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根据地德艺双收,夺军资勇炸日船
曙色初露,晓星未落,一阵阵清脆的枪声,打破黎明前的寂静。地处山脚下的练兵场上,秦雄脚登虎步,手持三八式步枪,瞄准前面一排如荧的香火。枪声响处,香火应声而灭,枪枪命中,弹无虚发。射击刚停,又见他一个虎跃,纵身扑向旁边的一排草人。刀光闪处,草人的脑袋虽然纷纷滚落,但草人身体却不晃不摇。可见其刀法之快,力道之猛。
一个月来,秦雄在根据地和战友苦练擒拿格斗,学习各类枪械的分解结合,熟悉各种爆破技术和各样冷兵器的使用技巧。至于操练的步法,马上的功夫,由于秦雄有着深厚的武术功底和扎实的气功基础,更是练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重伤初愈的江武政委帮助他学习政治,学习游击队的纪律和战略战术。队长小虎常常和他促膝谈心,深入浅出地讲革命的道理。这些都使他认识到光凭个人的力量,一腔热血去行走江湖,是永远不能解放自己、更不能救人民于水火。只有把广大的民众团结起来,才能赶走日寇,推翻那些腐败统治,建立起人民政权,这样人民才能当家作主,过上幸福太平生活。
一个寒风冷雨的晚上,秦雄列席参加大别山游击队第二支队的军事会议。接大别山游击总队的命令,利用湖区冬季寒冷多雨、道路泥泞,不适合敌人机械化和骑兵作战的特点,开展游击战、运动战,主动出击,牵制横田大佐之旅,配合华中新四军的冬季反扫荡行动。
夕阳西下,小镇笼罩在一层神秘的色彩之中。因地利,即便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小镇依然“繁荣”。不仅有几家货栈,而且有舒适的客店,各类商铺,甚至还有茶馆、酒楼、妓院、鸦片烟馆……
虽然时近黄昏,但小镇依然热闹。时有鬼子的摩托车、汽车经过,后面荡起一团团黄尘。码头两边偶尔有一两声叫卖香烟、葵花子,或热茶、咸鸭蛋的。也有一两个涂脂抹粉的女人向过往行人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几只流浪狗到处蹓跶,有时候为了争抢食物扭在一起,打斗得昏天黑地……低矮屋檐下的墙上,“建设大东亚共荣圈”、“太平洋圣战”等标语,在无声地向人民提示着中华民族的屈辱。
就在这时从街头走来两个人。前面一个身穿黑色的对襟长衫,头戴一顶灰呢礼帽,一副墨镜配着一脸的络腮胡须,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后面的一位身着青布短褂,头戴尖顶、四周向上翻卷的狗头帽。像个跟班,一双眼睛机警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完全像是跑单帮的商人,大摇大摆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因为小镇上这种人多,丝毫不引人们的注意。他们来到“醉仙楼”,在二楼挑了临街窗口边的一处座位。
刚坐定,肩搭毛巾的堂倌便跟了过来:“先生,你们来点什么?”
