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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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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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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承包

凌风的父亲突然病故,丧事刚办落地,家里就被梁上君子光顾,将亲友们送的份子钱偷得一干二净。前天大早他骑摩托车上工地,又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农用车撞翻,真是祸不单行。

肇事的是一辆拖土的中四轮,属于那种有牌照无保险的半黑车。经医院X片显示,凌风“右股骨膝关节处和髌骨粉碎性骨折”。

医生看了看片子,递给肇事司机张凡一张入院通知单。他看了一眼预交款的数字,默默地在车上取来二千块钱从窗口递进去。“凌风还差一万八。”窗口飘出收银员的女中音。

“么事?么事?不是两千吗,怎么还差一万八。”怀着一肚子火的张凡气冲冲地高声回答。”

“啪!”一叠钞票落在窗台上,紧接着入院通知单也跟着飘落在地。里面冷冷地飞出一句“自己看吧!”。

张凡拾起地上的入院通知单仔细一看,全身的汗“刷”的就下来了。刚才急切中少读了一个零,预交款上真是写的两万。

张凡三十出头,上有年过花甲的父母,下有一双读书的儿女,爱人体弱多病。自己别无它技,全靠他侍弄几亩责任地和农闲时跑跑运输赚几个零花钱。小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现在突然要两万元现款,一霎时只急得心慌气短,没有主张。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医生办公室,带着乞求的眼光对医生说:“大夫,我一时沒带那么多的钱能不能少交点?”

“你以为这是自由巿场?病人等着要做手术。告诉你吧!光一块钢板就要七八千。”医生一脸严肃地说。

“可是我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么办呢?”飞凡摊开双手一筹莫展地说。

“你的车不是有保险吗,只要保险公司出面沒有钱不要紧。”看着满脸愁容的张凡医生帮他出主意。

“唉!一辆破车哪来的保险。”张凡囁嚅着说。

“医院只管治病,钱还是要你自己去想办法,不过费用上我们尽量压缩。”对于这样的病人医生也很无奈。

因为沒有钱动手术,凌风就这样躺在医院里干耗着。交警虽然出面,但对这些拘留够不上条件,扣车又不值钱,要钱沒有的肇事者,除调解外又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在交警的调解和督促下,张凡忍痛割肉般地向医院交了一万块钱就再不露面。治伤要紧,凌风只好自己先掏钱垫付了预交款。

交警知道农村的交通事故处理起来特别棘手,许多肇事者就是这样一拖二抗三耍赖,到最后不了了之。因此特意嘱咐凌风,万一交警的裁定执行不了,建议他走司法程序。

听朋友说律师陈华精通法律,一张巧嘴能言善辩,别人夸他的辩才是“死人都能说活”。许多眼看要输的官司,经他出谋划策就能反败为胜,凌风慕名请陈华律师为他诉讼。

这天陈华挟着公文包风度翩翩来到病房。他询问、录音、笔录、拍照、并搜集了相关的物证和资料。临走时对凌风说:“这个官司不管对方将来赔付多少,连他己交的预交款在内我总付你三万。至于这场官司的输赢与你无关,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在没有结案前一切听我的安排。以上条款你如果没有异议,就在这两份合同和委托书上签字。”

凌风听出了律师的意思,就是用承包的形式,把他的诉讼权以三万元的价格包给律师。至于么样打官司?最终能获赔多少都和他无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走这个途径,看肇事者的无赖样,洞里怕是很难拔出来蛇来。

转眼一个多月,凌风的伤口恢复良好,X片显示骨折部位被新生的骨痂复盖。经治医生说可以拆除石膏绷带,能下床活动和功能锻练。

当凌风把这个消息告诉律师时,陈华心急火燎地跑来说:“你的案子正在司法调查,我己经申请做伤残鉴定,沒有二级伤残别说给你三万,恐怕连药费都是水瓢底下记帐。”临走反复交代凌风没有他的同意,千万莫拆石膏绷带。

凌风窂记律师话,为了配合承包,他无论如何都不让医生拆绷带。不管医生么样劝,么样阐明利害,他都以骨头没长好,怕重新骨折为由拒绝。医生用尽招数好话说尽都无济于事,甚至怀疑他有偏执型精神障碍。

对这样的病人医院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厘清责任,医生只有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病历上。但医院毕竟不是你的,不听劝告不拆绷带由不得医生,出不出院就由不得你。一张出院通知单和二万多元的药费清单,纵然你一千个不愿意都必须结帐出院。

凌风被强行出院,回到家中电话告诉律师。陈华告诉他法院近期就要开庭,追加的伤残费是一笔可观的数字,甚至超过其它的费用,要他耐心等待。

司法程序走的真慢,三个月的病榻生活把凌风折磨得身心憔悴。那份赔偿款像一块诱人的香饵,使他欲罢不能。就在凌风为这场官司百般纠结时,律师通知他明天法院要来做伤残鉴定。

第二天上午,一辆喷有“法院”字样的公务车来到凌风的门前。法医,助手,律师,法警,依次来到凌风床前。法医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轻轻地掀开盖在凌风大腿上的毛毯,看见仍打着石膏绷带的大腿,十分诧异地看着凌风问:“怎么回事?”

“没有么事?本来就这样。”凌风坦然地说。

“我问的是腿上石膏绷带,术后四周就应拆除,现在都三个月了,怎么还在?”法医狐疑地问。

“我也不知道?”凌风当然不能说官司承包了律师,是他不肯要医生拆石膏绷带的话。

“出院时拍的X片在吗?请拿来看看。”法医皱着眉头说。

“在,在,”凌风爱人急忙答应,在柜台上拿来一袋X光片。

迊着窗口法医把片子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又看,嘴里轻轻地说:“怪了、怪了。”边说边看着律师问:“你知道吗?这是么回事?”

“不知道,也许是因残不能拆吧?”律师装着一无所知地回答。

见问不出什么名堂,法医打开工具包,抬起凌风的伤腿飞快地拆开绷带,拿开固定的石膏托。只见凌风的膝关节僵硬变形,法医双手不停地按摩着,心里说:“完了,完了,这条本不该致残的腿残了。”

法医心理清楚,同一个关节两处骨折手术做得那样完美,生理位置恢复得那么好的医生绝非庸医。残就残在本该术后一个月就要折除的石膏绷带迟迟没有拆除,以至错过了功能锻练的最佳时机。长期固定的石膏托使局部血管畸形,神经扭曲,肌腱粘连,其功能恢复是不可逆转。

法医看着有律师签名的伤残鉴定申请,心里豁然开朗。是他,律师才是此案的始作俑者。只有他被利益驱使教唆病人拒拆绷带;只有他才怂恿病人作伤残鉴定;只有他才可能从中渔利,想到这里他向陈华投去责备的目光。

陈华见法医望着他,以为是在斟求意见,笑容可掬地问法医:“二级伤残可以定吧?”

法医看了看陈华,摇了摇头话外有音地说:“这条本不该残的腿现在真的残了,而且远不止二级。这个案子怎么结不是我的职权,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看了陈华律师一眼,动情地补充道:“吃我们这碗饭的,应本着公平的标准,公正的原则。如有一毫私心就会节外生枝,遗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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