草亡，勤劳农夫苗不荒。

秋收六谷粮满仓，冬季整田壮牛羊。

腊月年货肩上扛，家家户户皆扫炕。

豆腐白馍烟酒肉，一家老小换新装。

对联鞭炮要备足，门神福字要停当。

年年岁岁辛劳作，盼儿出息离故乡。

省吃俭用置新房，白发苍苍居旧庄。

风停树静赡养时，亲在家在常看望！

父母一脸相思泪，关心至死盼儿康！

他人都言父母苦，一见子女心中甜。

人间高议养育恩，世世代代老来难。

君为人子当尽孝，不忘屎尿拉扯艰。

一座山来一条河，我心安然可摧钢！

待到阴阳两隔日，山倒水流悔断肠！

君心我心尽孝心，人心虎心有良心！

回想那时候的家乡，牛羊成群。一年最忙活的季节就是收麦子。麦子成熟期短，夏季暴雨多。家家户户都是人力收割。天气好的话收倒在地里拉回来放在场里，运气不好的话，来不及拉回来就是暴雨，然后天晴就可能面临麦子出芽或者发霉。最壮观的是几家合用一个大场，小麦堆的和小山一样。碾场时候整天拖拉机轰鸣不停，几家人相互帮忙，人多干活有劲也有乐。村民们忙得不亦乐乎，享受着收获的喜悦和合作的幸福，基本上没有打闹吵架声。家家都在盘算着自己家里的收成有没有别人家的好。也计划着，看打的粮食交过公粮以后能吃多久。有些小户打的粮食交完公粮、给别人还完旧账以后就所剩无几……农民将小麦撞到苍里之前都磨面，家家户户都能尝到新鲜的麦香。新麦磨的面蒸馍擀面都是人家极品，一口新面可能是农家人最大的回味吧。最高兴的是，收成好的主人给帮忙的炒几个菜、喝点酒或者买个西瓜吃。但那时候的庄稼人真的很辛苦，大部分靠体力种地。虽说有钱人家已经有了四轮拖拉机和三轮农用车，但由于出路不好。遇到连阴雨天，基本只能步行。以我家为例，每年最愁的就是卖苹果。产量和品质虽然很好，辛辛苦苦摘到地里，遇上连阴雨都拉不回来。即使拉回来，路不好也拉不出去。周围人也舍不得买苹果吃，所以无论再好的苹果也卖不出去。就索性自己吃，但是五亩苹果一家人怎么能吃完。最后就让牛和猪一起吃，结果牲口膘肥体壮，卖个好价钱也是喜事一件。前一段时间和村里人闲聊还提起这些事。现在村里人只种玉米，春天旋耕机把地直接旋好就等着种。玉米种子、化肥有人送上门，种完以后过一个月打些除草剂就等着收。有些人直接用收割机，家里有闲人的慢慢人力收。春季有专门的养殖公司来雇人将玉米杆打成饲料拉走。过去的人光挖玉米茬都得一个月。算上收种，地多的人家一年四季都是忙的。现如今，村里人一年种地时间就是最多两个多月。家家户户都在县城或者其他城市买了楼房，家家都有车，平时住县城，等收种再回来。

今天能坐在电脑前写一些幼时的经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结合自己年轻时的各种梦想和生活经历，我还是有很多感触。现在回想起八岁前那些不愉快的遭遇，那不过是朴实农民的虚荣心而已。也正是这种竞争攀比的人之常情，激励我要不停地去奋斗。人的一生，出生环境大部分就决定了一个人的成长轨迹和人生走向。痛苦与压力、斗争和磨难、迷茫与无奈、欺辱和背叛都是你成长路上的加油机。只要能正确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坎坷，你就会活的更精彩。如果你向困难低下了高贵的头，你将发现自己会越来越卑微。如果你能鼓起勇气去创造，也许有一天你就会超越那个懦弱的自己。面对拥有的一切要知道感恩和珍惜，这样您就会更加幸福。面对失去的一切，要敢于总结并挑战那个不曾强大的自己，这样你就会逐渐成熟。很多话都是说着有道理，听着也很感人或者催人奋进，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又有多少人敢于迈出自己谨微的脚步去尝试？人要想超越别人，那时何等艰难的事!但终究还是有很多人去尝试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也就是人类不断走向前进的动力。只要心中充满奋进的动力，即使最终无法到达胜利的彼岸，那你也会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其实，只要内外兼修、尊重客观、心怀万物，你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前进动力。如果能拥有超人的本领、务实的态度、智慧的胸怀，你若要强，谁能阻挡？人生最大的失败，莫过于嘲笑比自己更优秀更努力的人。然后，在自我回味中萎靡退缩。当自己回过头时才恍然才发现，已经被无数人超越。人生最大的成功，不是拥有看不起别人的资本，而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高看他人一眼。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做到自立自强。

有人说世界因文学而美好，国家因文化而兴盛，历史因文字而存活，人生因诗意而浪漫，生活因奋斗而激情，诗者因感悟而精神。我愿自己手中之笔不负时代、不负才情、不负辛劳。与这繁花似锦的太平盛世同呼吸；把绚丽的色彩涂在时光的轨道；把真善美的符号印在山川河流。让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相伴；让奋斗的动力与脚踏实地相伴；让失去的美好和未来可期相伴；让辉煌的成就与超越自我相伴。借沧浪之水，沉淀岁月的经典，登上理想巅峰。俯瞰曾经的迷路，再回首时，无怨无悔。留下的唯有品质和不凡。愿自己一生都能用善良表达梦想夙愿，与诗境诗语同生；用善良书写时代凯歌，与公平正义同存；用善良赞美幸福生活，与平民百姓同乐；用善良感知众生呼吸，与天人合一同道。

幼时曾发誓长大要报仇，让那些欺负过父母的人一个个死光。随着年龄和周围生长环境的变化，自己内心也平静了很多。有些不堪回忆的的往事慢慢在心中抹去。感谢年轻时候的各种相遇；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感谢党和国家给了我走出农村的机会；感谢那个曾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自己。感谢!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