“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头肉,一瓶二锅头”。
“好嘞,花生米、猪头肉各一盘,二锅头一瓶。”堂倌高声向配菜师传完话后,低声说:“鬼子一艘从武汉开往安庆的运输船‘圣战号’,昨天凌晨就停靠在码头。今天上午又向船上装了整整两卡车大米。我派王雷化装成码头工混进搬运粮食的队伍,他借装船的机会溜进前舱,发现前舱的黄色帆布下面,盖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木箱,好像是军火。他怕被鬼子发现不敢贸然下舱去细看。”
这堂倌是大别山游击队员老杨,他在此以开酒楼为掩护进行侦察活动。吃酒的两位,一位是新四军游击队员秦雄,一位是侦察员洪枫。
秦雄听说鬼子的运输船上有军火和粮食,证实队长获悉的情报准确,心里暗暗高兴。便和洪枫商量,由他回去报告队长,请队长按计划明天晌午在阳湖闸上游一公里处设伏。今夜,自己想办法摸到鬼子的运输船上了解情况,并尽可能地潜伏下来。到时候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洪枫走后,秦雄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约莫半夜,他悄悄地溜出来,趁着黑夜急如星火地向码头奔去。
枯水季节码头离岸距离较远,轮船上微弱的灯光,随着波浪的起伏,像鬼火一样忽闪忽闪。
秦雄伏在堤边的枯草上,瞪大眼睛,等待机会。“哇里哇拉……”身边传来鬼子的说话声。他就地一个后空翻,双手着地悄无声息地落到堤坝中央。只见两个人影从他刚才潜身的地方经过,径直朝货轮走去。
看样子是货轮上换岗的哨兵,秦雄心中暗暗高兴,于是尾随其后,来到小货轮旁边。这时货轮旁边站岗的哨兵,“哇里哇拉……”地对向他走去的鬼子发出口令。
上岗的鬼子回应后,二者交接了班,下岗的鬼子才脚步匆匆地向堤内的军营走去,黑暗很快就掩盖了他们的身影。
新来的两个鬼子,在货轮前面跳板的两边站住,背上的剌刀在灯光照射下,发出闪闪寒光。
“用什么办法引开鬼子?哪怕是几秒钟。”秦雄伏在离鬼子几步之遥的乱草丛中,冥思苦想着登船的办法。
“汪,汪……”几只流浪狗一边叫着一边向江边奔来,原来它们追赶着一只野兔。被追急了的野兔从秦雄旁边擦身而过,撞在站岗鬼子的脚上,晕头转向地翻了一个身,几个跳跃仓惶地逃上跳板,消失在货轮上。
“抓住,抓住,咪唏咪唏,咪唏咪唏。”鬼子岗哨见送上门的野味,惊喜地叫着。他们提着枪,急忙向轮船上的兔子扑去。
好机会,秦雄一招“紫燕穿柳”,眨眼人已落到船上。他蛇行鼠步,悄无声息地跃进前舱,揭开帆布钻了进去。
长江流经阳湖闸这段河道拐了个大弯,每到冬季,水枯河浅,两岸裸露的沙滩向江中心不断地延伸,使本来就不宽的河道,显得更加狭小。正午的暖阳照在江面上,反射出粼粼的波光。三三两两的渔舟,趁着这冬日难得的好天气,或移动撒网,或固定扳罾,或双舟划钩,或抛食垂钓。好一幅冬日捕鱼图。
刚到晌午,一条飘着青天白日旗的日本货轮顺流而下。船舷旁黑色的“圣战号”三个字格外醒目。一挺机枪架在货轮的天窗上,枪手的钢盔在日光的折射下黄光幽幽。甲板上一门迫击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前方。两个手持步枪的日本鬼子神气活现地站在驾驶室的两边。
突然,正在行驶的货轮像喝醉了酒一样在原地旋转。任凭驾驶员如何开足马力,轮船只是烟囱里冒出滚滚的浓烟,总不能向前移动半步。
河干水浅,加上航道不熟,轮船江中搁浅是常有的事。甲板上的鬼子习以为常,仍然在指手画脚地谈天说地。
这时,甲板上出现一个穿便装的中国翻译官,他向四周看了看,放开喉咙向离他不远处拉网的人高声喊道:“你们的渔网缠住了皇军轮船的螺旋桨,快下水给我们解开,否则,皇军就开枪,你们统统死了死了的有!”
正在船上全神贯注拉网的豹子直起腰来说:“你们的船撞坏了我的网,凭什么要我们下水解网。这么冷的天下水,不要命呐?”
