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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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七月烈日喷焰，大地流丹。小暑的节令刚过李家庄就爆出一条新闻，李征诚的儿子亦然考取了省城一所重点大学。
自古以来偏远的李家庄别说大学生、连中专生都没有考取一个。现在突然出了个大学生，而且是名府名校。真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人们羡慕不己，都感到脸上有光引以骄傲和自豪。
李亦然修长的身材，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清秀的脸庞。上穿一件过时的黄色对襟短袖，下着一条屁股和膝盖都磨得发白的青布长裤。虽不失清纯朴实，英俊潇洒，但和那些西装革履，T恤牛仔的同学相比就相形见绌。对生活中的落差他非常淡定，十分坦然。
大学的生活紧张有序，每天上课、自习、去图书馆、查阅参考资料，还有实验和各种课外活动。许多同学都感到力不从心，而亦然却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顽强和毅力，各科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三好学生”、“品学兼优”……各种荣誉接二连三地落在他的头上，赢得了师生们的一片赞誉。
一次全国英语四级统考，别的同学挑灯夜读，有的甚至在图书馆安营扎寨，通宵达旦地复习。可是亦然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一付无所谓的样子，使许多同学都为他揑了把汗。可是考试成绩公布他居然全校夺冠。“天才亦然！”“电子脑袋！”同学们不得不由衷地的惊叹。
一天的中午，亦然双手抱着一摞学习资料匆匆赶往教室，在路过图书馆门前时，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位女同学，整个人在亦然的怀里撞了个结结实实，亦然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险险跌倒，抱在怀中的资料撞落一地。
“咦，”一抬头，他看到一张挂着汗珠的脸。
“没撞着吧！”亦然瞄了她一眼轻声问。一张娇美的脸，秀发因碰撞而散乱地披在额头。面色红润、弯眉、圆眼、直鼻、小口。一袭白底红花的连衣裙，把少女的身姿勾勒出美丽的曲线。
女同学二十来岁，突然扑入男生的怀抱脸上早羞起一片红晕，怯生生地摇摇头。
“新生？”亦然随口问道。
“新生？么样的眼神！我们同班。”女生不敢正视亦然，愧疚地低头弯腰捡起地下散乱的书，咀里轻轻地自语：“真是才雄气豪，目空一切。”
说的也是，入学以来亦然一如既往地保留着高中作风，勤奋刻苦，惜时如金。他的心中只有读书，很少留意和学习无关的一切。
“呵！原来是学妹，怪我孤陋寡闻，叫什么名字？”性格内向的李亦然今天不知为什么，话突然多了起来。
“梦甜，梦想的梦，甜蜜的甜。”女生抬起头羞怯地说。
“好甜蜜的名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亦然。”他笑着自我介绍。
“本系高的才生，哪个不知道？”女生一改刚才的拘谨，一脸烂漫地笑着说。
他们尽管同一个班，虽然近在咫尺却在这里相识，大有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来二往两人好上了，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梦甜是江山巿副巿长的独女，优越感使她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现在结识了这么一位相貌堂堂一身才气同学，心里充满了甜蜜。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出身农村，家境清贫。热恋中的梦甜，心里尽管不时掠过这样的阴影，但梦甜也想得很开，农村怎么样？清贫又如何？几多白屋出公卿，只要人好其它的都是过眼的烟云。
他们相识后的一个元旦，亦然准备在不多的生活费中省点钱为小学妹买点什么。这时宿舍管理员送来一个密封的纸箱，说是一个女生托他送来的。
听说是女生送的，亦然不由得血如潮涌，面热心跳。他双手捧着纸箱，关好宿舍的门，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除两套包装精美的衣服、皮鞋和月饼外，一张折叠成心形的便笺插在新衣服的领口上。
亦然激动地打开便笺，几行娟秀的钢笔字写着：“父母是大地，我是种子，经雨露滋润才生根开花。你是蓝天，我是白云，经和风吹拂才五彩斑斓。人说男人是女人的一半，不，你是我的全部……。”读着这无头无尾，字数不多的便笺，亦然的眼眶湿润了。
二
艰苦学习，倾心相恋，一个学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随着暑假的临近，眼看分手在即，他们都觉得难舍难分。一个周末亦然和梦甜在公园肩并肩手牵手，漫步在人流熙熙攘攘的林荫道上。
突然后面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们回头一看，一辆失控的红色轿车撞飞了一位中年妇女，从一辆自行车上碾过后，带着剌耳的刹车声，在人们的惊叫中向他们飞驰而来。
“不好！”亦然来不及多想，横身朝梦甜狠狠地撞去。惊呆的梦甜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飞了好远，顿觉一阵剧痛头破血流。她抬头只见亦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头上腿上己被鲜血染红。那辆横冲直撞小轿车撞在人行道旁的景观树上，己面目全非。梦甜只觉得头“嗡”的一声，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
梦甜在一阵疼痛中慢慢地苏醒，这是在哪儿？我怎么睡在这里？她吃力地挣开眼睛，脑子飞快地搜索着。
“醒了？”见她在动，护士轻轻走到床前微笑地问。
“我这是在哪里？”梦甜话刚出口，马上想起刚才恐怖的一幕，想起亦然为了救她那狠狠的一撞，想起浑身是血躺在人行道上的亦然，她马上意识到……！心如刀割地“哇”的一声哭了个昏天黑地。
听说亦然正在手术室抢救，她强行拔掉输液管，顾不得医生的劝阻、也顾不得浑身的伤痛、更顾不得少女的矜持，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眼泪巴巴地望着那扇闪着红灯紧闭的玻璃门。
梦甜的父亲接到学校的电话，急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带着助理、秘书、办公室主任、几辆轿车急如星火地直奔医院。到底是当官的，临变不惊处事不乱。听完院长对女儿伤情检查的汇报和交警对现场勘察的分析后，得知梦甜是在飞驰而来的轿车前被人用力撞开，是跌倒时形成的擦伤，身体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才如释重负地放了下来。在知道为救他女儿的那个男生，现在仍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心里充满了感激。指示医院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品，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力抢救。
梦甜的父亲在学校要来亦然的家庭住址，在和当地政府取得联系后，派两辆轿车连夜奔驰数百公里，迅速把亦然的父母接来，安排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下，派专人服侍。他还特意去宾馆看望了亦然的父母，诚恳地说：“你养了个好儿子，他见义勇为，救了我的女儿，我们全家都十分感激。你安心地住在这里，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他的生命。”
“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能及时躲开，他哪会撞成这样。”梦甜的心里充满了自责。顾不得未愈的伤口日夜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前，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面。看她一付痛不欲生的样子，梦甜的父母唯有面面相觑。
梦甜在和亦然合影的照片背面，含着眼泪写着： “你说我是红花你是绿叶，如果有一天我凋谢了，你就会枯死，你想如果你……我这朵花还能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