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蓄势待发
春风又绿清江岸,花吐香蕊,藕发嫩荷,柳飞玉絮,鸭泛清波,好一派勃勃生机。
夫人令光最近渐见憔悴,食不知味,口里总是无端地泛酸吐水。不时恶心呕吐,整日肢软神疲萎靡不振。萧衍请军医官来看过几次,号脉吃药也不见好转。
一日饭后,老夫人看见小姐又在剧烈地呕吐,把她叫进房里仔细盘问,然后笑着说:“你这个病我倒会医,这里有一验方专治月信不准,茶饭不思,身倦神疲之疾。”说着取出纸砚信手写出杏子、杨梅、山楂、樱桃、金橘……。写毕交给令光说:“此方连吃一百天,不但包你无忧而且喜事重重。”
萧衍得知夫人有喜只乐得眉飞色舞。中年得子更是乐不可支,专派两个老成的丫环日夜不离左右地服侍。
看着一天天隆起的肚子夫人令光百感交集。想自己千金之体,一场惨祸沦落至此。幸遇萧郎情投意合,喜结连理百般宠爱,今又喜得贵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萧郞手握兵权,但终究是仇人的一帅,虽有心起义但胜负难测,凶吉难料,心中喜忧参半总有些烦躁不安。
一个春雨潇潇的中午,丁方一身风尘地从建业回来。吃完饭后悄悄地告诉夫人令光:“我秘密潜回建业,趁夜敲开高俊的府门,他看完小姐给他的信后,用手击案一脸的惊喜。好酒好菜热情款待,问长问短好不兴奋。与他一夜畅谈未眠,黎明还亲自用车送我到码头。临上船时悄悄地塞给我纹银百两,另有书信一封。嘱我千万小心珍重,不能有半点疏虞。”
令光夫人拆开信,只见蝇头小楷写得刚劲有力,她一字不漏地从头读来:
“丁府夫人小姐凤驾:
老夫因女遭惨祸,痛心疾首。为解一时之恨,致你家老爷命丧九泉,心伤如绞,悲痛欲绝。爱女惨死是恶少所为,豺狼当道。老爷遭害是天日无光,奸臣弄权。幸苍天有眼,夫人小姐得贵人相助安然无恙,甚辛甚慰。
君不正则臣不安,官不清则民不顺,朝廷己经惰落腐败,只有去腐生新改天换地。如今狼烟四起,建业商界名流早己秘磋,暗筹资金以待天时。你今有难当鼎力相帮,不日有一船队,内装白银粮食布匹,值约百万以助义举。
城内的仁人志士,以沈约,范云等为首的俊杰早已结成联盟,蓄势待发。望小姐协助将军,顺应天时,救苍生出苦海,我们当竭尽全力共图义举。建业草民,南齐二十二年兰月。”
为了推翻南齐王朝,萧衍不断加强自己军队的建设。私下扩军三万。为掩人耳目,他将军队分成数部,在清江和雷池之间的绿林深处,扎成数十里的连营,故此地有绿林兵之说。
一日,萧衍正在中军和各部将领议事,忽中军禀报:“有一道士自称故人,在帐外求见。”
“道士?故人?”萧衍心里一片茫然,很快就醒悟过来,对中军说:“快请!快请!”
“无量天尊,贫道稽首了。”来人浓眉如弓,朗目似炬,长髯飘逸,身才清瘦,鹅冠道袍,手握拂尘,脚踏芒鞋,好一付仙风道骨。见了主帅口颂天尊法号。
“沈弟!”萧衍一眼看出来人竟然是“竟陵八友”中的才子沈约,几步跨下公案一把抱住说:“想死哥哥!想死哥哥!快说,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装神弄鬼?”
“我本闲云野鹤傲游四方,昨晚仰观天象,见此处有一紫气直贯斗牛,知这里必有异人,故跟踪到此,岂料惊扰了将军。”道人不卑不亢,手捋长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你这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告诉你,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修炼的道场,切莫信口雌黄。”萧衍何等机警,知道这个老弟从建业大老远地跑来,决不是来化缘游方,一定是有要事找他。这里人多咀杂,怕他口无遮拦。
“贫道精通周易,深悟玄机,为追寻王气来到你的军营,总该先弄点吃的吧!”沈约岂不知萧衍的用意,故意用话吓他,脸上还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中军,备酒!”萧衍高声叫道,心想早点把他的嘴塞住,要不真不知道他下面还要说些什么。
“慢来,慢来!你们军营刀枪剑戟,杀气腾腾,这里的酒我是喝不下去的。”沈约一把拉住萧衍说:“走,到你的行营去,嫂夫人心灵手巧,她置办的酒菜那才香甜可口”。
“嫂夫人?你在哪里得知?”萧衍心里一沉,脸色马上凝重起来。他的婚礼尽管办得热热闹闹,但对外一律封锁消息,所有的出口都有士兵把守,远在建业的沈约怎么会知道?莫非此处有奸细。
“嚇嚇!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走,讨杯喜酒喝去。”沈约拉起萧衍往外就走。
来到清江驿站的萧衍新居,夫人令光听说是萧衍的文友、建业的名流沈约已是喜上眉梢。刚要上前弯腰裣衽,沈约急忙躬身制止说:“使不得,使不得,你是知府千斤名门之后。又是左卫将军新贵,萧兄的夫人贫道的嫂嫂,怎能受得起你的大礼。建业名商高俊曾在我面前多次提起你,今日得见果然所言不虚”。
夫人令光轻启朱唇:“先生说什么将军新贵,名门之后。流落在此蒙将军不弃己是万幸。早就闻听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人物俊雅,文采风流。”
一座水榭凉亭的石桌上,几碟时鲜小菜,一壶陈年老酒,沈约居上首客席,萧衍下首主位,夫人令光在侧相陪,你来我往喝得畅快淋漓。
酒酣耳热,只见沈约下坐双手举觞走到萧衍面前,心情激动地说:“南齐朝廷已是大厦将倾,日薄西山,正是夺取和帝江山的大好时机。建业帝都的巨富商贾,社会名流都已结成同盟蓄势待发,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就像火种投入干柴一定会轰轰烈烈地烧起来。萧兄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面对沈约的慷慨陈词,萧衍的心里早是波澜翻滚,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就是为了这个时刻。面对朋友的诚恳请求,他何尝不想率铁骑去踏碎南齐王朝,成立自己的政权,为人民作主为爱妻伸冤。要举义旗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战而就。可是就目前看时机尚未成熟。朝廷虽然腐败但根基未动,盟军虽然响应但诚信度不高。他站起来把觞中的酒一饮而尽,微笑着对沈约说:“现在起事,你有几成胜算?”
“应该有八成,南齐边疆狼烟四起,守土将士各怀异心,城中乡绅企盼明主,土匪掠夺百姓占山为王,人们怨声载道。”沈约急切地说。
“八成,不行,你以为这是做生意,那可是千万个人头落地,沒有十成把握绝不能轻举妄动,要做就要势在必得,一蹴而就。等,再等等。”萧衍心里自有主张,他的新兵尚不能征战,他的弟弟荆州刺史萧畅策应的力量不足,还有一个原因是爱妻令光身怀六甲,这个时候贸然发兵建业,他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