豹子身边的狗仔装作害怕的样子说:“要我们下到水里解网,可是可以,但光我们的一条船恐怕不行,得再找一条船帮忙。”说完,不等翻译官答应,向远处王冲的渔船招了招手,高声喊道:“皇军的船被渔网缠住了,过来帮帮忙,皇军有偿。”
离豹子不远的王冲,听见狗仔的喊声,紧急收网,荡起双桨,向鬼子的货轮飞快划来。
正在两条渔船横着逆流,向日本鬼子货轮靠拢时,上游的一条木船,张满风帆顺流而下。船头恰巧撞在与货轮尾部相接的王冲和豹子的渔舟上。就在三条船撞在一起的时候,从上游陆陆续续开来几只木船,一边骂着,一边向货轮靠拢,似乎要找豹子他们寻衅闹事。转眼间就把货轮围在核心。
“圣战号”是日军的一艘中型给养船,在长江这条天然的运输线上横冲直撞,来去自如。虽屡有小股武装袭击,终因装备力量悬殊,从未造成损失。
这天,船长南川一郎正靠在舷窗的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被一阵剧烈的机器轰鸣声惊醒。轮船突然不动,他以为又是搁浅,正要出去察看,只见一个列兵进来报告说:“螺旋桨被渔网缠绕,不能行走。”他立即指示:“加强警戒,注意江面动静,尽快排除故障。”又叫翻译官向渔船喊话。
他看见江面上点点渔舟,听见相撞渔船上的人争执不休,几乎是剑拔弩张。这些支那人为一丁点小事吵闹不休,真是劣等民族,南川一郎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
突然,凭着军人的直觉,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渔民吵架,很可能是一场阴谋。想到这里南川一郎手一抬,猛地拉响了剌耳的警报。
就在警报响起的同时,豹子、王冲、长生、安顺等带领队员,已从轮船的后舷攀上敌船。江面上的小虎指挥十余条船纷纷向敌船合围,这些船船头木架上披着浸湿了棉絮的,为的是抵挡敌人机枪子弹。
“哒,哒,哒……”轮船上的机枪吐着血红的火舌,扫向靠在轮船旁边的木船。同时“咣,咣,咣……”迫击炮弹狂轰正在向货轮飞驰的木船。
眼看着就要顺利得手,不料情况突变。看着在炮弹的呼啸声中,木船的碎片伴着战友的血肉,连同冲天的水柱洒落江面,虎子心急如焚。他果断指挥大家奋力划船,只要靠近敌船,鬼子的炮火就会失去威力。船周的湿棉絮足以挡住敌人的子弹。
豹子、王冲、长生、安顺快速摸进轮船的舵舱,看见两个鬼子正伏在舵舱里拆卸螺旋桨,就一人尝了一颗手榴弹,两个鬼子还沒来得及哼一声,就脑浆涂地一动不动地躺在舱板上。
“哒哒哒……”就在他们得手的同时,密集的子弹射进了舵舱,打在钢板上迸出簇簇火花。豹子、王冲他们被逼到船舱一个子弹射不到的死角。不料,一颗射在钢板上的子弹反弹过来,击中长生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安顺赶紧用刺刀把自己衣服的下襟割下,将长生的大腿紧紧地扎住。
豹子、王冲把两个鬼子的尸体拖出舱口,把步枪放在上面作掩体。由于中舱堆满了粮包,挡住了双方的视野,鬼子为确保前舱军火的安全,盲目地向后面一个劲地射击,想用强大的火力压住舵舱,不让里面的人向前舱移动半步。
南川一郎知道,今天袭击他们的不是国民党,更不可能是土匪的武装,一定是新四军。只有新四军才能部署这样有组织的伏击战。他命令部下用迫击炮猛轰这些不顾一切地向货轮靠拢的船只,用机枪封锁已上船的新四军。南川一郎心里发怵,今天碰上了劲敌,一定是凶多吉少。他一边部署战斗,一边命话务员向日军驻汉联队求援。
突然,从盖着军火的帆布下面,一束密集的机枪子弹射向迫击炮手,正在瞄准的炮手一声不响地栽倒在迫击炮上,另一个装填手后背被子弹击中,双脚一软,也一头栽倒在甲板上。
轮船顶部的鬼子机枪手感到莫名其妙,真是活见鬼了。从后面上来的敌人,已被他死死地封锁在舵舱,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都不可能从密集的弹雨中逃生。难道那些尚未开箱的枪支弹药,能自动击发扫射?使他为难的是,即使是藏在里面的敌人开枪,他的机枪也不敢向内舱扫射。如果向那里射击,将会引爆舱内的大批军火。若如此自己将会和这条船一起灰飞烟灭。
就在鬼子机枪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机枪子弹迊面射来。他只觉得头部被什么力量撞击了一下,身体支持不往,伏在机枪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头顶上的枪声一停,豹子、王冲奋力冲出舵舱。安顺背着长生刚要出舱,一排子弹迊面射来。安顺身背长生躲闪不及,只觉得左臂一阵剧痛,又双双跌落舵舱。
豹子、王冲回头不见安顺、长生,知道他们沒有冲出来。只见子弹打得甲板上火星乱飞,想冲回去已不可能。只好以麻袋作掩体,搜寻敌人的火力点。
战斗一直呈胶着状态,双方互有伤亡。小虎知道,在最危急的时刻,打死敌人炮手机枪手的人一定是埋伏在货轮上的秦雄。各船队员都集中目标,把货轮当作靶子。但敌人在上面,有粮包作掩体,木船在波浪的颠簸下,命中率极低。木船打轮船,手榴弹是最好的武器,若用上它不但那一船军火完了,而且轮船上还有他们的英雄秦雄和已登船的战友。因此,决不能使用破坏性较强的武器。
在船舱指挥作战的南川一郞,自拉响警报器后,心里非常自信。他乘的是钢铁轮船,手上有轻重武器,更有久经战场的日本武士。看着眼前团团围来的木船被炮火击得粉碎,看着无遮无拦的游击队员,在机枪的扫射下纷纷落水,他心里一阵高兴。区区几条木船,正好作他炮兵的活靶子,他后悔不该向上司求援。几个支那人,乌合之众,没什么了不起的。
正在他得意的时候,从装军火的前舱飞出一阵机枪的弹雨,瞬间就打哑了他的迫击炮和机枪。投鼠忌器,他也不敢命令士兵向那个不明身份的射击者开枪。因为一旦引爆军火,即使逃得性命,也是军事法庭的受审者。
看见江中从四面八方划来的船只纷纷向轮船开火,在狭小船舱中,尽管有粮包作掩体,但难以抵挡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看着手下的士兵一个个中弹,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今天将会葬身在这些武装起来支那人的手里。南川一郎把余下的士兵撤进前舱底部,守住各个窗口,在找机会杀敌的同时,尽量地拖延时间,等候援军的到来。
“哒哒哒…”秦雄端着一挺崭新的机枪,对着货轮前部舷舱一阵猛扫。小虎抓住战机,率队员避开鬼子的火力点,从各个部位纷纷登上貨轮。
小虎他们很快就控制了前舱底部。这时,只听见里面有人用中国话喊着:“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喊声刚落,几支长枪和一支手枪被丢了出出来。南川一郞托着受伤的胳膊,后面跟着几个浑身血污的鬼子和皇协军,举着双手,慢慢地从舱口爬出来。
小虎一边指挥战士们救护伤员,打捞牺牲的战友,一边安排木船赶紧转移货轮上的军火和粮食。又命令把俘虏统统押在一条木船上,由豹子带两个队员看守。
安排妥当,小虎一把抱住正在往木船上转运武器的秦雄,激动地说:“兄弟,我的好兄弟,我要为你请功,你是我们游击队的英雄!”
虎子命令各组打扫战场,整理队伍,迅速撤离。
经过十多分钟的战斗,击毙鬼子八名,打伤连南川一郞在内的鬼子五名,俘虏鬼子四名,翻译官一名。缴获步枪十五箱,机枪十挺。手榴弹二十箱,子弹二万余发,还有地雷、手枪和粮食。
这场战斗,游击队也付出了代价,牺牲队员四名,伤七人,被击毁木船和渔船各两条。
撤离前,虎子带领余下的几十只渔船,拉起江中的竹筒浮子和破布烂网。秦雄从舷舱向空空如也的貨轮摔进两捆五颗一束的手榴弹。两声巨响后,小鬼子的“圣战号”渐渐倾斜沉没。